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太子聊了什么刘全守在门外没有听清,只是这次父子俩足足谈了一个小事,太子走后皇帝一脸深思的表情,轻轻感叹了一句朕老了?
刘全没敢搭话,果然一会儿皇帝又冷哼了一句。
贵妃丁氏伴驾多年贤淑仁厚为六宫表率,谥号恭肃皇贵妃,以皇后之礼安葬,葬入皇陵地宫,极尽死后哀荣。
张寒英念着贤淑仁厚四个字,只觉得前朝那些大臣够会恶心人的,这些年贵妃的奸妃名声天下皆知,就连皇上年轻时子嗣不封都说是贵妃下的手,后宫中发生点什么事他们都能推到贵妃身上,说她恃宠而骄,飞扬跋扈。
如今却用贤淑仁厚来概括她的yi一生。
朱然对此却嗤之以鼻,他讥诮道:“要怪只能怪父皇,之前他要用贵妃来平衡各方,让她的名声蒙损,如今想起她的为人,又想恢复她的名声,可不就成讽刺了么。”
生前让她做奸妃,死后就能变成贤妃?那些史书工笔也不会同意的。
可皇帝做的这些恐怕丁贵妃也根本不在意吧,死都死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贵妃与皇上合葬,大家同意了?”
与皇帝合葬的自来只有皇后和未来皇帝的生母,如今两个位置其中一个被贵妃占了,王皇后就没有意见?
朱然笑了一下,“我提议的,我想母妃也不想和他合葬吧。”
张寒英默然,蓝妃生前不得宠爱,甚至皇帝正眼都没有看过她,又何必扰她安宁,把她迁进地宫和皇上葬在一起,想必她也不会开心。
见朱然神情低落,她贴近抱着他的手臂安慰他,虽然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但也一定犹豫和挣扎。
毕竟与皇帝合葬对后宫嫔妃来说是恩宠和荣耀,可如今他却把生母这个机会给了别人。
“母妃不会怪你的,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还家族清白自由,不管合不合葬她都是你的生母,这是改变不了的,享后世子孙祭祀。”
她想的倒是长远,朱然打趣她道:“那你什么时候给母妃生个孙子。”
享后世子孙香火,至少也得先把她的孙子生出来吧。
张寒英脸唰地红了。她这不是安慰他吗?怎么还催生了
“那你多多努力。”输人不输阵,她说完就跑了。
留下朱然愣在原地好一会儿,之后大笑不止。
张寒英回到房里,都觉得脸上烫的很,只觉得自己好胜心太强了点,这么羞人的话她怎么能脱口而出。
肯定是他平日里口无遮拦调戏她多了,害她不知不觉中也学坏习惯。
贵妃既然是以皇后之礼下葬,内外命妇自然需要进宫哭灵七日,米氏和曹老太太也是有诰身也在入宫之列。
丧礼繁杂,最是累人,米氏也好,可曹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有点受不住,张寒英觑着空隙让人把她们扶到后殿,并准备了参汤等物。
“祖母可还好?”张寒英虽然让宫女们给准备了厚垫子,可天气毕竟还是冷,曹老太太本来就腿脚不好,这次算是受罪了。
“这两位医女善于按摩,让她们给祖母和母亲按按吧。”不然这膝盖也受不了。
曹氏点头,她叹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
想她年轻时也是村里的一把好手,老了过上好日子,这身子倒是不中用了,不过就是跪了跪,就觉得不行了。
还好皇上和太子体恤年老体弱之人,只让上了年纪的命妇哭灵三日。
“太子妃,广德长公主来了。”门口刘进回禀道
张寒英刚迎到殿门口,广德长公主人已经到了
“我想着亲家是头一回经这事,本想着帮忙照看下,不想太子妃都已经安排了。”
米氏和曹氏给她见了礼,广德长公主长着一张圆脸,虽有公主傲气,倒是性子亲和。
“多谢姑母了,我也是想着祖母年纪大了,就安排她们来这里歇歇。姑母可还好?“
这跪灵还是听熬人的。
