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巍思早就知道逃不过一顿打,但大师兄的粗暴还是吓到了他。他刚被甩进书房,还没有站直,就看见大师兄一把抓过架子上的竹鞭,心中一惊,一句“不要”到了嘴边,眼前却是虚影一晃,竹鞭劈头盖脸地抽了下来。
“啊!”刘巍思下意识抬手一挡,竹鞭“啪”一声抽在他右手臂上。纵使刘巍思穿着衬衫和颇有些厚度的外套,仍挡不住破皮撕肉般的痛感,泪水瞬间涌上眼眶。
“大师兄。”刘巍思有错在身,却忍不住委屈,夹着哭腔唤了一声。
可易堂生哪里会吃这一套?一双圆眼瞪着他,嘴角气得抽动:“你还有脸叫大师兄?!”本想骂他几句,可实在气不过,手中竹鞭又扬了起来,朝着他的后背狠狠抽了下去。
“啊!!”背上没肉,竹鞭抽下去跟打在骨头上一样,一点遮挡都没有,几乎让人晕过去。
“啪!”
“啊!!”刘巍思从没见过大师兄这样打人,没有问话,没有口头教训,没有数目,也没有褪裤,什么都没有,这太不正常了,一定是气狠了。刘巍思是个聪明的,一边挨打还能一边判断大师兄的状态,知道不能任由他打,便边挨边退,用手挡着脸和脑袋,尽量背对着他,让竹鞭落在腰背和手臂上。
易堂生确是气头上,不拘什么地方,扬鞭就抽,眼看着竹鞭都要抽到刘巍思脸上了也不收手,仍是卯足了劲教训他。一时间,书房里“啪啪啪”的抽打声和刘巍思的惨叫。
严先生累了一天,瘫在外头沙发上,动也不想动,原本想着小孩子欠教训,让大师兄收拾一顿也好,可是听着小孩的呼喊声,严先生也隐隐担心起来,便起身往书房去了。
易堂生着急教训师弟,连门也没关。严先生走到门口就看见刘巍思缩在角落里,两手抱着头,狼狈躲避,嘴里不住喊着“救命”,而易堂生手里拿着竹鞭,“啪啪啪”地对着小孩抽。
严先生吓了一跳,忙道:“堂生!快住手!别打了!”
易堂生哪里肯放过他?只回头说了声“老师您别管”,便拽着刘巍思的手臂将他拖出来,对着他的后背和臀部“噼里啪啦”地抽了下去。
“啊!!救命!老师!大师兄要打死——啊!老师救命!啊!!”
“堂生!你住手!快住手!”严先生忙上前去拉住他,可易堂生人年轻,劲又足,不仅没拉住,还差点摔个趔趄。易堂生见老师的身影一晃,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撒了刘巍思和竹鞭,转身去扶老师:“老师,您有事没有?”
严先生头晕眼花,眼前天旋地转,耳边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被打了一身伤的刘巍思终于得以解脱,只觉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想到他不过打了姜新宇几拳,老师和大师兄就上赶着给人道歉,还这样教训自己,恨不得把他打死给姜新宇赔罪,一时间悲怆难言,眼泪“唰”地涌上眼眶。
只是谁也顾不上他,易堂生见老师不大舒服,赶紧扶着老师回房休息去了。渐渐平静的书房里,只剩刘巍思和那根被落在书桌上的竹鞭。
刘巍思抬手擦了眼泪,抬脚往外走了。
“巍思,你怎么来了?”已经是晚上了,柏阅冬打开宿舍门,看见眼眶通红的同学,颇有些奇怪。
刘巍思失魂落魄地挤进人家的宿舍,不等人同意就蜷上了柏阅冬的床,庄遂平见了,与柏阅冬对视一眼,谁也不敢问。
倒是刘巍思自觉,主动道:“我不回去了,我要在你们这里睡。”
柏阅冬和庄遂平面面相觑。
他们这寝室地方小,床最多睡得下一个成年男子,再睡一个就根本动不了,可是刘巍思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他们也不能让人走。
还是庄遂平开了口:“那我给你打个地铺?”
