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打湿狗尾巴草 第4章 第四支vlog

差点忘了，杜桥衡是个泪失禁体制。

起初向早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个特质。

在两个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认为自己绝对是被夏天的热意给冲昏了头脑，所以才会去做一件多年之后再次想起来还会觉得尴尬的事情。

向早躺在沙发上，时不时解锁手机看看有没有新消息需要回复，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空调运作的声音。

细微的声响牵动着人的神经，不知不觉间，向早缓缓合上了双眼。

她升高二那年暑假时，向早突然有了一个在大晚上骑着自行车绕着公园遛弯的习惯。

等待夕阳退尽，天空只有浓郁的黑色，倒显得月亮格外明亮。

一路看过去，广场上热闹非凡。大多是老年人带着自己家的小孩坐在长椅上闲聊，那些孩子年龄小，经常想挣脱被大人禁锢住的手腕，人根本呆不住。

稚嫩的童声听起来很是可爱，那是一种没经过岁月磨练的声音。

向早没看多久，脚放上踏板后一溜烟就前进了一大段路程。

本想沿着道路一路骑行，突然有只不速之客闪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是一只看上去威风凛凛的黑猫。

顺滑的毛发与夜色融为一体，它站在向早的前面，用一双如碧绿色玻璃珠般的漂亮眼睛盯着向早。

一人一猫相互对视着，向早忍不住歪了歪头，只一下，黑猫便不再陪人类玩这种游戏。

好奇心驱使人去追赶它的脚步，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主角遇上了能够陪伴她一路高歌的伙伴，前提是她得努力找寻到才行。

晚风匆匆刮过向早的脸庞，似乎是在为她的任性从而感到无奈，于是风只好轻轻吹起她的裙摆，告诫她一切须得小心。

可惜向早的心脏早已被新奇和紧张填满，无意忽略了这短短一节插曲。

她从未感到如此自在。

离广场越来越远，所见的地方就越暗淡无光，世界仿佛被一把看不见的匕首有意划破了，入目所见的只有树木和长椅。离向早左手边不远处，倒有一条奔流不息的长江随着她的脚步。

此刻掉头回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手机被向早放在自行车前框里，微弱的光照给予了她一丝丝安慰，周围还是黑漆漆的。

除了手机，最耀眼的莫过于天上的圆月，女孩感叹着可惜它不能成为人类的手提灯。

返回的路上向早庆幸没有离开公园太远，有微弱的声音引着她向前，平日里听上去格外吵闹的音乐声此刻是一种显示安全的信号。

这片地方人依旧不算多，向早偶尔会遇到几个结伴回家的女孩，她们的笑声挤占了一点点恐惧的位置，驱散了她那剩余的不安。

有些听不清她们在谈论些什么，可向早的嘴角却忍不住开始上扬。

剩下的路没有很难走，不过一会的功夫，向早又回到了那个带给她一段奇遇的地方。

树叶被风吹得晃动不止，长椅每隔一段距离就被人类复制粘贴一次。这种简单的，不做多余装饰的地方反倒引起了她的兴趣。

正当向早以为会一直这么惬意的时候，一段争吵声打破了这份惬意。

“你以为你这么做有什么用？”

“我只是想在这走走。”

这是撞见别人吵架了？她离那两人的距离很近，担心被人察觉到，向早压住好奇心，准备转身离开，可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让人顿感不适。

向早本来不想再听下去，可那个名字让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还撒谎！杜桥衡，你马上要高考了，考完之后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但你现在是学生，你的首要任务就是学习，不要将心思都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杜桥衡语气平平：“是你想太多了，别人只是感谢我帮她救了猫而已。”

“那为什么你们要挨得那么近？”蒋佳云按耐不住怀疑，自己作为老师见了不少这种事情，她一直保持着反对的态度去劝导学生，现在自己的儿子有了这个苗头，她更要纠正这个错误。

“她在给我看小猫痊愈后的照片。”

这副场景像是在审讯一般，杜桥衡就是那个无辜的“嫌疑犯”，不管他如何解释，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别人的心里埋下，不论如何辩解都只是在加重自己的错误。

不出向早所料，蒋佳云坚信着自己的那番猜想，严肃不已道：“我不管什么猫不猫的，你以后不准和那个女孩子再见面！听到了没？”

“……”

“哑巴了？”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杜桥衡从始自终都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他和自己的妈妈站在一块，很难让人分辨出究竟是谁在被指责。

她的视线从未离开过站在暗处的男生，只有一瞬，明明身在夏天，向早却感觉到风把自己和杜桥衡吹得粉碎。

下定了某种决心，向早踩上自行车离开了这。

杜桥衡似有所感，偏头望向向早离开的地方。

奶茶店即将打样，向早顶着员工们疲惫的目光进了店，忍住尴尬赶在最后收工的时间买到了两杯果茶。

然后她又回到了那里，鬼使神差的决定。

同情心泛滥的后果就是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把手里的东西送出去。向早苦笑，难怪妈妈总说自己总是靠着脑子一热做事，这话还真没说错。