广德公主神情有些不屑,她这个长公主竟然还要给个妃妾跪灵,她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的,可这是她皇帝兄长的旨意,虽没有办法反抗,可她不过意思一下就装不适去了后殿歇息,自然这些也不好跟张寒英这个侄媳妇说。
“还好,你也要注意身子,别仗着年轻不留意,要是有什么不妥可要早点说。”
广德长公主待她很是亲近,如今徐家和张家是姻亲,英国公府和东宫自然关系就更亲近了。
她的言外之意米氏和曹氏倒是清楚,成亲没多久的小年轻,就怕有了身子不知道轻重,这种事往日里也不是没发生过。
米氏也在旁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都盯着她呢,身子可不能马虎。”
张寒英有些不好意思在她们面前讨论这些,成亲虽然也有一年了,最近提起子嗣的次数倒是多了。
可能是因为献王的侍妾已经有了身孕,这要是生个男孩就是皇上的皇长孙了,所以大家有点着急了。
可是这孩子的事情也不是她说了算,不过是跪个灵就生怕她把无中生有的孩子跪没了,也太夸张了。
广德长公主来,自然是为拉近东宫和英国公府的关系,看出她不愿提这事,心中也就有底了,太子身子弱,子嗣来的晚也是正常,便巧妙地和米氏等人换了个话题。
贵妃出殡后,皇上便把安喜宫封了,一切摆设都按贵妃生前一样不许人移动,只留了几个宫女太监每日清扫灰尘。
可能是斯人已逝,皇帝想通了,知道日子还要过下去,病也慢慢有了起色,日头好的时候还能去御花园散散步,这段日子贤妃一直陪侍在侧,偶尔皇上还会把吴氏叫过来说说话。
宫里开始有了流言,说贵妃去了,皇上怕是要复宠吴氏了,不能当皇后了一个妃位是跑不了的,说不定还能再处个贵妃。
这话传到了贤妃耳朵里,让她气了个半死,吴氏年轻时不得皇上喜欢,如今年纪大了皇上倒是惦记上了,她暗想:难不成皇帝还真就好这口,年轻的不要就爱半老徐娘。
当然这话她也不敢问皇帝,如今她就盼着皇帝长命百岁,好给她和献王撑腰,这要是问了,把皇帝气死了,她可什么想头都没了。
虽然如今是太子监国,可毕竟皇上还在位,她和献王也不是全无机会,就是渺茫了些,但也有个念头不是。
对付太子她没办法,但对付一个冷宫庶人她多的是手段,如今贵妃去了,除了无宠的空头皇后,她算是第一得意人,只要她一个眼神多得是人为她鞍前马后。
贤妃一插手,皇帝那偶尔的召见也就没了,吴氏恨的是咬牙切齿,她终于等到那贱妇死了,凭着皇帝对自己的愧疚,想要的眼看唾手可得,可就这么生生被人截掉了。
贤妃这个蠢货,之前吴氏从没把她放在眼里,不想如今却被她坏了事,见不到皇帝,她还有什么指望!
她要想个办法!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四月,春光明媚正是好时节。
张家二姑娘张心兰也在四月的黄道吉日里嫁进了英国公府,太子监国,张寒英也有一堆事情,不能亲自出宫贺喜,便给添了厚厚嫁妆让人送去了张家。
杜氏喜极而泣,女儿本就是高嫁,张家底子薄,她用尽全力置办嫁妆,可还是差了些。
如今有了太子妃的这些添妆,女儿的脸面也全了,往后也能在婆家挺直腰杆了。
苗氏看着那一盒盒精致首饰,绚烂的大颗宝石心中很是火热,她私下叮嘱女儿,一定要好好亲近太子妃。
太子妃不是个小气的,以后等女儿出嫁怕是也不会少
张心菊看了母亲一眼,嘟囔一句:“就你会打算盘,大姐姐在宫里我也得有机会能巴结上啊。”
不过,给二姐姐这么多添妆她也不是不羡慕的,等她以后嫁人,就算大姐姐不给这么多给一半她也满足了。
张家办完喜事,很快就到了端阳,因为贵妃新丧,皇帝身子才刚刚恢复一些,宫里这个节日过的倒是颇为冷清。
次日,朱然正在和朝臣议事时,皇帝身边的太监便急匆匆跑来回禀:皇上吐血昏倒了。
皇帝身子关乎国本,众位大人也跟在太子身后朝乾清宫赶去,谁知半路上碰到东宫来报信的刘进。
说是太子妃听到皇上病了,情急之下一时不小心碰到了头,也晕过去了。
