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向上看的那一天 第2章 父亲

沈讯跑回家，他顾不上自己气喘吁吁，立马冲进沈鸢的卧室，用力拉扯着不停翻找的男人。

“你住手！不准再翻了！” 男人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我让你住手！”沈讯吼道，“让你住手你听不到吗！不准你乱翻！”

男人停下来，回头恶狠狠地瞪向他。他一巴掌将沈讯扇倒，满嘴脏话：“你妈了个逼的贱种也敢管起老子来了！你信不信我踹死你！”

“我说了没钱，妈妈没有钱了！”

男人眼珠子转了转，像只老鼠一样，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暴力的踹开沈讯的房门开始胡乱翻起来。

他的嘴里嘟囔着：“对，没错，那个贱女人没钱，这个贱种的学费肯定有！肯定有！”

沈讯强忍着痛站起来，男人见翻不到钱，一把拎起沈讯的衣领疯了一样的质问：“钱呢！钱呢！老子他妈问你钱呢！钱藏哪去了！”

“我说了，没有钱了。”沈讯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艹！真是废物东西！”

“赵和鸣，就算有钱我也不会给你一分！”

哐！

赵和鸣把能砸的全往地上砸，沈讯嗓子像快要破音了一样，声音越来越崩溃。

“别砸了！不要砸了！”

赵和鸣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怒火，丝毫不把沈讯放在眼里，沈讯现在犹如他眼里的一只蚂蚁，随便一踩就踩死了。

“告诉你那个妈，再不给我钱，我就把这个房子砸了，谁都别他妈想好过。”

说完，他向瘫坐在地上的沈讯啐了一口随后摔门而去。

沈讯强撑着再度站起来，扶着墙，一点点挪回房间。

扑通一声，他没有站稳，整个人摔倒在地，额头磕到了桌角，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他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创可贴，摸索着贴到伤口的位置。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糟乱的一切他只觉得头晕。

叮咚！

□□特别关心的提示音。

是顾征。

顾征：同桌，你怎么样了？还有十多分钟就下课了，用不用我再帮你请一节课？

沈讯：不用了，我一会就到。

他心不在焉地走在路上，脸上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他去便利店买了个口罩带上，又买了盒薄荷糖。

白色的糖粒被倒在手心，沈讯直接一口全吃了下去，冰凉的刺激感直击大脑，人不仅清醒了，脑袋也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反倒让他的头有些疼。

沈讯静静从后门进去，刚坐下，顾征就来关心道：“没事吧？”

他摇摇头。

“你额角怎么了？”

“磕到了。”

意料之内的，他的嗓子哑了。

顾征不敢想象沈讯这短短一个多小时里经历了什么，到底是怎么用嗓子能哑得如此厉害。

沈讯干脆不说了，他写道：我没事，真的，不用担心。我只是和他吵了一架。

顾征的大拇指轻轻拂过沈讯额上贴着创可贴的地方。

“看着就疼，你倒是小心些啊。”

此时，沈讯离他很近，仿佛下一秒就要贴到顾征的身上了。莫名的，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有些厉害。

他赶忙推开顾征，用他唐老鸭一样的嗓子说：“好了好了，没什么好看的。”

中午，沈讯的头又开始发晕。他没有去吃午饭，直接无力地趴在课桌上。他想喝水，杯子里没有，这好像是引燃导火索的那个火苗，瞬间，压抑的情感如洪水般倾泻而出。他的眼前渐渐模糊，滚烫的泪落在课桌上打湿了卷子，他用力地掐住手背上薄薄的一层肉，用力到留下很深的印子。

突然，好闻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阴影照在他身上，为他关上了窗。

“怕你着凉，我的校服给你披着。”他眉头皱了皱问道：“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同桌？你说出来我去暴揍他一顿！” “没事，能不能帮我接杯水？”

顾征二话不说，拿起杯子就走。沈讯坐起来，抽了张纸擦着残留的泪水，他很快调整好情绪，走出教室去水房找顾征。

刚走了两步，只见顾征从走廊的一头快步走来。他将水杯递给沈讯。

“水房要排下队，所以就慢了点，温水对嗓子好。”

沈讯拉他坐回去，自己翻着书包。很快，他掏出一个小布袋，他把它给顾征说道：“麻烦你，帮我保管一段时间好吗？”

“这是？”

“我的教辅钱，如果放在我自己这里我实在不放心，真的麻烦你了，顾征。”

