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清晨,南歌从睡梦中被人挖起来,她这几日夜里都睡不好,总在白天的时候精神有些恍惚。
此刻正被一群人拥簇着穿衣上妆,她神色始终淡淡的,任由她们折腾。
“殿下,早膳已经备好,请您移步前厅。”待南歌妆容完毕后,侍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南歌朝她们望了一眼,发现都是熟面孔,南祁枫倒是会做人,虽然没把她手下最得力的两个丫头叫来,这些人倒也信得过。
膳食都很精致,说是软禁,到底也没亏待她。
只是当南歌让人盛第二碗的时候,侍女犹豫了,“殿下,如今已过了用早膳的时辰,等下您还要去嘉和宫赴宴,这……”
南歌抬眸,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觉得,我看见他们,能吃得下去?”
侍女无言,默默地为南歌再盛了一碗,然后将她最喜欢吃的水晶饺挪到了她的手边。
南歌不由得一声轻笑。
等她们踏出殿门的时候,看守的御林军已经撤走了,只留下一些本该在昭元殿当值的人。
一路上,侍女将陛下的交代都一字不落地说给南歌听,南歌一心都在想别的事,思绪被打断,她拧了拧眉心。
被迫听了几句,其实说得冠冕堂皇,意思倒明显,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让她别闹事,否则大家不好收场。
嘉和宫。
这座宫室的环境清逸雅致,靠湖,离御花园也近,之前皇兄还在的时候也喜欢这里。
南歌思绪有些乱,不过在看到不远处亭中的人影时,心骤然静了下来。
果然还是那些人,除了新帝之外,还有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衣着精致倒是不俗,旁边站着位俏丽的年轻女子,一张精致的小脸,杏眸看上去楚楚动人,穿着一身俏皮的浅粉色衣裙,此刻正逗得老妇人掩唇轻笑。
“皇姐。”
见南歌走近后,南祁枫就招呼她过来坐下,毕竟以南歌如今的态度,没当众直接给他甩脸子已经算很给面子了,他也不奢望她还能给他们行礼。
“昭元你来了,外面风大,先进来。”姚太后见状,也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满,亲切地唤着南歌。
姚氏是新帝的养母,南祁枫的母亲在生下他的时候就过世了,他自小便养在姚氏膝下,所以新帝继位,她这太后,自然也当得。
南歌应了一声,坐下后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还真他见鬼的一脸慈祥!
“见过长公主,许久未见,长公主似清瘦了不少。”姚凌儿语气娇柔,暗含关心道。
她是姚太后的侄女,倒是经常在宫中秀存在感,南歌就算不想知道,大脑也莫名其妙记住了她。
“嗯。”南歌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随口敷衍道,“姚姑娘又胖了。”
姚凌儿:“……”
在用膳期间,姚太后说了不少关心的话,不过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并没有旧事重提,也没有故意让南歌不快。
不过该说的话即使换了一种语气,还是得说。
姚太后放下手中的筷子,颇为语重心长地说道,面色看上去十分无奈。
“昭元,哀家知道你心里难过,你跟陛下之间有误会,这一时半会儿哀家也说不清楚,上次是你太冲动了,陛下总归是陛下。
哀家的意思,是你已经及笄,早该去自己的封地,之前是先皇不舍才将你留在宫中,如今这样的情形,你去静一静也好,若是想回来了,宫中也有你的昭元殿。”
话虽轻,可警告的意味十足。
见南歌没有出声,姚太后又看了南祁枫一眼,接着道:“但陛下的意思,是考虑到昭元你如今孤身一人,选个人陪陪你也好。
你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先皇其实也跟哀家提过你的亲事,不过当时念着你还心性未定,也无意于此,便没当着你的面说。”
三人都齐齐看着她,南歌眸色渐深,缓缓抬起头。
“选亲,你们可有人选?”言此,南歌的心跳无意中加快了几分,即使是同样的话,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心中升起的那一份紧张。
“当朝太师宁长鸢。”回答她的人是南祁枫,“皇姐认识他。”
听到这个熟悉到印在骨血中的名字,南歌心口一窒,下意识闭了闭眼。
这一幕落到姚凌儿的眼里,嫉妒的情绪一闪而逝,待重新看向南歌的时候,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似乎真的在为她感到高兴。
“长公主,宁太师龙章凤姿,位高权重,已过双十年华却还未娶妻,而且与陛下交好,是多少朝中女儿倾慕的对象,长公主若是嫁与他,倒也是一门好亲事。”
南祁枫听了微微蹙眉,略微警告地看了姚凌儿一眼。
南歌不带感情地笑笑,让人给自己斟了杯酒,一饮而下。
她倒是想起来了,眼前这位可不就觊觎人家许久了么,去年她不顾廉耻地贴上去,连宁长鸢的面都没见着就被当做青楼女子给扔了出去,闹了不少笑话。
现下说的这些话不过就是想恶心她,让她拒绝,明知道她与南祁枫关系不好,偏偏提他们之间交好。
上一世她是真的做到了,可如今……南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姚姑娘也是其中之一,但这上赶着为自己心上人牵姻缘的行为,本宫倒是看不太明白了。”
“公主莫要污人清誉。”姚凌儿脸色微变。
南歌无所谓地朝她摆摆手,“可能本宫记错了,跟姚姑娘成双成对的是岳小侯爷才是。”
语罢,姚凌儿脸色一白,这件事明明很隐秘,她怎么可能会知道!