朱然听到心中一悸,脚尖不自觉地转了个方向,就想赶往东宫,可旁光扫过身后跟着的大臣们,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按他本意自然是先去看妻子,父皇有那么多太医围着他去有什么用,可若他真这么做了,这些朝臣不会说他不孝,到最后只会把罪责都推到太子妃身上。
历来凡是主君行事不妥的,做臣子的只会怪罪女人,说是奸妃妖后蛊惑了君王,让贤君成了昏君。
朱然心中冷笑,他的妻子定不能陷入这种境地。
他顿了顿,吩咐人去把张太医请去看病,张太医对外伤和脑疾这方面最是精通,又吩咐刘进,太子妃有任何情况都要来跟他说。
这些大臣见太子还是选择去乾清宫心中暗暗点头,太子仁孝,对太子妃也是爱重,以后定是大有作为的明君。
也不知道孝顺和大有作为有什么必然联系。
乾清宫已经围满了人,太后也一脸凝重地坐在一旁,就连吴氏也在,只是脸色很难看。
见太子带着朝臣来了,后宫嫔妃避去了后面。
皇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面色灰白,看着就不好,众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一旁正在施针的太医院院判商陆
“皇上如何了?”叶首辅问道
“商太医父皇如何了?”朱然也开口问道,这个时候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都得表现的着急一些
商太医叹了口气,摇头:“臣已经尽力了,就看皇上今日能否醒来了。”
“怎么会如此严重,不是皇上身子已经好转很多吗?”有臣子质问道
商太医脸色发紧,之前皇上的身子确实慢慢好转了,可没想到今日忽然急转直下,“皇上本就久病亏虚,今日又受了刺激,情志失调,损伤脑髓,继而卒然昏仆。”
“你简单点说。”性子急切火爆的高御史忍不住开口道
商太医没办法,只能用直白的话道:“皇上太过悲伤,受不了刺激,引发卒中。”
卒中!众人神色一震,都面面相觑。
“父皇醒来后还能恢复如常吗?”朱然问道。
商太医过了很久才回话:“皇上若是醒来,也要安心休养。”
一切还要等皇上醒过来,若是严重怕是以后都只能躺在床上了。
在屏风后的太后冷冷地看向吴氏,今日皇上本在御花园中,是她不知怎么的把皇上引去了安喜宫中,之后皇上就吐血晕倒了。
朱然一直等在乾清宫,还好后半夜皇上争开了眼,虽然很短暂,但总算是醒来了,这是好消息。
坏消息是,皇上的病情比想象中的重,他如今下半身都动不了,说话也吐词不清,手话抖的离开。
不过宫中有最好的大夫,相信能找到办法的。
朱然先送太后和皇后回了宫中,这才回转东宫,这一日他整颗心都提着的,虽然东宫传来消息说太子妃醒,可他不亲眼看看怎么都不能安心。
“殿下,太子妃歇下了。”春红见太子回来了,轻声对他说道
朱然点头,看了眼昏黄的内室,低声问道:“太医怎么说?可有什么后遗症?”
人的脑袋可是最重要的,就怕看着没事却伤了内里。
春红想到太医说的,脸有些红,也怪她们见太子妃晕过去了,便有些心急,所以闹的动静有些大,“张太医说没事,就是鼓了个包,擦点药油就好了。”
起包了还不严重,这也是个庸医
“不是说晕过去了?没有找到原因?”
之前她就头疼过,当时也是没找到原因,朱然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太医说太子妃最近太过劳累,这才晕了过去。”
朱然点头,挥手让她下去,自己去了内室,坐在床边看了她半响,见她睡的香甜这才去了后面洗漱。
见人离开后,床上的人轻轻吐了口气,用手轻轻敲了敲头,正想这是一场梦。
今日她脚下打滑摔了一跤,没想到竟然把失去的记忆摔回来了。
张寒英咬着被角,心里害怕的要死,她不是张寒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