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旭看过辜月在学校现代诗比赛的投稿作品,其中有一条充满故事感的句子:
“你是温暖的太阳,有时也把我灼伤。”
夏旭说不出话来,只有心脏在痛苦哽咽。
他何尝不知,他伤了他心爱的女孩。
可是现在的他,只能硬撑着自己随时想死的身体,祈求苍天让他在家顺利度过养病期。
大三期末,辜月去了省三甲医院实习,而他被诊断为双向情感障碍,被建议休学养病。
出院后,他每天继续吃抗焦虑抑郁药和抗躁狂的药,日复一日用笔在床头写着辜月的名字。
因为吃药不仅会影响他的肠胃和肾功能,还会手细颤、记忆减退。
他怎么能忘记她,那个像月亮一样白净无暇的纯美女孩,他唯一心爱的女孩。
即便她不知情,他不会怪她,也没有打算让她知道。
他爸妈在他读小学一年级时就离了婚。
那天他数学考了100分,放学回家后迫不及待要告诉爸爸妈妈,只见爸爸坐在茶几旁边一根一根抽着烟,看着桌上的一张白纸黑字的文件,妈妈坐在另一边很远的沙发上,眼神幽怨。
先开口的是妈妈。
“阿旭,爸爸妈妈要离婚了,你要跟谁?”
她走到茶几边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他面前,眼里心如死灰。
而爸爸头也不抬,继续吞云吐雾。
夏旭什么也没说,默默回了自己房间。
他哭了整整一夜,眼泪流到被子,枕头,床单,却不敢哭出声。
他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一半给爸爸,一半给妈妈。
他觉得自己被分裂了,无助,绝望,崩溃,所有这些情绪一并冲进了他幼小的心脏。
最终,爸爸取得了抚养权。
可自从离婚后,爸爸也变得不爱他,很快两人也各自组建了新家庭,从不关心他的情感世界是否破碎,不关心他寄人篱下的感受,更不关心他是否需要哪怕一点父母的温情。
他成了父母双全的“孤儿”,在所有人面前伪装成听话乖巧的孩子,从小学开始就每天以学习和家务填满自己的空虚,填满那些破碎的缝隙,骗自己很坚强,且真的没有人怀疑过他。
更没有发现任何不良端倪。
他自己却知道的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开始变得偶尔坐立不安,心里像憋着无边的力量无处爆发,有时候会想做坏事,想骂人打人,有时候又会情绪非常低落,会想伤害自己。
那时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症状,却并不懂那是为什么,更不会告诉冷漠的父母。
他找各种方法缓解这种症状,转移注意力。从绘画、听音乐,弹吉他,到最后选择并爱上了书法,从初中坚持到现在。
直到大学他学医,才与自己的症状与书上的那个病名对号入座。
可那又能怎样,他的父母冷漠无能,他也没有经济独立,早已不奢望能就医。他选择仅靠自己的克制去掩盖,实在难受就会在悄无一人的时候宣泄。
会爬上山顶破口大骂,对着大树拳打脚踢,把拳头磨出血。
后来会去没有熟人的拳击馆,不是被打出血就是把别人打出血。
可他从不会把自己这一面给人看,在人前他永远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后来的住院和医疗费,父亲出了三成,母亲出了二成,剩下的,全是母亲求了三天才从婆婆家里借的。
若不是藏不住,他打算永远不打扰他们。
而他最后悔的,是在辜月面前失了态。
-
“我也是在那天见到的她,她在人群中很明显,撑着伞,皮肤白皙,侧脸看睫毛弯弯,有着偏瘦的苗条身材,和一双我见犹怜的楚楚动人的眼睛……”
“我把她招揽到桌前,才看清了她脸上的雀斑,并为之惊艳,为之沦陷。”
住院期间,他状态稳定时,会和病友谈及辜月,病友也会分享自己的经历,互相聊以慰藉。
病友听到雀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雀斑一般都不太好看。”
夏旭浅笑。
“确实,但长在她脸上刚刚好。”
“那是一件无与伦比的艺术品,纵使别人欣赏不来,而我刚好是能为之痴迷的那个人。”
病友似懂非懂,喝了一口茶,另外一床的病人急性发作,家属喊来了医护。
嘈杂的病房里,病友看到夏旭十分平静,捏着一根烧焦的毛笔,嘴角挂着淡笑。
依稀听见他说:
“我母亲,也是雀斑美人。”
-
第一次见你时我便深陷于白日月光。
你的脸如天上月,都有着绝世的斑驳。
太阳的吻痕,是你独一无二的美。
从此我比谁都想上九天,揽你入怀。
你曾是我的惊鸿客,而现在我只是你的过客。
我愿同我死守的一个真相一并带入墓地。
我爱过月亮,更爱过你。
一直一直爱你。
我,爱你。
白玉盘,人间仅此一轮。
惊鸿客,人间仅此一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