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上,南葵准备和明琳出门赴约。
潘毅和她们约定的时间是八点整。
明琳正在和潘毅打电话,“没事,不用麻烦你来接我们了,我们自己去就行。”
“嗯,嗯,好,我先挂了,再见。”
挂断电话,明琳转头向坐在沙发上的南葵道:“小葵,我们要走了。”
少女穿着一件暖黄色的连衣裙,及膝的长度,贴在她的瘦削的膝盖上,披散着一头松软的乌发,整个人灵巧动人,透着一股讨喜劲,只不过此刻眼神略显失焦,没个落处。
听到明琳的声音,南葵回过神,她扯了扯唇角,应道:“好。”
南葵昨晚做了一个噩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的回想,那张嫌恶的脸在梦中愈发狰狞清晰,以至于今早起来后还总是浮现在她眼前,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心里重重吐了口气,抬眼时已经恢复平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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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餐厅。
装横清幽淡雅,能隐隐闻到清新馥郁的淡香。
明琳对这家店耳熟能详,在她还在桐市工作的时候,就听过这家店的大名,私密性好,菜肴美味,只有有钱人才消费得起,高大上得很。
她离开前都还没在这家店吃过,虽然没来这吃过,但明琳多少也听说过这里价格之昂贵。
而她现在囊中羞涩,才在实习期里苦苦挣扎,卡里只剩下从前积攒出的微薄积蓄,还不知道够不够这顿饭钱。
明琳原本想用在紧急关头,但是潘毅帮了她们一个大忙,即使有些肉疼,她也心甘情愿。
她不由自主地捏紧了紧包包链,迈步。
和明琳的思虑不同,南葵从来到这里时就很淡然,她垂着眸,跟在明琳身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着文雅的服务员迎了上来,笑容甜美:“您好,请问几位。”
明琳:“我朋友已经在里面了。”
服务员:“好的,麻烦你说一下包厢号,我带您过去。”
“3301。”
服务员维持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脚步干落,穿过一片假山池,视野豁然开朗,撇去了刚才的沉闷。
她带着她们在一间小包厢隔间前停下,道别:“祝你们用餐愉快。”
南葵转头望了望前面的假山池,里面的金鱼游的欢快,能闻到一阵清新的空气,带着丝麻凉意。
南葵的心莫名就平静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眼前怡人景象,还是因为已经来到了门前。
明琳停在门口,迟迟没有推开,略显踌躇。
之前和潘毅都只是在电话聊天,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那会,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就声音变得更成熟了,现在还真有点近乡情怯。
停了几秒,明琳推开门。
南葵探出脑袋往里面看。
男人坐在木质椅上,气质温和又带着淡淡的疏离,从外貌上看估计才三十岁出头。
他闻声偏头,看向门口。
明琳抱歉的说:“等很久了吧,不好意思啊,我们来晚了。”
潘毅唇边有淡淡笑意,站起身,“不久,你们先坐。”
他目光落着后头的南葵,“这就是南葵吧?”
南葵乖巧的喊了句:“叔叔好。”
和南葵隔了十二三岁,按理说潘毅称得上一句哥哥,毕竟叔叔把他叫老了一辈,不过他没去纠正这过分夸大的称呼,“你好。”
明琳拉出椅子落座于潘毅对面,南葵挨在她身旁。
刚坐下来,潘毅就变魔法似的拿出一个盒子,“这是叔叔给你的见面礼。”
明琳认出上面印着某个奢侈品牌的logo,急忙推拒:“不用了,不用了,这太贵重了。”
“没事,”潘毅道,“我是长辈,第一次见面应该给小葵一个见面礼。”
即便他这么说,明琳也还是有些犹豫,见状,他直接把盒子推给南葵,不容拒绝道:“收下吧。”
明琳抿唇,还是松了口:“你太破费了。”
他都这么说了,南葵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拿起盒子,朗声道:“谢谢叔叔。”
她垂下头,像是在打量手里握着的小盒子,外皮的细小绒毛一点点地拂过掌心,带来一阵瘙痒感。
低着头,没人看见,她眼里的温度渐渐淡下来,南葵有些烦,把玩着手里的盒子,不知道这位潘叔叔到底是什么意思。
桌上的明琳已经撇开了初见时的生疏局促,潘毅说话松弛有度,和她高中对他留下的印象相差甚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成熟多了,他说话滴水不漏,让人不觉得生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下来,氛围也轻松了不少。
