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宁鸢的心一紧,她并没有觉得耿心悦是无的放矢,她既然想要用某个人的死来跟她做交易,那说明这个人肯定和她关系密切。
虽然心里紧迫,但石宁鸢还是稳住了,耿心悦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就清楚了,如果她着急忙慌的想要知道答案,很有可能被耿心悦拿捏。
更何况她来找她不就是利益交换吗?
耿心悦给石宁鸢行礼之后脸上表情丰富却一句话也不说,就想着让她主动开口问她,可没想到她这么沉得住气。
而且四福晋坐在一边等着看笑话的姿态也让耿心悦不满,她能说服四福晋让她牵线不是靠她们之前微弱的姐妹情,也不是她的能说会道,伶牙俐齿。
现在四福晋拿了她的好处却不避嫌的行为让耿心悦很不满。
渐渐的,安静无声的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但石宁鸢还老神在在的,就像她大姐姐所说的那样,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原本她也压根没有心思理会耿心悦,如果知道四福晋找她是因为耿心悦,她根本不会来。
不过现在听到她的心声倒是让石宁鸢觉得来有所值。
目前为止,她能听到四个人的心声,石青黛、李格格、大福晋和耿心悦。
比起后两者,她更乐意听前两者的心声。
大福晋经常见面,不知为何每每在她面前,她的心声大多是一些嫉妒之言,或者没有头脑的抱怨,石宁鸢能得到的有用信息很少。
这就不得不提大福晋的小心谨慎,别看她每每面对石宁鸢和胤礽的时候被嫉妒所腐蚀,但她还有一丝理智,哪怕是在心里想,也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想过上一世她太子嫔的身份,以至于现在石宁鸢对她的这些嫉妒抱怨,有时候会感觉有些无厘头。
真的深究起来,大阿哥夫妻俩的感情应该比他们还好吧,而且大福晋也不算是很看重夫妻感情的人,怎么就对他们这样一副怨妇相呢?
耿心悦……不是一路人,她不太想接触。
就算是一路人,就凭她异姓王后代的身份,石宁鸢也敬而远之。
虽然现在石宁鸢基本上确定四阿哥就是最后的胜利者,但也是耿心悦的存在让她有了一丝不确定。
毕竟皇上对藩王的忌惮心直到三藩平定都没有消散,康熙二十年云南平定,还把和硕恪纯长公主所出的两个幼子和额驸其他庶子被全部处死,全然不顾一丝亲情血脉。
皇上对予他有大恩的和硕恪纯长公主都这么无情无义,一个没有特殊意义的普普通通的皇阿哥更不可能改变他的想法。
四阿哥要想登基,除非……
沉浸在尴尬气氛里的三人到底还是耿心悦沉不住气,她对着太子妃行了一礼,“太子妃金安,妾身有话要跟您说,可否请您跟我走一趟?”
【既然安娴不走,那我把石宁鸢带走也是一样的!】
石宁鸢不想跟她走,可又惦记着她的心声,这么多次的经验告诉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经历,除了那些众人所知的历史,其他人的经历并非人尽皆知。
石宁鸢怕耿心悦想要跟她说的事其她三人不知道,只能跟着她走,不过……
“四弟妹,你觉得呢?”石宁鸢泰然处之的呷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问道:“你觉得我应该跟耿侧福晋走一趟吗?”
四福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渝,她是答应耿心悦让她见太子妃,但她之前想的是在她这里见,没想到耿心悦会提出把太子妃带走的无理要求。
这让太子妃如何想她?会不会觉得她是用利用她们之间的妯娌情故意和耿心悦算计她?
