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街上,江绎的手被人拉住,他回头看去,发现是肖赤昱。
“阿绎,上次我都没来,今天得好好聚聚。”肖赤昱拉住他拐道进了一家酒楼,要了几个好菜,就给江绎倒上酒。
“你的伤好些了吗?”他话音刚落便将酒杯收回去,剧烈的动作带出几滴酒液落在江绎的手背,“我忘了你还不能喝酒。”
“来人,上两壶好茶,都记我账上!”他没等江绎回话便伸出脖子叫来厮儿。
“巫湫潼居然这样对你,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肖赤昱将那杯酒一饮而尽,“我在皇城没能来找你,但是我也没闲着,画了一张乌龟王八蛋的画像半夜贴到将军府大门上了。”
江绎抬头错愕地看向他,“是你做的?”
巫湫潼找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肖赤昱,他低下头吮了口茶,“你还真是厉害。”
“那当然,我虽然惹不起他,但总不能看着你白受委屈。”肖赤昱的眼睛很是清澈,他才是真正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侠肝义胆,为兄弟两肋插刀。
“他在雍王府不能对我怎么样,倒是你过的还不错,听泊寓说入宫教习八大王,说不定不用通过科举就能做官了。”江绎吃了口刚刚端上来的热菜,心里也为肖赤昱高兴,毕竟肖赤昱不同于他,总是要仰仗皇室。
“就是陪八大王玩玩,但我确实过得还不错。”肖赤昱又倒了酒一口闷,耳尖红得滴血,眼神飘忽不定,“我在皇城遇见......遇见了一个小娘子,我很喜欢她。”
“哪家娘子?”江绎没想到肖赤昱这个脑子里只懂吃吃喝喝的人也念起了风花雪月,“宫娥还是女官?”
“是......算了,八字还没一撇,我一个胸无点墨,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绣花枕头,别人看不看得上我还不一定。”
你对你自己的认识还真是清晰。
不过这终归算是件好事,江绎以茶代酒,“祝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那就承你吉言。”
“哦,对了,还有一桩事。”肖赤昱左顾右盼,最后支起身子凑到江绎耳边,“那日我陪着八大王去皇城外踏青,结果没看住他让他摔了一跤,他的脸被地上的石头划了道,却一滴血都没流。”
“什么?”江绎听得云里雾里,肖赤昱讲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他戴了人皮面具。”肖赤昱压低声音,“你说他才十二岁,整天戴着这个不累吗?”
江绎被这个惊天秘闻给砸晕了,后面肖赤昱再说什么他根本听不进去,很快便找了借口回府。
“八大王带了人皮面具。”江绎一遇上江玄晖,就开口说了那件事。
“巫湫潼撇下一群人一马当先回来了,他那马日行千里果真是名不虚传,人已经在皇城里了。”江玄晖正好在找他,“你说什么——”
正如江玄晖所说,巫湫潼已经在崇政殿外候了一个时辰有余,江奎有意磨他,一直都在门内处理政事。
就留冯广梁夹在中间两面受气,江奎是万万得罪不起,可巫湫潼也不是能随便招惹的。
他只有赔着笑脸低声下气地解释。
“这官家实在是忙,您也知道黄州水患来势汹汹,官家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的。”
巫湫潼闻言眼底滑过一丝嘲讽,他江奎有什么忙的?若是放到二十年前,他还算得上是堂堂正正的明君,现在不过就是个整日想着奢靡度日的庸人。
黄州水患自有知州处理,他之下还有孟相太师及若干人等,说他在门中寻欢作乐都更让人相信。
更何况天灾哪里比得上他的龙台重要,黄州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他收回赋税和徭役的成命。
“臣知道。”不就是等吗?谁等不起?
冯广梁笑着进去了。
又过一个时辰,巫湫潼才听见一声。
“巫异。”
冯广梁松了口气,迈着碎步,笑眯了眼过来。
“将军,您请。”
江奎坐在龙椅上,不怒自威。
“臣,不负官家厚望,寻得奇药。”巫湫潼行礼道。
上首的人看不出喜怒,只道一句:“平身。”
“雍州周氏献上宝药‘赛神仙’,若官家瞧得上眼,雍州周氏愿献上药方。”
巫湫潼将一白一黄两枚药丸放在内侍的金镶玉托盘上,内侍猫着腰走到江奎旁侧,跪在地上,将托盘举过头顶。
“吴裴玉呢?叫他过来。”江奎瞧了眼那药丸,没有伸手,像是兴趣不大。
“这......”冯广梁上前小声道,“禀官家,郑娘子身子不爽利,吴院使被请去青鸾阁了。”
江奎这才想起,他因郑瑗妄议朝政还在刻意冷落郑瑗,昨日郑瑗跪在福宁殿外整整一夜,应是受了凉。
“这郑瑗,吃吃苦头就知道朕是为了她好。”江奎摆摆手,他刻意冷待,也不至于连病都不让郑瑗看,“罢了罢了,让刘镀过来。”
一时间竟没有人动,江奎看向身侧的冯广梁。
“还不快去宣!”冯广梁浑身冷汗直冒,冲着僵在门口半点机灵劲儿没有的干儿子厉声道,“快去!”
