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阁中。
郑瑗手里面捏着江玄晖的遗信,眼中尽是悲戚,“世子大恩大德,郑瑗永生难忘,无奈身不由己。”
这阁中没有一人,郑瑗抱着琵琶赤足起舞,脚上的铃铛戛玉敲冰。
“娘子。”阁外有一女声传来,影影绰绰,看不分明,“今日官家又去了桑娘子那,桑娘子传了信,说她知道该如何做。”
“可是娘子,得到过官家的宠爱,有很多人就会高看自己一眼,桑娘子真的值得信任吗?”涣虹有些担心。
“不过一个像我几分的赝品,又有何惧?”郑瑗嗤笑一声,“心野了就处理,这种事不需要我教吧。”
琵琶声起,铃铛声回,涣虹一拜,退了出去。
桑允婉受宠,卿水阁来客越来越多,嬉笑不绝,但桑允婉不敢叫任何人知道她已有身孕,即使是江奎。
她很宝贝这个孩子,而江奎活着的孩子都有十六个之多,根本不会在意她肚子里的。
“娘会保护你。”她摸了摸自己还未显怀的肚子,起身去迎接忽然到来的江奎。
桑允婉跪在江奎身后,替他揉捏肩颈。
“你说说,这江绎回雍州,是回还是不回啊?”江奎眯着眼睛,桑允婉这手艺的确是皇城头一份。
“官家,奴家连字都不识,这些事情,奴家怎么晓得?”桑允婉停下手,膝行两步恭顺地靠在江奎怀中,她眉眼低垂,吴侬软语勾得人心尖发酥,“只要伺候好官家,奴家就此生无憾。”
江奎恍惚间看见了年少的郑瑗,眼神有些暗得伸手摩挲着桑允婉的下颌。
“给朕生个孩子吧。”
桑允婉浑身一僵,不过片刻又挂上温婉的笑,“奴家自然是愿意的。”
她不敢告诉江奎她肚子里面已经有了孩子,她只想护着肚子里的孩子在这吃人的皇城里活下来。
“不过奴想起江绎,还是有话想说。”桑允婉把郑瑗教给她的话一字不漏地说出,“那江绎就是个草包,官家还不如把他丢回雍州,前朝不也有扶不起的阿斗一说?他的父母兄长都死了,就算他心有不忿也没什么用。”
见江奎颔首,桑允婉想起江绎之前做的那些烂事,声音越发大了起来,没注意到她头顶那人的眼神逐渐锐利。
“奴家可讨厌他了,奴家没进宫前他还言语上戏弄过奴家,现在有了官家奴家才有了人撑腰。”桑允婉左手微微抚上还没有显怀的肚子,“他这种人十恶不赦,就应该逐出京都,最好是连雍州都到不了。”
听了她这纯属泄愤的话,江奎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桑允婉的脖颈,眼神的锐色淡去。
刚刚她说那番话,更像郑瑗了。
桑允婉出身太低,以至于如此受宠也只是个美人,再也无上封的机会,宫中绝不可能有第二个郑瑗。
“这段时间郑瑗和你倒是来往密切,她性子急,没欺负你吧。”
桑允婉左手收紧,压得她腹腔隐隐作痛,按照郑瑗的示意,脸上摆出委屈的模样娇弱地抽泣两声,“官家,郑娘子让奴家离您远一些,说官家是她一人的,她差点甩奴巴掌。”
听着郑瑗这般跋扈,江奎的眼底竟然浮现些许喜色,“她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爱拈酸吃醋。”
这些日子他也郁蹙,不光是他冷落郑瑗,郑瑗也像是死了心,学着陈元兰吃斋念佛,再不来挽留他。
“官家?”桑允婉身子起来了些,像是不明白为什么江奎还向着郑瑗说话,“郑娘子太霸道了,就因为她喜欢栀子花,就不许皇城里面的娘子有,连陈圣人都把凤阁的栀子树给郑娘子了。”
江奎的呼吸粗重了,像是回忆起什么,力道有些大得推起怀中的人,甩下一句好好歇息就匆匆出去。
桑允婉想起这几月的种种,不禁苦笑几声,她从前奢望过帝王之爱,现在才明白,所有人都是逢场作戏,唯有郑瑗,才是真真正正得到爱的人。
郑瑗太懂得如何把控江奎的心意了,桑允婉仅仅是顺着她的指示提了一嘴栀子花,就被江奎毫不犹豫地舍弃。
“官家,官家!”外面有些雨,冯广梁根本追不上江奎,只能跟在他身后,看他走的方向,心下一惊。
“去青鸾阁。”
车马粼粼,青鸾阁冷冷清清,只有门口几棵栀子树开满了花,香气四溢。
“官家,您慢着点!”冯广梁在身后踮着脚举伞,“郑娘子等着您呢!”
“朕让她伤心了。”江奎叹了一句,往日这青鸾阁热闹非常,这一连几月冷落郑瑗,这皇城都是看他眼色,自然也跟着冷待郑瑗。
“官家!”宫娥已有几月没见着官家,匆忙行礼,很是惊喜道,“娘子在鹭华池。”
江奎一刻不停,穿过青鸾阁的弯弯绕绕,宫娥内侍都退了出去。
浴池弥散着云雾,水池上铺满了栀子花瓣,冰肌玉骨大半埋入水中,那女子没有戴繁重的花冠,披着长发,倚靠在池边,手中拿着玉瓜棱壶,清液从壶嘴溢出,不知多少进了这满池花香。
“瑗瑗。”他伸手触去,郑瑗却游去了他触手不及的地方。
“妾请官家安。”她声音大抵是有些哽咽,没有如往日一般大吵大闹,像是被抽去了灵气,微微侧过脸,让江奎看见她池水氤氲间微红的眼尾。
“瑗瑗,朕。”郑瑗游得更远,江奎亲手脱去外袍入水,将郑瑗抱在怀里,“朕这些日子真是昏了头,居然想着冷落你。”
郑瑗一僵,像是不敢相信,接着珠泪从她眼眶中滴落,江奎心疼得替她擦泪。
“朕知道一株百年栀子树,把它移到青鸾阁中,就当朕赔罪可好?”
