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宫外重得秋蝉消息,沈郁离回宫后便愈加忙碌起来,直到10月结束,二人都未有见上几面。
陆十一本想将在竺院布坊买给点清的布先送过去,也因身体的完全康复被白太医安排了满满的行程,三日一小测五日一大测,考试若不通过,则要罚抄40遍医书,比她导师还要可怖。导致她每天睁眼到闭眼就是学,毫无他力。
既然找不了点清,得空问问答安他的想法也好。结果每次不是累的忘记提,就是答安辗转各宫帮忙根本见不上面。日子越过越单一,偶尔某日夜晚,伏析会来找她汇报买尸案的最新进展,她问伏析怎么沈郁离开始和她同步消息了。
伏析答:“沈大人说,是陆姑娘的要求,所以他才会告知您。”听起来,像是有种责任共担的感觉,但她并不讨厌。
末了,伏析还会告诉她现下后宫中名册已制定完成,奚官局不会再出现任何买卖尸骨案,南门一侧的出宫小路也重新换人看守等等情况。陆十一想起在名扬天下酒馆时,沈郁离醉倒在榻上,轻轻搂住她,对她说自己愧做她的上司。
但,这不是做得很好吗。
自立冬开始,白太医莫名和答安开始忙起来,两人不在内廷,而是频繁与朝中往来。白太医临走,给她放了三日小假,告诉她回来要考她这一个月所学的全部内容,若不合格,则要将她逐出师门。
说逐出师门时的表情不似假的,陆十一自知问不得,便只好奋力复习。
白太医门下其余三位弟子守太医局替后宫众人看病,他们也得了白太医口谕,叫无事勿与陆十一搭话,还说她机灵得很,连闲聊都最好不要,省得从三人口中套出什么题目答案。
不过,虽得口谕,但韶良还是会每日为她送食到寝居。陆十一的作息已经完全被连着几日的变态学习改变了,现下睡够两个时辰自动起床,想赖床都只会觉得痛苦。
韶良为等收盘会坐在廊下,陆十一便与他聊天,少年听师父的话又变成刚认识的时候那个缄口沉默的‘稳重’师兄,她觉得没意思,就问他:“你觉得答安师兄有喜欢的人吗?”
韶良没忍住挑眉,却未回头:“反正应该不是师妹你,答安师兄遵礼守纪,绝不会与同门相亲。”
陆十一道:“虽然我也不喜欢答安师兄,但哪里规定了不得与同门相亲的?我之前的师娘和她爱人都是同门呢!同门之间相识最久最能相互理解,你小,不懂。”
这不是谎言,她导师确实和她的丈夫是研究生同门。
可韶良听了,反应却极大,回过头来,只见少年眼中竟盈满了泪水,他忍着才未让泪珠流下:“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怪不得呢,你之前跟着的就是不懂礼数的人!所以才会在那天晚上说出那般有辱师门的话!”
喊完,韶良就一溜烟地跑了。
陆十一愣在廊下,不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违背天理人伦的话,但她能意识到,恐怕沈郁离那日说是她在众人面前说要吻他这件事,不是他杜撰的。
想着想着,她又觉得这宫中的伦理道德压迫太深,怪可怕的。恐怕现在韶良眼里,她早就是个拈花惹草的形象了。想到这里,她嘿嘿一笑,反而觉得有趣,做了一辈子好好学生,回古代还没干什么呢,直接就成恶女了。倒也符合原主的人设。
等下,难道就是因为符合原主的人设,所以才没人觉得她在装吗?
这么看来,原主也没做错什么事情啊。
今日是学不进去了,她自行收拾好餐盘,端回正殿时还想给韶良道个歉,结果听三师兄说,韶良早跑去给各宫送药了。
*
算日子,明天便是白迁延的生日。
既然已学不进去,陆十一便带上要送与白迁延和点清姑娘的布匹,由太医局前往尚酒局去。
这尚酒局位于内廷与朝中交界附近,与上林苑倒是蛮近。据说是先帝后宫中的一位信仰佛教的宠妃酷爱饮酒,先帝便设置了尚酒局,并且,将尚酒局内修得有如禅意。尚酒局的院内有一鼎常年不灭烟火的小炉,正厅廊檐下各角均悬挂有青铜铃铛,风穿过时,带起檀香,四角风铃挨个叮当作响,甚为雅致。
陆十一起初在得知白迁延入职尚酒局后,还朝她打听过内部人员的构造。此局共有八人,尚酒一人,正五品。司酿两人,正六品。司盅三人,正七品。另外两个则是司壶,正八品。白迁延在里面,便是司壶之一。
彼时她极替白迁延高兴,说白姑娘往后也是有品级拿俸禄的女官,况且尚酒局是临设,不像六局二十四司人数那么庞杂,升职也罢和同事关系也罢,都要好许多。
白迁延虽没听懂她的意思,但也对自己的位置颇为满意。
行至尚酒局外,里面一女官听闻是来找白迁延,便将她带入后院:“近些日子尚酒女官和其余五位女官皆因朝廷祭祀与圣上一同出宫,现下只有我和白姑娘两人,白姑娘午时被淑仪娘娘叫走了,想是到晚上才会回来。陆姑娘且在后院等等。”
那个常燃香火的铜炉便放置在后院正中,陆十一在亭中坐下,另一位司壶女官便回到前庭工作。坐的时间长了,她就起身在院中转转,刚摘个狗尾草要放到嘴里嚼,便听到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她回身,只见白迁延与点清一起在院中看着她。
点清甚是欢喜,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陆姑娘!你今日果真会来!”