那内侍才慌慌忙忙出去。
江奎这才看向巫湫潼,“听说你和雍州周氏的长子一见如故?这么说那还是个人物,你看这京中职位空悬,你觉得,哪个适合他。”
巫湫潼一忖,当初江奎想要让周氏嫡女入宫为妃,因为周家当机立断为她择了舍居婿立刻进门才作罢。过了那么多年还是没有歇歇心思,把主意打到了周珩身上。
“周珩此人油嘴滑舌,自幼耳濡目染,做生意倒还看得过去,官家有意招揽,自然是他的福气,不过周氏子嗣凋敝,只有那么一位郎君,这恐怕是让他难选。”
话都说至如此,江奎若是执意要周珩入京,那就只有让周珩称病不出了。
“唉,朕好不容易起了爱才之心,可惜,可惜。”江奎没有纠缠,他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达到目的也没有任何损失,来日方长,和巫湫潼撕破脸现下并不明智。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正是因为官家的爱才之心,我大胤才能十步芳草,人才辈出。”巫湫潼奉承道,好听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江奎闻言龙心大悦,随口赏了巫湫潼一只定窑上贡的黑釉鹧鸪斑葵盤。
“官家,刘院使被桑娘子请去了,听说桑娘子病了好些日子。”那内侍刚听到这消息就觉得不好,果不其然江奎的脸色顷刻压了下来。
这桑娘子虽说获新宠,但毕竟才不到两月,怎么比得过贵妃娘子?
但江奎再不高兴,还犯不着不让她看病,“那陈舟呢,他也被请走了?”
“不……不曾,小的已经将陈院使请来了。”这内侍倒没有看上去那般蠢,冯广梁松了口气。
陈舟来时擦了擦不存在的虚汗,请了安后小心翼翼伸出肥硕的手指,捏起那两颗不过半个小指大小的药丸细细观看。
“陈舟,你看出来没有。”时间流逝,江奎的耐心被磨灭殆尽,看向还在端详药丸的陈舟。
“这……这颗神药的确可使断骨再生,而另一颗有……有延年益寿的奇效!”陈舟大汗淋漓,对着手中的药丸就开始打胡乱说,蹩脚的演技让巫湫潼轻笑一声。
“陈院使这观药知效的绝技,让巫某大开眼界。”巫湫潼没生过什么病,他对太医局了解最多的就是在雍王府待了不短时间的吴裴玉,没想到同为院使,这陈舟竟然是这么个酒囊饭袋。
瞧巫湫潼那落井下石看好戏的表情,江奎就知道陈舟那没用的东西又在打胡乱说,连带着他的脸一起丢。
光是站在那里就抖若筛糠,说句话就像是舌头打结,江奎恨不得即刻命人把他拖出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
巫湫潼看够了闹剧,他噙着笑毫不收敛,上前一步对着江奎躬身一拜。
“郡王的伤马虎不得,臣讨个恩典,求官家放臣去雍王府。”他将那颗黄色药丸取回,陈舟的眼神没离开过托盘,发现自己正正猜反,跪在地上面如死灰。
江奎咬牙切齿地看着巫湫潼小人得志的样,更是怒火中烧,瞪着陈舟,“陈舟,你可真是术精岐黄,堪称杏林高手啊。”
“官家,那臣便告退。”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巫湫潼便带着药丸去了雍王府。
这么一出好戏不免他等了那么久。
“药丸呢?”还没进门,江玄晖就做贼似的把巫湫潼拉到一旁,“逗逗绎哥儿,解药拿回来了吧。”
两个漂亮的莲花玉瓶甩到了江玄晖手里,巫湫潼找了个不远的地方偷偷瞟着正在拿着银棍逗鸟的江绎。
“你的药来了,不过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替你收着了。”江玄晖在他眼前摇了摇那只玉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于是江绎断定那是好东西,伸手抢过。
“别想蒙我,这是给我的!”
“我劝你别吃。”江玄晖字字停顿,知道江绎这个傻子一蒙一个准,故意拿腔拿调,模样很是诚恳,“真的,给我吧,吃了对你没好处。”
巫湫潼也不搭腔,只是作壁上观,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那颗药丸被死死捏在江绎手里,他吊儿郎当地拿出来闪耀,敌进我退,始终离江玄晖最少十步远。
“我才不信你,这肯定是好东西,不然你直接就给我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江玄晖抢了他不知道多少好东西。
巫湫潼憋不住笑,他也想看江绎吃瘪,趁着江绎没朝这边看,三两下爬到了院墙上坐着看戏。
“江绎,我真不是骗你,不信你问巫湫潼。”江玄晖看着江绎那自作聪明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说完话就死死咬紧了齿关,担心露出一丝声响。
“巫横威?”江绎朝巫湫潼扬了扬手中的药丸。
“对,你不要吃。”巫湫潼在江绎瞄过来时瞬间收住笑容,在墙上正襟危坐。
江绎本来在想巫湫潼和江玄晖合伙骗他的可能性,但在江玄晖三两步跨过来作势要抢的时候,手比脑子转得快,直接将药丸丢进嘴里,还没尝出味就下了肚。
江绎见大功告成,笑得眼泪都挤出来些许,朝巫湫潼拱了拱手,“巫将军,合作愉快。”
江绎懵了。
江玄晖:嘬嘬嘬
江绎:滚蛋!你把我当小狗吗
江绎:江玄晖给我肯定不是好东西
江玄晖(装成那是好东西作势要抢):拿来吧你
江绎(没过脑子)(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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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江绎吃下神药赛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