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今天夺权成功了吗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阴客

元令微闻言蓦地抬眸，杏眼圆睁如月满寒潭，“长姐？”

元令仪收起了森然冷漠的面具，揽着元令微，“一切有长姐。”

细雨绵绵，光尘弥散约风鸟。

青山脉脉，云坠春台暮添寒。

元令仪将笔轻轻放下，将纸笺递给郑四海，眸中春水凝成冰，“你太过显眼，换个人去送。”

元令微见郑四海离开之后，轻声说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引火上身？”

“苏州现在已经是一盘乱棋了。”元令仪目光沉沉如水，“不如再乱一些，让各方势力下场，方能彼此制衡。”

“席公既已入局，还有太子殿下坐镇，难不成压不住他们？”元令微眉头拧作一团，苦着一张笑脸，好似山间烦躁的狸花猫。

元令仪纤纤玉指抵在她的眉间，欲要揉开皱起的眉头，“朝局变了。”

元令微想起屠戮寒山寺那日，高澄完全没有将英国公府放在眼中，欲拿人先杀人，地方知府、阆京御史好似蝼蚁一般。

高澄就如同癫狂的杀神，仿若下一秒就要集结大军杀入紫禁城，做乱臣贼子，登九武至尊。

“两江总督兼任兵部尚书，王玙主管地方军政。”元令仪声音低沉如枯木相擂，“漕运总督，可不止是主理漕运交通，大周四渎八流交错，漕标、水师营遍布八方，两人势力不可小觑。”

元令微瞬时明白元令仪的担忧，琅琊王氏百年世家大族，累世之功，绝不是英国公府一个两朝门第能相比的。

更何况还有高澄这个王氏皇贵妃之子，高照的地位全然不如世人所见那般稳固。

“长姐，我……”元令微微红着眼，支支吾吾地说道，“当初刚到苏州，我竟以为是长姐贪心不足，今日才知是我浅薄了。”

元令仪眸子柔和得发亮，“君君，东宫与英国公府已然是一体，我要为他考量。他若能平稳登基，元氏一族自然能安稳，否则，勇毅侯府就是我们的下场。”

元令微一头扎进元令仪的怀中，任由泪水浸湿衣襟，只是一味无声地哭着。她今日终于刻骨铭心地知晓，挹娄生死一线只是开端，殚精竭虑、风声鹤唳尽是往后人生常态。

温了了带着晚春的霜露推门而入，澄澈如泉的双眸带着三分寒意看向元令仪，“王爷与王妃欲返西南避开特使，希望太子殿下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元令仪诧异地问道，“为何不直接对元贞说？”语毕，方知自己失言。

高照知他们离了西南赴苏州是一回事，若是见了面便是另一回事。

人人心照不宣，却偏爱装聋作哑，惯是做得了一手的好戏。

温了了怯怯地说道，“王爷想要带我一同回去。”

元令仪拧眉沉思片刻，淡淡问道，“你想去吗？”

温了了犹疑地点了点头，“王妃既是我的病人，我定要有始有终才好。”

元令微嘴角不住抽动，强忍心中的不舍，“那你要照顾好自己，治好了就快些来寻我。”

“好。”温了了红着眼向元令微告别，只是目光略过元令仪时，神色带着几分忌惮。温了了朱唇开合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元令微一阵发懵。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元令微乔装打扮一番，扮做平民男子，跟在平西王夫妇马车之后，一边走一边抹泪。

温了了小心地替她擦泪，快到渡口之时却是猛然停下，清秀的眸中是罕见的沉重，“君君，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不懂朝局，更不懂谋算，我就是个医者。”温了了停顿一刻，定定地看着元令微，“我年长你三岁，一直视你为妹妹。熙熙如今涉险如夷，火中取栗，太过凶险，一不小心就是阖族覆灭。你心思恪纯，不要参与进去，和我一同去西南吧。”

元令微不可置信地瞪着温了了，脑子转了十多个来回，才反应过来温了了的意思。面露愠怒，又强行压下，“师姐，元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要我同你走，若他日一旦失败，我当真能独善其身吗？”

“所以我要你跟我去西南，有些事你长姐并未悉数告知于你，可我知道。”温了了急迫地拉住元令微，眼中的迫切呼之欲出，“平西王与陛下有过约定，陛下绝不会动他。”

“可我的家人呢？要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家人，遭受灭顶之灾吗？”元令微轻轻推开温了了的手，却又反手握住，“你是我的姐姐，长姐也是我的姐姐，我不知你们之间有何龃龉，但我生要为长姐助力，死也要死在一处。”

温了了定定地看着元令微，眼神之中尽是了然。她轻轻地拥住元令微，勾起嘴角，“我会尽快回来，万事莫要冲动，凡事小心……”

