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歌昏昏沉沉睡了一天,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与其说是睡觉,不如说是昏迷。
好像只是熬了一夜,就精神状态差到极点。
“叮。”“哒。”有消息进来。
日向歌侧躺着深呼吸几口气,缓了过来之后,往床边拱了拱去取手机。
视野缓缓由暗变明,一行小字出现在视线中:【早上好,小歌。休息得怎么样?中午一起吃饭吗?如果醒了,可以直接给我回电话。】
日向歌:!
另一条是管理员来消息时触发的提示,日向歌不用猜也知道是军警,直接选择晾着。
她放轻动作下床。昨天太宰治在她这边打了地铺睡觉,日向歌非常担心自己吵醒太宰治。
嗯,纸条也留了,出门先回个电话。
昏暗的集装箱里,一切陈列井井有条,踩上铺着的地毯还有着毛茸茸的触感。突然,一只手抓住瘦弱的脚腕。
“嗯?醒了?”
日向歌缓缓将视线下移,太宰治不知道什么醒了,窝在被子里仰头委屈地看着她,然后又拽了拽她的裤子,日向歌几乎同时蹲了下来,重重地揉了揉太宰治的脑袋,把本就卷曲的卷毛揉成刺猬的样子,又坐了下来。
“要出去找谁?”太宰治从被子里蛄蛹起来,开始观察日向歌的脸色。
日向歌指了指手机,“先不出去,我准备给晶子打电话呢。”
太宰治像史莱姆一样缓缓抱住坐下的日向歌,“我也要听。”
日向歌觉得就这么被粘着非——常好,于是打开手机,回拨电话:“莫西莫西,晶子酱。”
太宰治悄悄翻了个白眼。
对面传来比昨天听上去有精神了许多的声音:“小歌,早上好。”
“晶子,昨天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实际上没有,与谢野晶子昨天回去之后思绪不断,虽然精神已经撑到了极点,但是合上眼又源源不断地难受,勉强睡了五个小时就又醒了。“小歌感觉怎么样?”
“没有问题哦。”
太宰治抱着日向歌腰的手微微收紧一瞬又放开。怎么跟她说话这么高兴。
日向歌伸手轻轻碰了碰太宰的侧脸,点到为止而后离开。
太宰治不动了。
“小歌,我昨天状态不好,所以有一句话忘了和你说。”
与谢野晶子从意识到和森鸥外交易的人可能是日向歌时,她就开始隐隐感到不安。昨天见到面色苍白的日向歌时,她骤然看到了一个一别一年的朋友,也许是因为在日出时重逢,也许是因为在精神状态极度敏感时再见,日向歌好像变了一个人。
好的思维需要形成习惯,她用昨天一天的时间让自己初步习惯「我的价值不靠异能而来」的思维。但是越是疲惫,越是容易分散注意力。
几乎每隔一会儿她的眼前就会突然冒出日向歌的脸。
那种刚刚走在极端边缘行事后的克制。
那种对于珍视之人失而复得后的喜悦和几分愤怒。
那种对于这个世界又多了几分失望后的淡漠。
还有看到太宰治之后,喷薄而出的不安和在意。
思绪纷乱到她头痛欲裂,她不停地想着「她死了算了」,又想着「会有人愿意接纳她的」,又想着「小歌怎么了」,迷迷糊糊中陷入浅眠,几乎梦中都是不安的剪影。
直到凌晨醒来后她才骤然整合出这是一种怎样的不安。
“小歌,如果因为我的这件事,对善良和温柔失去希望,我觉得这个世界一定太糟糕了。”与谢野晶子坐在窗边,骤然拉开窗帘。昨晚暂住在福泽社长和乱步君家,他们为自己留出一个单间,只在最开始由江户川乱步陪她聊天。
与谢野想起她看到那个阴郁和古怪的少年,声线转了些许冷硬。
两个厌世但又拼命地活着的人报团取暖,也许会有些疲惫。
听筒中传出果决干脆地声音,“所以我来告诉你这句话,这样这个世界就没那么糟糕了。”
日向歌静静听着,太宰治凑得很近,也听到了这句话。
一时间,两个人都屏住呼吸。日向歌有点无措地动了动手指,但是以她对于自身状态时时刻刻地关注,几乎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而后戛然而止。
“姐姐……”日向歌感受到自己的气息短促微弱,一丝气流顺着嘴巴和鼻子流向了网线。她好久没有这么叫过与谢野晶子了。
“晶子,”日向歌大了点声改口叫回去,她还是喜欢不要把责任推给与谢野晶子时的感受,“我听到了。”
“然后,你给我吃早饭、然后去睡觉。”
然后感受着鼻子里涌出的一点点酸涩,又迅速倒逼回去。呜呜呜干嘛这么会说话。
她很清楚温柔和善良是怎样的品质。不是人们口中所说的柔顺,不是人们口中说的温声细语,她一直很清楚,温柔是她的老师相信每一个犯罪的孩子都有未来,即使不相信这样的孩子也没有错。
也不会为某个人擅自加之规训的枷锁,即使永远逃不开。
不会被沾满鲜血的现实打败,即使就此温顺也是无错的选择。
她最后说:“我知道了呢。”
与谢野被社长和名侦探叫出去吃早饭,电话里的名侦探因为想吃粗点心正在向社长撒娇。
打完电话后,室内陷入寂静,日向歌和太宰治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昨天中午,太宰顶着满身的彩带挤出游行队伍,匆匆进门,立刻说:“军警那边会来找你,他们认得出是你吗?”这是在问是否会把「森之棘」的身份和上百石日向歌联系在一起?