说完,表情她又立刻忧心起来:“之前听闻答安公子说你受伤闭关静养,现下怎么样了?”
陆十一听到对方说起这事,心下暗察答安与点清有所互动,又从点清的话中明了答安并未将她受伤的真正原因告诉外面,于是也就不愿提及,只说了没事便转移话题道:“你猜到我会来找陆姑娘?”
点清道:“那是自然!因为我知道陆姑娘欢喜白姑娘,所以你今日一定会来给白姑娘庆生。”
陆十一听之,走到二人身侧打趣道:“白姑娘什么时候和我的点清关系这么好了,既然知道我会来找白姑娘,怎么反而两个人先来了尚酒局。”
听到她说我的二字,白迁延脸上也浮起笑意:“方才我由淑仪娘娘处回尚酒局,恰好遇到要去太医局寻你的点清,我说之前听说你因伤昏迷半月,要和她同去看望你。没走两步,点清忽然回神来,说你今日一定会来找我,才拉着我回到了尚酒局。”
“果然,刚进院子就看到你了。”
天色渐晚,白迁延说完这句话,后院中刚巧起了风,陆十一听到风铃奏鸣声,竟觉得有些温暖。
陆十一声音一顿,立刻转身走到亭中,将装着布匹的锦缎木盒分别交由二人。怕两人都推辞不收,她才说,给白迁延的是生日贺礼,给点清姑娘的,则是太医局前段时间请她帮忙的俸禄折兑。
说完,陆十一仍旧怕两人心理有负担,便立刻转变话题,说起自己在太医局的种种磨难,说三天一小测五天一大测,若成绩不好白太医可会瞬间变得恐怖如斯。若是夜晚饮酒,答安第二日又会找她麻烦。
听她这么说,白迁延便露出柔和的笑来。
陆十一看到她这么笑,总担忧对方是否是真心。毕竟,她俩人的初次见面,可是在冷湖中,白迁延还用极凶恶的话语,质问她为何要救她的性命。
想到这里,她没忍住开口:“你们开心吗?”
点清没明白:“什么?”
陆十一移开视线,将目光落在后院之后的某间厢房窗上。透过敞开的窗户,她刚好能够看到一枝细口白玉瓶端端的摆在窗下木桌上,瓶中,还插上了一枝早已枯萎的桂花杆。
白迁延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案下的手抬起,拉住了陆十一。陆十一转头,只见白姑娘笑笑:“我母亲早逝,爹爹贬官南下生死未卜,或许我说开心,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但是,我能认识你们,真的很开心。”
说完,白姑娘又转而问点清:“点清姑娘呢,在这里开心吗?”
点清想了想,接话道:“感觉是开心的,乌大人夸我聪明,教了我许多算盘上的知识,说我若学的精细,便要我往后尝试同管上林苑的支出事宜。现下有了俸禄,勤勤恳恳做女官几十年,也许有能力自己为自己赎身。闲了还可以和两位姑娘聚在一起,点清虽没有什么高贵的出身,但也足以称得上快乐。”
陆十一听到点清的回答后笑起来:“你觉得答安公子怎么样?我看你们二人好像还有联系。这匹布,还是答安公子拜托我给你的呢。”
点清傻傻地歪头:“好像没什么感觉,现在我只想努力学习,不辜负乌大人的期望。”
看着对方眼中迸发的积极火苗,陆十一愣住,心想: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把这孩子带偏了?
这时,白迁延却接了话:“说来答安公子好像是范阳出身?今日我在淑仪娘娘处得知,范阳答氏的族母去世了,范阳答氏来信上书,请求答安公子回家族主持祭奠呢。”
天色此时已完全黯淡下来。
陆十一和点清同时望向她,似乎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不过应该很快就能回来吧。”
今日是初一新月,万里无云。可是那天晚上,却没有月亮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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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p.58 撒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