此间事毕,宁昭意看着即将完工的烟州分行,满意地准备回京城。
毕竟清洛阁那边还定了下月的庆功宴,要是误了时辰可不太好。
“皇后寿宴是下月月底,不如你提前回去操办此事,我等分店稳定下来后再动身。”宁昭意盘算道。
毕竟身旁这人虽然一路陪着她行走四方,但身份上还是明明白白的太子殿下,出门在外,万一需要和暗卫对个接什么的都不太方便。
沈听风倒是无所谓:“这段日子京城内有尹姜他们帮忙,倒也轻松不少。”
宁昭意见旁边人没什么着急回去的意思,自然也就作罢,刚好这里的铺子刚开张也需要人在店里照应一番,就把英俊非凡的“沈护卫”当做了金字招牌,自个儿在外面观察市场顺便逛逛集市。
沈听风想的没错,她眯起眼睛抬眼看向遥远天边的天光,烟州好风光确实令人留恋。
还在沐浴阳光当中,不远处忽然出现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宁昭意来不及躲避后退几步不小心摔倒,裙裾染上了小片泥泞。
远处只留下一片扬起灰尘的背影。
宁昭意拍了拍身子从地上站起来,用右手遮住眼前耀眼的日光,望向马蹄声消失的地方。
怪事,八百里加急的事情在烟州可不多见,难不成那群贪官还在垂死挣扎?
“或许是为了回去报信。”沈听风夹起一块看着就很诱人的排骨,淡定地给自家爱人解了惑。
“也对,毕竟这群贪官们能这么无法无天,背后肯定有人做后盾。”宁昭意表示同意,顺手从沈听风的碗里顺手夺走了那块排骨。
书店毫无悬念地在烟州大获成功,还有鸢尾姑娘独一无二的烟州筝曲,开业那天毫无意外地引得全场沸腾。
策划这次活动的主人公二人站在二楼倚着栏杆往下望,宁昭意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大好未来,果然自己的商业天赋是丢不掉的,上辈子为情所困真是太浪费了。
沈听风见她神色飘忽,像是陷入了某段困顿的回忆里,踟蹰着开口:“长姐昨日来信,问我们是否能按时回去。”
宁昭意没听出这背后深意,随意点点头道:“过几日便启程,回去的时候我们绕上一段路,你还记得前些日子隔壁村地主低价买地的事情吗?”
“记得,他还买通了不少所谓高人,但到现在为止无一人报案,我们没有揭发的余地,”沈听风顿了顿道,“我让邵逸带着羽林军去调查过,可惜还是一无所获。”
越是风平浪静,下面隐藏的阴谋就越不容小觑。
宁昭意越想越觉得不对,“速给京城去信,让尹姜来接应。”
晚了没准就要出新岔子。
可惜消息还没传回京城,两人已经陷入了危机。
宁昭意看着自己身上粗糙的绳索,挣扎了一下发现绑的很紧,完全没有动作的余地。
抬头只能看见高处的一小块日光,角落里还有细碎的稻草屑,空间散发着潮湿阴暗的气息。
一切的一切都和前世临死前的那段时光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旁边多了个人,是还没醒的沈听风。
宁昭意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抑制住涌到脑海中不太美妙的回忆,无意识的颤抖顺着小腿肚往上攀。
她要是安心等援兵到了再入村就好了,非要自己来逞什么英雄,还连累了沈听风。
两人当时刚入村时并未发现任何异样,打听买地相关的事情时还受到了村民的热情款待,显然把他们当成了和那位来收地的地主一样的“大善人”。
还要热情地带他们去看看还没卖出去的土地,两人互看一眼,打算一道跟着去探探虚实。
引路的人是个中年妇人,听格格不入的口音倒不像是本地人,反倒是和前些年头逃到京城的难民们有相似之处。
宁昭意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明面上还是跟着妇人往说好的田地里面走,但是步子缓了下来,开始东问西问:“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不知是有什么奇物值得您老人家亲自领我们二人去一趟?”