日向歌对此提前考虑过:“暂时不会,除了异能力相关,他们不知道我的其他信息。”
太宰说:“那好,我会把军警的视线转移到我的身上。”然后他就准备转身出门。
日向歌几乎瞬间应激:“不行!”
太宰治有点诧异地回过头,但是很快笑起来:“区区一群瞎子,随便就能搞定。”
日向歌因为心慌心跳地飞快,她不容置疑地说:“阿治,不要进入他们的视线,你的异能力战略价值极高,几乎被发现就会让他们试图掌控你。”
“而我被发现也不过是和原来差不多罢了。”
太宰治不知道怎么去靠近别人,从前在家里靠的是逗人笑的天赋,他是个无厘头搞笑的天才。畏惧他人的靠近,但是又渴望他人的靠近,所以一旦有人靠近,他会在反复地思索中一点点调整自己的行为模式,选择最不容易失去的一种。
“小歌……”
你得休息?这样说听上去就像是在剥夺她的权利。
我觉得自己做得到。这样说大概是在让她更生气。
“……我不喜欢别人注视着我的异能力。”话说出口之后,太宰治瞬间大脑空白。他一向善于运用自己的异能力,自己的天赋为何不好好利用?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吗。
“……阿治,我……”没有这样想。
“我来。这件事只能我来。”
日向歌不知道怎么控制分寸,认识太宰治之后,她不会像从前一样待在老师身边那样,用一直一直地陪伴表示在意,也不会总是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有着强烈的表达欲。她只是一点点地摸索着,找到最安全的距离。
她靠着本能再加了一句。
“……阿治,”军警是一个总会用莫须有的意义和价值压死人的地方,“我希望你自由一点,”不要被权力束缚,“不要害怕。”
无论是害怕失去,还是害怕自己不配。
*
太宰治最后没去,军警是由日向歌处理的。太宰治跑去接人了。
与谢野晶子的话像是突然挑明两个人之间原本互相装作没发生的氛围,两个几乎没有处理过矛盾的人感受着水深火热同时拷打的痛苦。
太宰治松开手,起身坐直,没有用肢体语言表达自己的恐慌,在日向歌真正生气前,静静用眼睛看着日向歌说:“昨天,我没有觉得阿歌做的不对。”
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如果是阿歌的话。”
太宰治抬起头看向她:“请一直看着我。”
他的眼睛中微微露出几分沉郁之外的难过与忐忑,一点点光亮从瞳仁中显露出来,露出几分柔软。
日向歌微微靠近太宰治,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可是,如果以后我不像现在这样阴暗又无法控制自己,阿治也许会觉得更舒适。”
太宰治瞬间瞪圆眼睛,大喊:“不准!”
一看好像解决了问题,太宰治又逐渐恢复活力:“到时候阿歌要控制一下自己只看着我!”
日向歌未雨绸缪,情商上线,一下从盘腿坐下变成支着一条腿,手搭上去抵着,仔细考虑要是自己有一天不把太宰治放在感情和理智第一位的可能性,太宰治看到她真的在思考立刻急了:“不准想!”
然后又有些迟疑:“如果那样你觉得更好……”
日向歌打断他,努力用自己稀烂的语言水准表达出自己能够表达出的最大意思:“阿治,只要你一直看着我的话。
“不管我们是什么样,我都觉得很好。”
也许多思多虑的他们将会一直活在痛苦之中,但是不论怎么痛苦,只要他们还在思考,只要她们努力去靠近,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由衷地说一句:
这样不错。
这是一盘吃了会得风湿病的阴湿咖喱。
珍惜现在这个小小年纪还不想搞事业的日向歌,以后她就会忙的脚不沾地。
(托腮)(四十五度望天)没有人给咖喱留评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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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永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