四福晋想拦着,只是在看到太子妃沉稳如钟的坐着,她又不太想说了。
没错,太子妃进宫这一年她们关系是还不错,她也很照顾她。
可是四福晋有时候还是会生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也不能说是嫉妒吧,只是羡慕,羡慕太子妃是太子的“唯一”。
说来也搞笑,明明她们这些贵女从小接受的教育本就是大妇风范,学习如何执掌平衡后院又不会被后院女人所制之道,学习夫妻相敬如宾之礼……
只要她们膝下有嫡子傍身,地位稳固,在后院更愿意做个愿者上钩的渔夫,执掌棋子的执棋人。
她们从小的教育和见闻也告诉她们,男子不可信,不可靠,与其浪费时间在男子身上,还不如多花心思培养子嗣。
或许只有在话本里才有那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可当话本里的一双人变成现实的时候,打破了四福晋固有认知的一条缝隙。
太子身为储君,即使是因为有命格限制,可他只有太子妃一个女人还是让不少女子羡慕,其中就有四福晋。
四福晋的迟疑被耿心悦以为她要毁约,直接截了石宁鸢的话道:“福晋当然是愿意的,如果她不愿意,又怎么会为了我把您请过来呢?太子妃,您说是吧?”
石宁鸢看了四福晋一眼,她低垂着头没有表示,眼睛里有犹豫,可沉默就是答应,石宁鸢便毫不犹豫的起身,“带路吧。”
耿心悦到了她自己的住处神情动作就和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太子妃,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之前都差点忘记了平妃是今年年中死的!幸好啊!】
幸好前几天收到她大哥家信,知道他即将进京参加吏部选官,才想起来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索额图因为一些事惹怒了皇上,皇上本来要降罪于他,但平妃娘娘的死让他免于惩罚,虽然没有官复原职,但也照常上朝。
耿心悦能知道这么多,就是因为她上一世的夫君是纳兰明珠的儿子,要说索额图被皇上下令免官自省自有明珠的一份功劳,结果却功败垂成,那时候明珠府邸的气氛很是僵硬。
“什么交易?”
石宁鸢:平妃?是谁?现在宫里七位妃位娘娘和四位嫔位娘娘都没有封号是平的妃嫔。
但她细细一想,就对应上储秀宫妃的身份。
她会死?
如果是去年冬天,她会不打一个磕巴就相信了,毕竟那个时候她的身体实在太差了,可能一夜或者一个时辰,就会没了性命。
可现在不一样啊。
“或许我应该问你手里有什么筹码?跟我能换什么?”
原来耿心悦找石宁鸢是为了她大哥耿启祚的官位。
在耿心悦刚进京的时候,其实心里并不怎么看得起她大哥,甚至为了不让他碍事,还让他丧妻。
结果现在嫁给四阿哥不过三载有余,她就明白了家族给力的好处,想要尽力拉拔她大哥起来了。
至于交换的信息是什么耿心悦提都没有提,直说等耿启祚的认命下来了就告诉她一件很重要的事。
要不是石宁鸢能听到她的心声都以为她在空手套白狼。
不过也正是因为石宁鸢已经听到了,她并不打算和她做交易,因为连她都不知道储秀宫娘娘是怎么死的。
**
石宁鸢从耿心悦的住处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带着小格格散步的李格格。
“给太子妃请安,太子妃金安。”李格格抱着小格格给石宁鸢请安。
【太子妃怎么会从耿侧福晋的屋子出来?】
虽然刚开始石宁鸢进宫的时候,耿心悦经常去找她,给宫里其他人造成一个印象,就是她们俩没有出嫁前关系很好,以至于嫁了人以后身份有别,还相互来往。
但时间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们之间并没有多大的干系,要真硬扯的话,也就是耿心悦想要扒上太子妃,没想到太子妃却理都不理,让她好一个没脸儿。
石宁鸢叫起李格格,又摘下手上的指套摸摸不停的动着小手小脚,想要下地走的小格格的小脑瓜子。
“小格格长得真可爱,和王小庶妃生的小公主相比,也不遑多让。”
王小庶妃也是住在储秀宫的庶妃之一,她在去年十月份也生了一个小公主,比李佩儿生的小格格小了四个多月。