蒋阿姨不知去向，只有杜桥衡一个人站在岸边看月亮和江水。

手上的冰果茶开始被热意包裹，水将向早的手弄湿了不少，掌心里冰凉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那个苦夏。思前想后，她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妥当，于是便收起了心思。

将果茶挂在车把手上后，一对母子从向早的旁边路过。

男孩的手里拿了个冰棒，边舔边弯着眼睛对妈妈道：“妈妈，这个好好吃哦。”

女人用温柔的声音回应了：“聪聪要是喜欢，那妈妈下次再给你买，不过不能多吃不然会肚子痛。爸爸和妈妈工作忙，你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和我们说。”

“真的？那明天我可以再吃冰棒吗？”

……

“妈妈，那个哥哥怎么哭啊？”

男孩的声音几乎被夜晚吞没，可向早还是恰好捕捉到这一句话。

闻言望去，看见了一抹连月色也盖不住的红。

远处的音乐早已消失，人们陆陆续续回了家，只有这片寂静无声的地方还有两个人在挣扎。

街灯一盏盏亮起，光线隔开时光将过往和现在串联到一起。

长梦也有结束的时候，向早醒过来时入目漆黑一片，窗边有月光随着窗帘晃晃，那一小块角落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手机不知何时掉在了地板上，向早嫌累，就伸了只手往下摸，乱摸了好半天也没有碰到。

她顿感不耐烦，把身上的被子一掀光脚踩在地板上，也失了找东西的心思。

一股无名火包裹住她，不耐的情绪使向早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下午烦闷的心情并没有消散，逃避确实起不了一星半点的作用，但向早也没有其他办法。

如果要自己对杜桥衡默不作声，她想自己应该只能保持住三分钟热度。

下午杜桥衡那话让人心烦意乱。向早拿空调被盖住自己，趁着安静的氛围，她沉思着：他觉得我会想什么？

她的心里涌现出了一个答案。

没有挑明的话犹如一根鱼刺卡在了向早的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不过她情愿这般难受，或许还有点别的意思。

放空一会，下一秒响起的电话铃声让向早不得不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去沙发底下摸手机。

好不容易才摸到，然而长时间处于黑暗的眼睛一时还适应不了刺眼的光，向早下意识眯起眼，艰难辨认出是连熙打来的电话。

刚接通那边就絮絮叨叨，不给人一点说话的机会：“喂？早早，你干嘛呢？”

“没干嘛，”借着手机手电筒，向早打开了屋里的灯：“怎么了？”

“我们这边和无声说好了大致合作条件，我把资料发给你你看看。”

向早将手机拿远了点，看了眼时间道：“都这个点了你还在工作呢？我真的不是周扒皮。”

连熙笑道：“我上赶着给你打工还不要？”

电脑接受到了文件，向早边看边说：“我觉得挺好的，我小号还关注了他的账号，不过还是很难想象他会主动找我们。”

“这说明什么？”连熙手指不停，道：“还不是我们太厉害了？”

向早忍不住笑，诚恳道：“是的！我赞同！”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会，最后回归了正题。等到电话挂断后，向早留意了一眼，发现通话时间早已超过了一个小时。

电脑还冒着幽幽的光，一整天都在忙碌中度过的向早此时此刻感到了一阵疲惫，她立马决定去洗个热水澡，顺带点份外卖犒劳自己。

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留到明天再说，因为一切还来得及。

浴室水声涟涟时，电话铃声也开始响个不停。向早疑惑不已，外卖这么早就到了吗？

很快她就想起来自己写的备注，立马放下心来，不过手中的动作还是加快了不少。

水蒸气给镜子蒙上了一层白纱，浴室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向早感觉凉快了不少。

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向早也顾不上还在滴水的头发，急匆匆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是通陌生来电。

担心真是外卖，她满怀期待地打开门，结果发现门口什么都没有。还没来得及失落，电话又打来了。

“喂？你好，请问哪位？”

“向早，我是杜桥衡。”杜桥衡语气平静，倒让向早感到意外。

“你……”

消息提示音突然弹了出来，显示外卖已到，向早一时间顾不得问杜桥衡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自己，一心只想拿到吃的填饱肚子。

杜桥衡听到开门声，下意识转变语气问：“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向早笑得见牙不见眼，手机被她随手放到桌子上，还顺带抽空回答他：“没出去啊，我刚才在拿外卖。”

“你现在才吃饭？”

“嗯……”向早嘴里含着吃的，说话不太方便，“我先挂了，咱们还是发微信吧。”

“不用了，你先吃饭，有事情明天再说。”

这么贴心？向早摸了摸被噎得有些难受的胸口，笑道：“好。”

她以为这些都是客套话，人也没多想，专心致志地将晚饭吃完后，看了部电影就去睡觉了。

直到第二天大中午人才醒。按照起床习惯，向早眼还没睁开就去摸手机，在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她觉得还是当做没看见比较好。

床上的抱枕被她扔得乱七八糟的，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明晃晃显示着：“你好，我是无声。我已经事先与你的工作人员联系了，她让我找你谈谈有关于拍摄的事情。”

距离这段话不过半小时，杜桥衡又发了一条新消息来:“向早，你还没睡醒吗？”

向早面无表情地抓了把头发，此刻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