顾征想了想，迟疑道：“你就这么相信我吗？不怕我到时候把钱全私吞然后反咬一口？”

“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沈讯的拳头正紧紧的攥着，他也不是百分之百相信顾征，毕竟他们才认识不久，但是现在对与他来说，与其钱被赵和鸣那个人渣抢走还不如给自己姑且信任的人。况且他觉得顾征并不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混蛋。

他静静等着顾征的态度，随后他听见一声轻笑，少年好听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

“好吧，既然我被班长大人授予如此重任，小的定不会让大人失望。钱呢我替你保管，不过不能白管哦。”

沈讯一脸疑惑。

“你要什么报酬？只要我能给都可以。”

“下周可以教我做数学题吗？”

见对方一时没反应过来，顾征继续说道：“我有些题不太清楚，然后就想着请教你一下，但是呢这样又会欠你好大好大一个人情，所以，一天换一道题。怎么样这个买卖你稳赚不赔哟！”

“我以为你会提什么要求呢，没问题，下周末你直接来吧。”

顾征现在就像一只得到允许的大尾巴狗，十分开心地看着沈讯说道：“那我们就这么约好了！同桌我好爱你！人真好～”

沈讯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他咳了两声，说：“好了好了，你人也好，快转过去头。”

咔嚓。

顾征笑嘻嘻地举着手机在沈讯眼前晃，得意道：“我已经拍下来证据了，这次说你害羞看你还怎么抵赖。”

沈讯听后去抢顾征的手机，他站起来顾征也站起来，顾征故意将胳膊举到最高。很快二人退到了墙角，顾征整个人的后背紧贴墙壁，沈讯离他很近，他稍稍低头鼻尖就能碰到沈讯的发梢。

“顾征！你给我！”

“不给不给～同桌，温馨提示，你再近点我都能亲到你了。”

沈讯动作一顿，迅速和他拉开距离。

“说了很多遍我没有害羞，删掉你的证据。”

“我倒觉得蛮可爱的，你知道昨天你脸多臭吗！”顾征试着模仿，“你看，就是这个样，我昨天做了超多心理建设才和你搭话！”

“哦？我怎么没看出来？”沈讯调侃道：“昨天可一点也看不出做足心理建设的样子。”

这下轮到顾征脸红了。

沈讯趁机拍下顾征的样子，同样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下你也有‘不可外传的照片’在我手里喽。”

顾征装作一副满脸不服气的样子。

“你乐意拍就拍！我又不怕！”

两人互相对视着，随即一起开怀大笑。

走在回家的路上，顾征终究还是拗不过好奇心，试探着开口：“能问你个事吗？”

“说。”

“你和你爸到底怎么了，你一来学校我就感觉你情绪特别差。”

沈讯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知道为什么我把钱给你，让你帮忙保管吗？”

顾征摇摇头。

“我爸是个人渣，至少在我这里看来是人渣。他看到这些钱都不用说立马就会拿走，干些狗都不如的垃圾事。”

他接着自顾自地说道：“他今早就是回去拿钱的，但是就算有钱也不想给更何况家里根本没有一分现金。他把我的家砸了个稀烂，又打了我，鬼知道当时我有多崩溃。”

“好了，别说了。”顾征打断他。

“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连阻止都阻止不了。”

这句话是人都能听出嘲讽的意味。

“再次提起你心里不会难受吗？”

“什么？”沈讯不可置信的重复一遍：“心里难受？”

“这和硬生生撕开结痂的伤口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会觉得没能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是自己没用，不要在一直贬低你自己了，沈讯，你一点也不差，错误也不在你的身上。”

“我刚才想着，那真的是父亲吗，如果是，怎么会比畜生还畜生，虎毒还不食子呢。”

沈讯一时语噎，这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顾征听后会与其他人一样惧怕他，怕有一天会连累到自己，继而避而远之。

“他不爱我妈，也不爱我，他是真正的利己主义者，他甚至能为了利益触犯法律。顾征，你说这样的人会对自己的孩子显露出哪怕一丁点父爱吗？”

“我不知道。”

沈讯自嘲道：“不会的吧，不然他就不会那么狠绝的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了。

他背对着远处落下的夕阳，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不过我还是要再谢谢你，你是唯一一个还站在我身边的人。”

顾征看清了，沈讯在笑，脸上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他的眉眼浅浅的弯着，嘴角呈现的是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