南歌在这个时候当然不清楚,她是后几年才听说,姚凌儿未婚先孕,怀了岳小侯爷的孩子,当时她的名气本就不小,若不是姚氏死命压着,估计还能在那时再大一点。
她本来只是试试,不过看姚凌儿的脸色,还真让她猜中了,俩人在这时候就已经有了接触。
呵,这女人为了攀附权贵,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姚太后见姚凌儿脸色不好,自然护着她,“昭元,凌儿没有其他意思,这里人多眼杂,关乎女儿家声誉的话还是慎言。”
南歌从容一笑,她当然知道人多眼杂,这大秋天的,设宴设在凉亭,除了表示他们别有用心,她还真想不出其他什么。
人来人往地伺候着,也就是想让她犯错的时候众目睽睽,或者……她若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明天又不知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
上一世不就是说她不识好歹,还看不上当朝太师么,嚣张跋扈,不敬尊长之类的词全扣在她头上,她其实也不在意这些,但一想到是他们做的,就确实够膈应人。
“长公主,我确实没有其他意思,而且,我也是好意,尤其是宁太师,他不仅文治……唔。”
姚凌儿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嘴上被塞了一个鸡腿,而“罪魁祸首”正拿着白色手帕悠闲地擦了擦筷子,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中带着戏谑。
“本宫本以为这鸡腿挺大的,还想着可能浪费了,倒是没想到姚姑娘这嘴刚刚好,味道怎么样?”
南祁枫见状,下意识想笑,但忍住了,倒是姚太后脸色沉了沉。
姚凌儿哪里还顾得上她说的话,脸色通红地用手将它拿出来,却弄得满手是油。
本想发火,可看着南歌的模样,硬生生把自己憋得半死也不敢再开口,遂打算起身去洗,却被南歌即将说出口的话黏住了脚步。
“陛下,太后,今日你们说的宁太师一事,我不……”
“太师到!”
“反对”这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南歌的声音就被另一个尖锐的声音盖住。
南歌几乎是连停顿的时间都没有,就转过了身,眼见着男人不断走近,跟她梦里的情景几乎一致。
宁长鸢脚步比平时更快些,即便如此,也不会显得匆忙。
男人一袭雪衣,月白色螺纹勾边,墨发束起,多余的头发垂在肩后,负手而立,面似冷玉,唇际保持着完美的弧度,但那双眼睛,像是搁浅了温柔,任谁都难以自恃,而他在看向南歌的时候,明显多了几分深意。
幸好早来了,她果然还是拒绝了他。
“太师怎么来了?”南祁枫微诧,他之前跟他提南歌的事时,这人还装矜持,怎么如今倒是急了。
“参见陛下,太后,见过长公主。”宁长鸢礼数周到,无论什么时候都挑不出丝毫错处。
南祁枫虚扶了下,“太师免礼。”
姚凌儿看的眼睛都直了,就算她被人无视,可每每见到宁长鸢,还是忍不住会被他吸引,正打算开口。
南歌睨了她一眼,语气轻飘飘的,“姚姑娘若是想故技重施,本宫建议还是先去洗个手,宁太师身娇体弱爱干净,可经不住姑娘这么扑过去,还弄脏他的衣裳。”
一阵冷风吹过,四处骤然都安静了。
旁边侍奉的仆人将头低地不能再低了,他们也不想笑,纵使长公主语出惊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还是忍不住。
倒是宁长鸢,笑着无奈地看了南歌一样。
姚凌儿彻底噎住了,她的脸色跟走马灯一样闪过,她再看不清,也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笑话,最后只能憋屈着一张脸悄悄退下了。
姚凌儿是姚太后的人,她心里自然不太舒坦,随便敷衍了两句就离开了,剩下三个人还留在亭中。
“太师既然来了,那孤就把送皇姐回去的使命交给你了,可得小心。”南祁枫别有深意道。
“臣遵旨。”宁长鸢明白,这是南祁枫给他的提醒,让他小心应对。
语罢,南祁枫就离开了,只是他走的方向与姚太后的方向并不相同。
南祁枫走后,神色哪里还有刚刚的柔和,多了几分锐利和幽邃,整个人周身的温度极低,他不若宁长鸢温柔透骨,反而冷若玄铁,颇有城府,容颜俊美却看不出深浅。
“陛下,长公主这般对你,你又何必委屈自己。”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子修说道。
南祁枫停下脚步,眸底泛起波涛,周身带着无尽的疏离,他环视了下这座棱角分明的皇城建筑,“子修你不明白,皇姐她已经够苦了。”
“什么时候来的?”南歌与宁长鸢并肩走着。
宁长鸢莞尔,“公主骁勇,臣刚来时便看到你喂了别人一个鸡腿。”
南歌微囧,“她太聒噪。”
此时跟宁长鸢走在一起,南歌也不知道内心是何感觉,有怀念,叹息还有那无端升起的一丝悲凉。
“嗯。”宁长鸢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好的性子,浅笑着道,“公主所言有理。”
待走了一段路后,他开口问,“公主困在宫中这么些时候,现下可想出去散散心?”
南歌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其实她更想说,要不你陪我打一架?又想着此时他应该不愿暴露自己的武功,刚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
她总觉得他身上有秘密……而这样的感觉上一世就有了。
南歌:你怎么那么招人喜欢。
长鸢:如果不是为了梦想,我哪里愿意弄得满身才华,沾满桃花。
长鸢: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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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