妇人没打算正面回答,面上笑容不减道:“咱前些日子正得了一味药材,那可都是城里那些大老爷们用的呢,要不是神仙见我们村连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可怜我们留下了几粒种子,我们哪里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两人听完也连连附和,但是心里早就犯起了嘀咕,宁昭意的思绪滑向一个最糟糕的方向:恐怕低价收土地是假,实质上要的是这些地里正在长成的珍贵药材。
等真正到了地头,看见那些还没完全长成但是已经能够看见苗头的紫叶碎,宁昭意才意识到自己这次怕是真的落入了陷阱。
陈业拍着手从不远处走来,身边跟着好几个虎视眈眈的护卫,正逐渐形成越来越小的包围圈。
那些人手中一个个拿着火把,从远处看像是在举行什么奇怪的仪式,宁昭意却只能眼睛死死盯着那团在灵魂深处愈来愈滚烫的火焰,向来聪慧的大脑此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听风也察觉到了她此时的状态不太对劲,上前一步把宁昭意揽到身后,小声同她道:“你先去找尹姜,我来拖住他们。”
但是宁昭意目前的状态实在是算不上好,再过几分钟,估计她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或许重生之后的剧本就到此为止了。宁昭意努力闭上眼睛不去看那些簌簌燃烧的火把,但是灵魂深处的战栗和恐惧无法避免。
那场滔天的大火压在她的身上,四肢百骸都是被火舌掠过的幻痛,檀木房梁带着灼人的热度砸下来,在宁昭意面前掀起滚烫的温度。
无人可诉。
画鹊还估过她估计是命里缺水,不然怎么都坠了湖还和水这么亲近,依旧得选了间儿离池塘最近的院子。
日照风吹的,宁昭意难得有着小姐脾气,偏生又不准枯枝落叶洒在院子里,害的她平白多了些劳作活。
宁昭意也想来不对这些多做解释,只是默默远离一切可能勾起自己不好回忆的事物,她本以为这样就可以万事大吉。
眼下被一圈圈火把围起来,对面陈业的表情从一开始还有些不太确定到看见她对火焰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由得转为大喜:
“果然传闻说的都是真的,我就说宁二小姐怎么坠了一次湖就性情大变了,现在看来怕不是被水妖缠上了迷了心智。”
宁昭意咬牙压下肌肉记忆带来的恐惧,还有力气在心里吐槽:真是好离谱的猜测,离正确答案偏离了十万八千里。
“来人,把他们绑起来,眼下二小姐被人迷了心智,我刚好认识一个大仙得治此病。”陈业乘胜追击,面对着已经打算动手的沈听风也毫不在意地挑衅:“至于这位护卫不如先留他一命,到时候做个人证。”
陈业走近了一些,低下脑袋凑近了两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相信到时候你的护卫会很乐意看见妖物被从自家小姐身上除去的。”
失去意识之前,宁昭意最后看见的只有一簇越来越靠近的火焰,手心攥着的短刀也终于失了力气,“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再醒来,就是目前这副两人都被束缚的悲惨状态了,宁昭意哀叹自己的肌肉记忆实在是太过强大,就算这辈子自己看上去完全都不在意,但是一旦看见明火,那些原本已经被淡忘的记忆又会纷纷扰扰涌入脑海当中。
眼下情况紧急更需要冷静思考,宁昭意看着一旁沈听风状态良好,估计还没到真正需要掩埋他们的时候,悬在半空当中的心总算放下来了一点。
此处像是个简陋的柴房,和前世关押她的那间屋子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都会留有一个木凳用来方便下人取到高处的柴火。
宁昭意把身子蜷缩起来朝那边挪。
此时也顾不上平日里的端庄仪态了,保命要紧,当务之急她得先把手上的绳索解开。
不过短刀应该是丢出去了,她当时神智实在是不够清醒,只能看眼缘挑了一个面相贪财的人往他脚边踢了过去。
但愿尹姜搜他们身的时候能够认出这把刀,毕竟这上面的纹路和她玉佩上的差不多,都来源于皇室。
挪了好半天终于到了木凳旁边,粗糙的木刺和捆扎的锈迹斑斑的铁丝在此时反倒成了逃脱的利器,她估摸好距离把自己的手腕蹭上去,一下,两下……
指尖难免触到了尖锐的木刺,宁昭意咬住嘴唇避免自己发出声音,她能感受到手腕活动的弧度变大了,绳索在一点点断开。
直到她对于细微的疼痛已经麻木,才后知后觉感受到了手腕传来的自由。
宁昭意哆哆嗦嗦收回被绑在后面的手,在看见伤口不是很深后才松了口气,回去及时治疗一下应该死不了。
转头走去旁边给被下了药还没醒的沈听风来了一拳,才开始颤抖着手试图解开那人身上的绳索。
她一边艰难挑开绳结,一边喃喃道:“蠢成这样,堂堂太子被当成人质绑了,也不怕被天下人听了笑话。
心里涌上一阵后怕,还好陈业明显忌惮着她的身份,只是想把他们困住一段时间好让他转移罪证,要是真的起了杀心……
还没容得她细想,鼻尖忽然嗅到了一丝绒草燃烧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