明琳三言俩语带过近况,没注意到。
对面的男人神色专注的看着她,眼底漾开温色。
忽地,门响了几声,“抱歉,打扰了。”
服务员推开门,推着小车走了进来,把菜一盘一盘摆在圆盘上。
菜肴秀色可餐,可南葵看了提不起半点食欲,只觉得全部都是油腻腻的。
她勉强抬了一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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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网吧里,独独安静的三楼。
临近中午,祁凭打开饭盒,刚拆了双筷子,手机忽然震动,紧接着是一串特定的铃声,让人烦躁且不耐,瞬间就说明了来电人的身份。
祁凭咬着竹质筷子,眉眼漆冷,松松垮垮套着一件短袖,嘴里的筷子一荡一荡的像是大喘气的蹦极,闻声他斜扫了一眼手机,无所谓的滑向接通,直接扔到桌上。
态度接近漠然,又带着一股好笑的讥意。
他拿好筷子,扒拉着盒子里的菜肉。
身后的床上,和一沓拆开叠好校服泾渭分明的,是装在塑料袋里格外惹眼的礼服。
几乎是接通的那一瞬,严肃的女声发号施令,通知他:“晚上出来吃饭。”说完,她停顿了下,“和未明一起。”
说出这命令语气的人是他血缘上的母亲。
听到前面的话,祁凭对后面的补充就有种隐隐的预感。
果然。
他笑了一下,眼里带着冷意和嘲色。
久久听不到他回话,祁母有些火气了,她按耐住,沉声喊他名字:“祁凭。”
祁凭吃饭的动作一顿,拿起手机,声线冷沉:“蒋未明让你们叫上我的?”
这种直呼大名,不加前缀的态度一向让祁母厌恶,不知道这个儿子怎么会养出这种脾性,没有半点礼貌涵养,果然还是自己养的才会亲。
“嗯。”她不耐应。
听到手机里传来祁凭的笑声,她恼怒,压下声问:“笑什么!”
“难为你们还得开尊口请我这个儿子了。”他垂着眼,悠悠道,很勉为其难的样子:“那我就去一趟吧。”
没人看见,他说这话时,眼尾垂落,眼底阴霾浓厚,丝丝缕缕的戾气浮在眉眼,接近于电影里那种和人约架的老大头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抡棍上阵。
对于他近乎目中无人的态度,回应他的是一道果断的嘟声。
祁凭没有表情的拿起手机查看,挂断的下一刻,他收到了一条祁母的信息。
空白的聊天界面,弹出来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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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祁母和祁父准时应蒋未明的约。
这对夫妻穿着得体,看得出对晚上阔别已久的见面下了点功夫。
服务员领着他们前往,一推开门,祁母就有些难掩激动,喊坐在主位的少年:“未明。”
蒋未明听到声音,立马站起身,迎接他们:“爸、妈。”
祁母心疼的看他,好久没见了,蒋未明变得更加成熟,不露山水,换做刚回去的时候,见到她,他一定会惊喜的喊她们。
祁父相貌严肃,看见他,脸部尖锐的棱角也磨平了些。
蒋未明的视线越过他们的空空如也的身后,眼神一变,边和他们坐下边问:“哥呢?”
提到祁凭,祁母无意识的控制不了神情里的厌色,“我跟他说了,应该快了,我打个电话催催。”
蒋未明看在眼里,浅浅的笑,出声安抚她:“哥也许是太忙了。”
说到这个,祁父凛声说:“他能有什么事,一整天都不务正业。”
自从知道祁凭搬出家后,和社会上的三流九教在外合开了间网吧,置身事外的祁父对他的态度也不善起来。
在大众的刻板印象了,网吧就是乌烟瘴气,脏乱差的体现,去那里的人都是形形色色的社会人。
更不用提还没成年的祁凭离经叛道的住在那,俨然是一副把那当家的姿态,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作为教师的祁父,已经把他和学校里的混混差生划上了等号。
祁母用眼尾瞥他,未明不喜欢听见别人对他哥的微词。
接受到她的指令,祁父忙向蒋未明看去,他低着头,看着像因为他们对祁凭的偏见而有些失落。
他们没看见的角落,蒋未明的唇角缓缓勾起。
祁父刹住嘴,祁母开口转移注意力:“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蒋未明:“好。”
她背过身走到隔间角落,从通讯录最底下找到了祁凭的手机号,拨通。
被接通的那一瞬,祁母心里的不耐像是找到了个发泄口,她质问:“到时间了,你怎么还没过来!”
她声音刻意放低,没让蒋未明和祁父听见,在她身后,他们正笑吟吟的聊着天,关心着互相的近况。
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淡又欠,像是耍猴一样。
“——我只答应了我要来,有承诺什么时候到吗?”
那一刻,祁母的血压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