“别人都有的东西,妾不要。”郑瑗一语双关,带着细微的哭腔,“妾还记得当年妾只是个偷偷采栀子花的小娘子,遇上了官家,当时也傻,官家命人采了一篮栀子花送给我,我就跟官家回了皇城。”
“官家偏宠我十年,这是第一次这样对我。”郑瑗用力抱住江奎,哭得抽噎,“您不要我了吗?您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江奎拍了拍她的背。
哭了许久,郑瑗累了,江奎亲自将她抱到榻上,到离开时,郑瑗都拉着他的手。
“今日朕歇在青鸾阁,告诉凤阁,不必准备了。”
冯广梁惊得闭不了下巴,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就算帝后离心,十五官家不去圣人的凤阁,就是狠狠作践了陈圣人的脸面,打了南州陈氏一巴掌。
可他哪敢忤逆江奎。
于是郑瑗醒后发现身旁依旧躺着江奎。
今日是十五。
但郑瑗觉得那位封心锁爱的圣人应该也不太在意,她自从长子景鸿死后便心如死灰,哪怕宫中的姹紫嫣红一年又一年添些色彩,她也依旧贤惠。
“官家,您又来陪着妾,这一日妾是日思夜想。”郑瑗环住他的腰,头轻轻放在他的胸膛,“妾前些日子收到了一封信,让妾劝劝官家让江绎回雍州。”
“妾是第一次收到这类东西,是妾的侍女在门前栀子树上找到的,不知道是谁放的,就将它收起来了。”郑瑗性子烈,极少如此温柔小意,乖顺的样子让江奎很受用,他回应郑瑗时也多了几分温柔。
“那为什么不来找朕?”
“官家和桑娘子如胶似漆,妾怎敢前去碍眼?”郑瑗直接坐直身子,又醋意大发,翻身朝向另一边不再看江奎。
“谁敢说你碍眼?”江奎抱住她,“那瑗瑗觉得如何呢?”
“陛下,妾不敢。”郑媛的话中没有半分惶恐,伸手替江奎整理了衣襟,嘴上嘟嚷着,“上次妾说了赈灾一事,那些臣子便说妾干预政事,那么多折子奏请贬妾为庶人,妾真的怕。”
那时江奎也因此认为郑瑗干涉太多,才故意冷落她,而那些臣子不过就是因为郑瑗一介孤女,坐到了这样的高位,甚至位同副后,那些人心里不平衡罢了。
“这天下还有媛媛不敢的事?”江奎顺势揽她入怀,知道郑瑗一向机敏,这件事在她心里是留了疙瘩有意弥补,“说吧,朕在,还没人敢治你的罪。
“妾私以为,雍王新丧应回封地为父母兄长守孝,但古往今来多少藩王回藩后便大肆招徕势力为祸一方,应该把他留在京城,又不能让他死了。”郑瑗状似无意道,“那雍王纨绔一个,丢去封地不三两天就被那些属臣豪族吃个一干二净,陛下留他在京,还是救了他一命呢。”
江奎并未即刻应声,而是抱着她,过了很久才说了句,“还是瑗瑗聪明。”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郑瑗翻身环住江奎的脖颈,“官家不想妾吗?”
“想。”江奎笑着勾下她的鼻尖。
于是红帘影动,烛火长明。
次日,郑瑗醒来后身边的人已没了踪影,她并不在意,唤来侍女梳洗打扮,等着内侍将江奎赏的宝物搬来过目后入库。
“娘子,桑娘子来了。”
桑允婉进来时郑瑗正在一棵栀子树上选花,看见她来后把剪子随意一放。
“你做的很好,本位会保你腹中胎儿无虞,只是这帝王恩宠得之不易,你真舍得放手?”郑瑗的眼神冰冷,扫视她的全身,看着桑允婉依旧平坦的小腹,轻笑了声。
“妾愿意!妾只是个茶女,被献进了皇城。”桑娘子跪在地上俯首,“妾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郑瑗勾起她的下颌,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她的脸,“还真是像。”
“过不了多久凤阁那位陈圣人就要请你过去了,聪明点,知道该怎么推过去吗?”
“妾不敢。”桑允婉正是因为此事才来青鸾阁,那可是陈圣人,若召见不可不去。
“闻的东西,吃的东西,喝的东西,摸的东西,什么都可以拿走你的孩子。”郑瑗对陈元兰的那些下流手段嗤之以鼻,偏偏陈元兰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
“别看这皇城活着多少孩子,多少孩子胎死腹中,你不会想知道的。”她看在眼里的十年,陈元兰从三十八岁到四十八岁,自从皇嫡长子薨逝,陈元兰在皇城的十多年再未有过孩子。
她也不允许别人有。
郑瑗不留那位和她有三四分相似的桑允婉了,每每看见她,只觉得恶心。
“告诉江绎,本位已经办妥了。”郑瑗终于松口气,担心暴露和雍王府的关系,世子死后她都不曾吊唁,连丧礼都未送。
幸好,幸好能够把江绎送回雍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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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贵妃复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