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为学者们安排了餐厅招待,原则上是只让参会老师和博士们进去的,但诸位老师基本都是带着学生来的,因此安排时也预留了足够的位置。柏阅冬因为参会获得了一张邀请券,十分得意:“走,吃饭去!”
刘巍思自然要去的,可庄遂平却很迟疑,抓着背包道:“我还是去食堂。”
“别呀,纪老师肯定在里头,你就说你是纪老师的学生,肯定不会拦你的。”柏阅冬道。
刘巍思帮腔:“对啊,又不是外校人,跟我们一起走呗!”
“算了,你们去吧,我不想让老师生气。”庄遂平站起身,神情暗淡,背上背包,默默转身走了。
柏阅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为什么这么怕纪老师生气呢?纪老师也没有经常生气吧?”
刘巍思拍拍他的背,和他一块往餐厅去了:“随他吧,说到底,他才是纪老师的学生。”
柏阅冬叹了声气,不说话了。
餐厅是自助的,主食、菜肴、点心、水果、饮料,应有尽有,柏阅冬颇为惊喜,一下就把庄遂平的事情抛到脑后了,蹦哒着去看有什么菜。刘巍思则去找严先生了。
“老师。”
严先生和几位老先生坐一桌,连带着老先生们的学生,都已经拿了餐,也没空位了。别人见到刘巍思,忙道:“巍思坐这里来,我们挪一挪,去给巍思搬个椅子。”
“不用不用,”刘巍思连忙摆手,这里都是他的前辈,就算是学生,也都是博士,哪有人家给他搬椅子的道理,“我自己来就好。”
严先生也道:“不用管他,他肯定和同学一起来的,阅冬和遂平呢?”
“阅冬自己去打饭了,遂平,遂平没来,他说去食堂。”
严先生有些迷惑:“怎么让他去食堂了呢?纪慎没有带他来?”
刘巍思不敢回答这话,不过严先生想想也明白了,便道:“你去叫他回来,叫他过来陪我吃饭。”
刘巍思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哦了好几声,拔腿就跑了。
也亏得庄遂平心情低落,走了老半天也没走几步,刘巍思狂奔出来,见了那打不起精神的身影,大喊:“庄遂平!”
庄遂平呆愣愣地回过头,只见刘巍思“吭哧吭哧”跑来,喘气道:“我老师说让你去陪他吃饭。”
“严老师?我陪严老师吃饭?”
刘巍思点点头。庄遂平又问:“是不是你跟严老师说的?”
“没有,是我老师问的,我说你去食堂了,他就让我叫你过去。”
别的老师比他自己的老师还惦记他,庄遂平没感到开心,反而失落更甚,无力地点点头,跟着刘巍思回去了。
却说餐厅里,众人吵吵闹闹的,这里几个人要举杯,那里几个人大笑,这边一边排队一边猜着某个菜好不好吃,那边大声问同伴要什么饮料,一派热闹景象。
柏阅冬拿着盘子,正扫视着面前的一排菜肴,一转头,却见余光中的人有点脸熟,立刻换上笑脸:“郑师兄好。”
旁边这位郑师兄明显一愣,看了他一会,道:“你是柏阅冬,你怎么认识我?”
柏阅冬慢慢地往前走,心思却不在菜肴上了:“我们一个专业的,认识也不奇怪呀!倒是郑师兄,也不提点一下我们这些师弟。”
这人正是郑旭,纪慎的大弟子,庄遂平的师兄,三十来岁的模样,周正而憨厚,和骄矜精明的柏阅冬形成了鲜明对比。郑旭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暗讽,只道:“你才研一,就能在大家云集的学术会议上读论文了,我哪里能提点你?”
“说得也是,”柏阅冬伸手拿了一份芙蓉蛋,“郑旭师兄还没发文章吧?”
“嗯,还没有。”
“那纪老师可要操心了,师兄都研二了,写毕业论文不会有困难吧?”
郑旭跟着往前走,往盘子里夹了几块切好的苹果:“还行,毕业还是没问题的。”
柏阅冬端着盘子,一副要跟他一起去吃饭的样子:“也是,纪老师的学生嘛,如果师兄写不出来,纪老师还是会帮你的。怪不得他没空管遂平,大概精力都花在师兄身上了吧?”
这话说得很明白了,可郑旭很少跟人交流,也几乎没遇到过像柏阅冬这样说话带刺的,因而还是憨憨的:“遂平是我师弟吗?我平时不住学校,也没见过他,就知道老师收了个学生,我还以为老师带他多一点。”
“遂平上学期就发了文章呢,一个学报,郑师兄可要加把劲,别连自己的师弟都比不上,不然纪老师带你在身边,应该很有压力吧。”
郑旭似乎听出了点意思,眉头皱了一下,笑道:“这你应该去问老师才对,我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压力?”
“郑师兄连这都不知道,还是挺没有自知之明的。”
郑旭嘴角往下一拉,正要说话,却见纪慎来了,点点头叫了一声:“老师。”
纪慎皮笑肉不笑地动动嘴角,让他先去吃饭。郑旭没那么多心眼,虽然不是很高兴,但还是道了声再见,转身走了。
柏阅冬的趾高气扬瞬间消失殆尽。
“怎么?会议上读论文把你得意坏了?”纪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毫无笑意的双眸里压迫感十足。
柏阅冬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就差没低头哈腰了:“老师坐下面,我哪里敢得意?纪老师,您吃什么?我帮您拿?”
“少在这里献媚!”纪慎脸一紧,连虚假的笑容也不摆了,“庄遂平让你来对郑旭说那些话?”
柏阅冬一听见庄遂平这三个字,生怕自己又拖累了他,忙摆手道:“不不不,老师您别误会,跟遂平没关系,就是我自己,我嘴贱您知道吧?我就是读了论文高兴坏了,觉得自己可厉害……”
“你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就算庄遂平没直说让你来,他脱得了干系吗?你和郑旭唯一的联系就是庄遂平,要不是为了庄遂平,你吃饱了撑的在这里说这种话?!”
柏阅冬简直百口莫辩,差点就脱口而出问纪慎怎么对庄遂平这么大意见,但是理智稍一抬头,还是把这份冲动压了下去。
他不能把事情越搞越糟。
“老师,这件事真的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知道不应该对郑师兄说这些话,但是我骄傲,也刻薄,您都知道,您要打我骂我,我都认,但是这跟遂平真的没关系。”柏阅冬想到他舍友孤零零的,忍不住鸣不平,“他怕您生气,甚至不敢跟我们一起进来吃饭,您要是什么都扣在他头上,他可就真的冤死了!”
纪慎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似乎确实没人带庄遂平进来,心中有些动容,转头扫视一圈,正好瞥见刘巍思拉着庄遂平走进餐厅门口,顿时放了心,嘴角一提,轻笑道:“你也用不着这么替他说话,该来也还是来了。”
柏阅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果然瞧见刘巍思和庄遂平两人行色匆匆,径直往最里头的大桌去了:“肯定是巍思跟严老师说了,严老师让他来的,不然他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多可怜。”
“不是可怜,是该,”纪慎转过头,认真道,“进到这里来的是什么人你心里有数,庄遂平他不够格。”
柏阅冬简直要被气死了,纪慎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纪老师,按照您说的,那郑师兄够格吗?遂平好歹还发了学报,他有什么?”
纪慎冷冷瞥他一眼:“柏阅冬,是我在带学生,不是你。至于庄遂平的文章是怎么发的,你最好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