“嗯,地铺也好,反正我不回去了。”
庄遂平找出自己冬天用的厚被子来,腾出过道的地方,清扫了两遍,才把被子铺下来。柏阅冬见状,拿出了自己一条羊毛毯子,给刘巍思当被子用。
仲春了,应该冻不着了。
“你吃过饭了吗?”柏阅冬问。
刘巍思摇摇头:“心里堵,吃不下。”
刘巍思打人的事今天就传开了,柏阅冬和庄遂平都有耳闻,原想问问的,只是见他这模样,再好奇也问不出来了。
“巍思,”庄遂平递过来一个枕头,“先睡吧。”
刘巍思不客气,接了枕头,一句话不说,侧躺在地铺上,眼泪“哗哗”往下淌。
庄遂平很担心,俯身问:“巍思,你身上是不是不舒服?”
柏阅冬一听,猛然反应过来,出了这样的事,刘巍思该是挨打了,忙跪坐到他身边:“巍思,你挨打了是不是?”
刘巍思一句话都回不出,只是哭。
柏阅冬“哎呀”一声,急不可耐,拖着他起身,硬是要扒他衣服看,刘巍思浑身都是伤,被拉扯得更痛,再怎么心如死灰还是“哼哼唧唧”了好几声。庄遂平抓着柏阅冬的手,道:“你小心些,我看巍思疼得不行了。”
“巍思,你说句话呀!跟我们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挨打就挨打了,又不丢人,你不说话,我跟遂平慌得很。”
“是啊,巍思,你心里难过委屈,尽管说,别一个人憋着。”
刘巍思的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格外狼狈。往常他挨了打,都是老师哄他的,可是这回老师大约再不会再来哄他了。
庄遂平叹声气,慢慢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没有激烈反应,才缓缓帮他褪了外套。外套一褪,他们就看见刘巍思的伤了——刘巍思当时用手臂挡了好几下,血红色的伤痕在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更不要说背后还有好几处渗出了血丝的。
庄遂平和柏阅冬对视一眼,颇为震惊。
他们挨打向来是最羞耻的褪裤,打屁股,是那种孩童式的受罚。但是屁股肉厚,戒尺、鸡毛掸子之类的,再怎么打也是伤皮肉,大多数青紫肿胀,破皮出血就是重罚了。可刘巍思遍布手臂、肩背的伤实在太吓人了。
这只是上半身,下面肯定还有。
脊背这样单薄,万一打伤了……
伤处这么分散,受罚的场景大约很难看。
这些想法不约而同跃入两人脑海中,让他们顿时明白了刘巍思为何一言不发。
一个受尽宠爱的学生,竟然遭此毒打,这不仅是身体上的伤害,也是情感和精神的侮辱。
柏阅冬拿了一瓶药水和一包药用棉花来,轻声道:“巍思,衣服脱了吧,要上药的。”
刘巍思跟雕塑似的一动不动,庄遂平只得帮他:“你别动,我来。”说罢帮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的扣子。
背上出血的地方好几处,甚至有一处血迹沾了衣服,褪下的时候牵连拉扯,疼得刘巍思脖颈猛地朝后一仰,眼泪又是泉水似的涌出。
本该平滑的脊背,布满了大约两指宽的血痕,横着,斜着,平行的,交错的,凌乱一片。细看还能看到不少地方表皮翻起一点儿,可想而知下手的人有多狠心。
柏阅冬有点不忍心,只得交给庄遂平。庄遂平接了药,将药水倒在一团棉花上,小心翼翼地沾上伤处,只听刘巍思“嘶”一声,立刻放开了。
“巍思,太严重了,要处理的。”
刘巍思深呼吸,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