李佩儿故作诚惶诚恐的说道:“妾身所出的小格格哪里能跟小公主相提并论。”
【欸!……】
石宁鸢:果然走不了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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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知道石宁鸢这段时间和妯娌们相处“融洽”,正好给了他时间发愁上哪儿弄一大笔钱回来给她,毓庆宫账面上是还有银钱,他的兄弟们也大多是上半年的生辰,可下半年的也不少,外加后妃娘娘们的寿礼。
而且今年皇阿玛的万寿节虽然因为西征葛尔丹错过了,但还有皇玛嬷的千秋呢。
今年不是整寿,可也是重要的五十五大寿。
这个时代的人认为五十岁、五十五岁、六十六岁、七十三岁、八十四岁是生命的关口,闯过去则能继续荣享生活,故而在这些年龄段做寿也愈发隆重,哪怕是穷苦百姓都要大摆宴席,更遑论是一国皇太后娘娘了。
到时候毓庆宫肯定要献上一份足够份量的寿礼,这账面上要是没有足够的银子的话,别说他的脸可就没了,甚至还会坐实他想要用她的嫁妆来填补亏空的假象。
虽然距离皇太后的千秋还有四、五个月,但礼物现在就应该准备着了。
胤礽为此发愁的时候,代他出宫巡查店铺的德住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于是这天石宁鸢就收到了胤礽亲自交给她的几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石宁鸢稍稍翻了翻,就数出来有十张,“殿下,这么一大笔钱银是从哪里来的?”
她早就看出来,或者是从储秀宫娘娘告诉过她的太子殿下一些小时候的事,石宁鸢就发现胤礽有着爱新觉罗家的通病,好面儿,也知道他肯定会解决毓庆宫账面上银钱不足的事。
但是他那么快就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万两银子给她,还是出乎石宁鸢的预料。
之前胤礽只是拿走了账本,四万两银子还是在库房,很准确的说是在石宁鸢手里。
按照满人贵族的习惯,不管是出门在外还是在家,都有奴才给他们付账打赏,换句话说就是,胤礽这样的人身上应该是个没有银子的。
别说他给她的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千两,一百两,甚至是十两他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既然这样,那这一万两银票胤礽是从哪里得来的。
短短的一小段时间,他上哪儿去得来的,能一下子得到一万两银子?
要不是石宁鸢清楚胤礽的真实情况,也明了他的性格,知道他不会做出搜刮民脂民膏,或者和朝臣结党营私,做出贪污**的事,还真得怀疑这一万两银子的来源不干净。
他到底哪儿来的钱啊?
应该不是皇上给的,刚打完仗,虽然收缴了不少战利品,但是都是珠宝器械之类的,户部和兵部还没有清点完,不会变成银子存入国库,更不用说赏给太子了。
更不可能是问索额图要的,石宁鸢看过账本,知道索额图送钱财进宫多是年底送年礼进来的时候。
虽然这一万两银子对比索额图送进宫的钱财相比是一个小数目,但是太子就不是会伸手要钱的人,哪怕对象是对他予取予求的索额图。
至于索额图主动给?那就更不可能了,石宁鸢觉得索额图可能压根就不知道太子有财政危机。
不过石宁鸢好奇归好奇这钱的来历,但她也知道即使她心里再想把来历搞清楚,她不可能揪着太子一遍遍的问,直到知道答案,更不可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件事情上面。
其实石宁鸢不知道的是在她提起国库借钱之前,胤礽压根就没有想过国库可能会借空这个问题,但是经过她的旁推侧引之后,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没错,他确实是不通俗物,也不懂是民间百姓们怎么赚钱的,但是他知道国库的钱是来自税收,更知道即便国库真的有一座金山,也经不起他们这么不加节制的借。
