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就发现门口被人做上了标记。
倒不像是普通小毛贼冒着生命危险能干出来的事儿,合着这边的人心表面上是齐的,实际上也是各怀鬼胎。
天色暗下来,送药的事情也办妥了,两人在盘点物资时却发现了少了一批库存,正是当下灾区最需要的紫叶碎。
往大了说,前一阵子丢失的回霞丹里,有一味重要的药材也正是此物。
这下目的就昭然若揭了,八成是为了高价出售,至于剩下两成嘛……
“不好了不好了,两位快来救救我儿吧!”白天还在叽叽喳喳吵闹着要赶走两人的壮汉此时如同霜打了的茄子,非要两人赶紧去他家看看。
宁昭意心想自己又不是什么神医,去了能有什么用,摆摆手就打算拿出那套等官方的说辞来敷衍人。
“好像不太对,”沈听风悄悄靠过来一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儿子昨天就没出现过,要是真的已经卧病多日,为何今日才放下身段求医?”
是不太对劲。
宁昭意越看眼前这人越觉可疑,悄悄给护卫使了眼色让他们准备出手,面上却答应地好好的,“那我们这便去吧,可不能耽误了日头。”
壮汉陈伯却支支吾吾起来:“两位一同前去就够了!家里清贫实在不好招待……”他怯生生扫了一眼后方严阵以待的护卫队,复又低下头去。
安得什么心思昭然若揭。
这下原本还对这里的村民抱有一点点人性希望的宁昭意也懒得再纠缠下去,直接要求对方自己处理此事,转身就要回屋。
“不!我没有撒谎!求两位救救我的孩子吧!”壮汉见引起了误会,双膝直直地跪了下去,头颅撞在泥土路上砸出沉闷的响声。
两人交换了眼色,眼前这人大概率是被威胁了,对方还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明面上就敢和官家派来的人叫板,看来这次的对手恐怕是有些底气在的。
宁昭意可不想管这人回去会不会遭难,“你要是真的明智,就该知道只有我们能救你的孩子,就算你成功把我们骗了过去,他要就是不救人你能有什么办法?”
壮汉愣住了一瞬还想狡辩,两人没再耽搁,宁昭意还要赶在今天把这洪越村的资料全翻上一遍。
虽然来之前就预料到了会遭到阻碍,却没想到顶着瘟疫严重的现状他们还在因循守旧拒绝帮助。
沉重的院门“咚”的一声被关上。
时间飞快来到了第二日,宁昭意扶住晕乎乎的脑袋,暗自祈祷自己昨天夜里的挑灯苦读能起到作用。
昨日庭院前,唐雨至已经等在门前了,见宁昭意来了忙款步迎上去,微微欠身道:
“宁小姐,今日的商讨大会怕是要推迟了。”
“为何?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宁昭意不解。
唐雨至叹了口气,示意她进屋。
“宁小姐有所不知,我们村有个难缠的泼皮,这不,一大早这妇人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儿又来闹了,非要村里给她多分几亩田不可。”
“村里土地本就紧张,她自己的田都常常荒芜,哪还能多给她几亩呢?”
宁昭意越听越耳熟,“我进村那天她是不是也来阻拦来着,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个手脚不太干净的父亲被叫做陈五?”
“正是!难道宁小姐之前认识这家人?”
“那倒没有,只是恰巧和那家人打过交道,”
宁昭意计上心头,“唐小姐,要是我能顺利地把她们俩劝回去,是不是这商讨大会就不用推迟了?”
唐雨至自然是又惊又喜,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两人推门而入,妇人借着假装擦眼泪的动作看向了门口,看上去认出了宁昭意就是那天的女子,忙指着她转头对村里一众元老告状:
“这个小蹄子当时也在场!她还当场弄了什么妖术让天神下了场雨,这等对山神不敬,可把我这把老骨头可吓得够呛”,
说着还来气了,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走近宁昭意伸手就要打。
“放肆!”村里的元老嘴上着急地喊着拉架,实际上坐在凳子上都没挪动一下。
妇人的女儿扑过去想要拦,又被踹了一脚,蜷到角落呜呜咽咽不动了。
宁昭意可不惯着她,伸手捉住眼前妇人伶仃的腕子,啪的一声脆响,反手甩了她一耳光。
“你以为闹一闹就能讨来饭钱了?”
妇人像是被打懵了,反应过来要往地下躺,被宁昭意一把薅着领子拽起来。
少女此时面无表情,凑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狐假虎威地威胁道:“上次是见你在人群当中不好动手,要是让我发现你再过来闹,我不介意见点血光。”
说完一松手,妇人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宁昭意赶紧装好心把她搀起来。
一通嘘寒问暖整的妇人更害怕了,拼了老命才甩开宁昭意的手,一瘸一拐地逃出了门去。
墙角的少女还没缓过劲儿来,宁昭意也没在意她,看座上还有一个空位,冲唐雨至一点头,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侧身朝着村长道:
“既然碍事的人已经走了,黎村长可否开始商讨大会了呢”,座上的少女露出狡黠的笑意,
“毕竟,诸位也不能坏了山神大人的规矩啊。”
元老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村长清了清嗓子,宣布商讨大会正式开始。
一通无聊的互相吹捧过去,终于来到了宁昭意最关心的政策环节,几人草草一通胡扯就想结束。
换话题前照例询问大家还有没有意见,宁昭意放下手中茶盏,茶杯与茶盘相碰“当啷”一声,开了话头:
“我倒是有几个不成熟的建议,不知诸位可否有兴趣听一耳朵?”
“我来之前翻阅过咱们村的资料,这明明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却偏偏陡坡种庄稼,平地栽果树,白白地浪费了好土地,敢问这土地的分配是哪位负责的?”
一位坐在侧边的白发老先生应了声。
“这位老先生,敢问您的分配原则是什么?”
“自然是循着老祖宗的法子。”老先生捋了捋胡须,一个正眼都没给她。
“祖宗之法?我翻了村子里唯一的古籍,却完全没找到关于指导分田之法的部分,反倒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宁昭意丝毫不惯着,把证据一把拍在村长面前。
赫然是原本的可分配土地和各家的分地记录。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可细细看去,私吞的土地竟是每家应得的两倍之多。
“这……李老你要不解释解释?”村长也收起了无所谓的表情,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侧边的白发老人。
“一派胡言罢了!”
“一个小小女娃子的话你们也信,我还不如撞柱死了清白!”
李老气得一跺手杖,颤颤巍巍地起身,上前就要和宁昭意对峙。
宁昭意证据在手自是不慌,“既然大家对此结果有些分歧,倒不如由我带大家去实地考察一番,总好过一直在这做无用功。”
“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女娃子今天能翻出什么花来!”
李老第一个站起来,在众人看来,倒是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了。
说来也怪,村子里这么些年来来往往这么多嘴上说着要帮助村子振兴的,还有宣传怪力乱神的,但是提出实地考察的人,宁昭意还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