元令微觉得肩膀有些湿润，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了下来，“师姐放心，我是大人了，我发过誓，要好好长进，好好守着英国公府。”

蝉鸣邀月同饮绿，一曲清歌梦中人。

元令仪为长遥夫人掩好被角，轻轻拉着元令微出了房门。

“夫人许久没有这般发病了，整个人已然不清楚自己是谁……”元令微自说自话般地念叨，江南的热气烘得她愈加焦躁。

元令仪神情哀怨，心里埋怨温了了走得干脆，“还好有元贞带来的御医帮忙照看，不然长遥夫人可如何是好。”

“幸好幸好。”元令微勉强勾了勾嘴角，好似没有听出元令仪的言外之意，一脸的嬉笑。

元令仪叹了口气，“高澄现在被元贞扣下，王玙从未探望，之前是否是我们多虑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王玙才到苏州几日，未来探望或许是在忙其他事情。”元令微望天说道，近日张宓福送来的信息，都是王玙各处视察催促僧侣还俗，未见异处。

可她总时间觉得王玙此人老谋深算，前期布局甚久，人命栽赃不成，决不可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郑四海大步流星地奔着两人走来，怒目圆睁，粗犷的五官更显刚烈，“大小姐，李馥刚刚传来消息，苏州府欲开堂审理县主。”

元令仪冷声说道，“苦主都被我们押着，谁人去状告的？”

郑四海沉声说道，“自称是牛二的主家。”

“主家？”元令仪怀疑地问道，柔和的眼倏然放大，乌瞳深处浮起千叠浪，“段家何人状告？”

“是段府管家。”郑四海咬着后槽牙说道。

元令仪冷声问道，“是段府几房的管家？”

郑四海突然一顿，“李馥并未说明，只是说是段府管家出庭状告，英国公府二公子谋害段府短工。”

元令仪突然冷笑出声，果然不出她所料，段府也并非铁板一块，她的书信刚刚命人隐秘送进段府长房，不出三日便有动作。

“去告诉苏州府，英国公府二公子将来要承袭英国公爵位，一个段府管家便能与他分庭抗礼，辱没元氏一族门楣，让他段氏族长出庭，否则元暨麟绝不露面，这罪，我们也绝不会认！”

元令微见郑四海急奔而走，不禁说道，“长姐，你不是说我们有证据吗？为何不让我带了证据上堂？”

“底牌，哪能如此轻易地亮给敌人看。”元令仪声音轻如鸿毛，“这才仅仅是第二个回合。”

元令微悄悄地攥紧拳头，“若是真有上堂之时，我也要搏上一搏，本就是栽赃陷害的事，难不成这能让他们将白的染了黑！”

元令仪想要揉揉元令微的头，却惊讶发觉这小丫头这些时日，竟长高了许多。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郑四海大汗淋漓地回来，手里捏着一封回信，急急说道，“段氏分家了。”

元令微目瞪口呆地看着郑四海，“就为了将我弄上公堂？他们开祠堂分家了？”

郑四海囫囵地擦了汗，“是！段氏这招够阴损！”

元令仪几乎捏碎手中的信，不用看她也已经猜到信的内容。

段氏家主段鸿文两面三刀，一面与元令仪假意结盟，牛二之死按下不表。一面做了王玙的走狗，直接分家，让五房的人以此发难，坐山观虎斗，无论元令仪与王玙哪方胜了，他段氏都是赢家。

“长姐，你先冷静，先看看段氏说了什么？”元令微掐住元令仪的虎口，逼得她的长姐强行静心。

元令仪冷汗涔涔，颤着手拆开信件，读过之后只觉得眼前一黑，心里阵阵发凉。

段鸿文通篇的心向往之，肝脑涂地追随高照，愿举全族之力助元令仪度过难关，可现实却是老狐狸偏要左右逢源，陷元令仪于险境。

“熙熙。”高照眼疾手快地扶住险些晕倒的元令仪，“莫怕。”

元令仪反手紧紧握住高照的衣袖，哀戚呜咽地说道，“若是没有他的支持，君君便要上公堂与流氓对峙。”

高照将元令仪拥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青筋暴起，如玉的面庞一片阴霾。

元令微登时明白了一切，长姐的证据怕是难以在公堂之上细究，原本的法子应是愚弄百姓，引着流言蜚语倒向自家这侧，渐渐平息风波。

“长姐！”元令微倏然规规矩矩地跪了下去，纤薄的背挺得笔直，“我不怕上公堂，我不怕他们用刑，兄长更是不怕什么劳什子的名声，这场仗若是我们都打不赢，往后尽要被权贵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