何况国库还不是一座挖之不绝的金山呢。
现在国库一年的收入大概有三千多万两,看似很多,可皇阿玛爱民如子,每年都会拿出一大笔钱用于赈灾和治水等国事上,留存到第二年的不是很多。
前几年留存下来的银钱早在这两次的西征中耗尽了,今年是战场上收缴了不少钱财,可葛尔丹没死,下次西征近在眼前,国库更是紧巴巴的。
如果朝中大臣和宗室们还是不加节制的借银,国库都得负债了。
胤礽想到这里,不太好意思再面对石宁鸢,便起身道;“我回惇本殿了,今晚你早些睡吧,不用等我了。”
石宁鸢不知道太子想到什么,但看着他很不自在,想要逃跑的模样,她倒也不拦着。
“殿下,你去忙吧,不过,德公公留下,我这儿有事情需要他帮忙。”
一旁的德住一听,心里就提了起来,太子妃待宫人虽和善,但如果宫人真要犯了错落到她手上的话,那绝对讨不了好。
德住仔细想了想他最近做的事,有点心惊胆颤的。
胤礽可没有德住想得那么多,听石宁鸢这么说,一口就答应下来了,抬脚就让德住留下带着其他人走了。
已成定局,德住最是谄媚:“太子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才一定上刀山、下油锅,尽心尽力为您办事。”
很快德住知道了石宁鸢不是为了跟他算账松了一气。
结果事实证明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这不就听到石宁鸢道:“我既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你下油锅,你替我做一件事即可。”
“敢问太子妃是何事?”德住颤颤巍巍的问道,能让太子妃亲自吩咐的,只怕不是小事。
“附耳过来,这样,你派人去赫舍里家和佟佳家保护好凌柱福晋和赫舍里福晋,再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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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胤礽二十二岁的生辰,他身为大清储君,生辰虽比不上皇上的万寿节,也比不上
皇太后的千秋日。
哦,比不上皇太后的千秋是因为康熙孝顺皇太后。
别说是胤礽了,就连他的万寿节,只要不是整寿也只是举办宫宴宴请宗室大臣。
所以即使胤礽是小辈,掌管宫务的四妃也得是尽心尽力地给胤礽办好生辰宴。
虽然前来给他贺生辰的辈有几个不是真心实意的,但是生日这天,胤礽的兄弟们齐齐全全的都来了,还给他送生辰礼。
三阿哥和四阿哥生辰礼明显是商量过的,是他们之前得到的皇上赏赐的宝贝。
也不是说他们给胤礽送的生辰礼没有心意,只能说中规中矩吧。
比不上其他人送的礼,尤其是到石宁鸢送的那幅画,最是深得胤礽的喜爱。
胤礽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太子妃送的这份生辰礼有多满意。
胤礽抿着唇深深的看了一眼石宁鸢,宽大的手掌遮住了双目,又很快放下,在那一瞬间俊美的脸上闪现过一分无奈与抗拒。
虽然才短短一年,胤礽却发现毓庆宫里满是她的踪影。
他看书或者批阅奏折时,她便静静地坐在一旁看账册。
他一抬眼便能看到她,看到她那娴静而认真的神色,他再继续低头看着手中不是必须要看的奏折。
知晓她刚进宫不习惯,怕她不自在,所以总等她放下手中的账本上床就寝,宫女熄灯以后,他才会把书卷放下,躺到她的身侧。
这习惯便似慢性毒药,起初不觉,等发觉之际,毒素已入骨三分。
明明身边只是多了一个人,在满是宫人伺候的毓庆宫不过是多了滴水般的小变动,却让他的心慢慢填满。
胤礽的生辰宴举办的好,自然就有人不高兴,这不高兴的人指的当然就是大阿哥了。
大阿哥年纪比胤礽大,却因为胤礽是太子,他就低他一头,平日里还好,看到宫宴里见到他就要行礼。
所以每次这种时刻,大阿哥的心情都不太好,而且这次明明不是太子的整寿,可皇阿玛还是那么重视。
大福晋对大阿哥甚是了解,这一夜安安静静的当她的背景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