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绎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直到第二天中午坐到巫湫潼面前都还是心神不宁。
雍王妃不好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太医跑了几次雍王府却是无计可施,他心急如焚,但江玄晖铁了心不让他搅乱计划,上门三次都被拒绝入内。
也就是这几天,江玄晖就要求恩典出京寻药了。
“在想什么?”巫湫潼注意到江绎神色落寞,便上前搂住他的肩膀,本来准备送到自己嘴里的花糕拐个弯抵到江绎唇边,“江小娘子,吃块糕开心开心。”
江绎翻了白眼,咬了一口,将他手拍开,“拿我的花糕哄我,你真是好本事。”
“毕竟郡王可是我的心头肉。”巫湫潼促狭道,话音刚落就立马起身后撤,敏捷躲过一拳。
“巫横威!”江绎气得去抢凌云,巫湫潼老神在在由着他去抢,江绎握住剑的那一刻,才发现这剑真是有千钧之重。
巫湫潼天生神力果然不是吹的。
“给你打一拳,消消气。”巫湫潼夺过凌云,轻轻松松将它放回原位,挺直站在江绎面前,“你拿凌云太费劲了。”
江绎一听更是火冒三丈,一拳冲出打在巫湫潼的腹部,肉碰肉的闷响听得刚刚进门撞见的蒋云和牙酸,巫湫潼也闷哼一声。
之后巫湫潼连人带剑被扫地出门。
“首领,你怎么这么喜欢逗小王爷。”左一个小娘子,右一个心头肉,江绎还算是脾气好,若他是江绎,不用巫湫潼提醒就直接抡拳头了。
“生得漂亮,逗起来好玩。”江绎那脸掐起来就像是嫩豆腐,随意逗弄下就能起大反应,的确好玩。
蒋云和咋舌,首领什么时候那么不着调,被打了还不消停,这话被小王爷听到,高低又得再来几拳。
而巫湫潼挂念着江绎刚刚落寞的神情,这毕竟是这时的同盟,他还欠他一个人情,便调头去了雍王府,等到回来时已经是傍晚。
“你来做什么?”江绎有些奇怪。
巫湫潼看他脸半晌,没找出之前落寞的半点痕迹。
“给你。”他递过来一封信,上有簪花小楷,写着“绎哥儿亲启”。
“这是什么?”他好像猜到了一点,又不敢确定,只能接过信,满脸希冀地看向巫湫潼。
“这是雍王妃给你的。”巫湫潼受不住他这般眼神,当即挪开了眼,摸了摸后脑像是有些羞赧,“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江绎手颤抖着打开信,没多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淌湿了衣襟。
眨眼就过去了几日,这段日子的戏倒是精彩,佟家屡遭贬斥,甚至有几家联合上书,称兵部侍郎佟悯结党营私,为了拥立二大王,不惜向护国横威将军卖好。惹得陈家也被误伤,连吃斋念佛不问世事的陈圣人都寻了理由,将后宫不少人都斥责禁足,予以威慑。
佟悯自然逃不了干系,先是和后妃通信一事被曝,现在又是被诬陷泄露机密,处决还未下来,但终归会脱一层皮。
但他油尽灯枯,别人也别想好过!
“臣有罪,但臣有要事相禀。”佟悯在上朝时自备刑枷,眼神凶恶扫视身旁口蜜腹剑的同僚。
“官家,佟悯即已认罪,证据确凿,岂容他推脱责任!”有人站出来,这个时候佟悯一人祭天可以保全所有人,绝对不可以让他胡乱攀咬。
“沈翰林,这罪犯伏诛前都得给他说遗言的机会,你们师出同门,何至于此啊。”巫湫潼又跑出来搅混水,他捧着块笏板朝后不怀好意一笑。
江奎知道佟悯是被那群蠢货诬陷,自然也想听听他如何洗脱罪名。
“准。”
“臣告发翰林学士沈永胜,以职务之便谋私,多次出卖官家谕诏,换取金银无数。”佟悯怎么可能只拉一个人下水,“且沈永胜,褚寿安,屈延,向承义等人私自与后宫勾结,互通往来,在皇城朝廷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褚寿安身为礼部尚书,欺压学子,篡改科举结果,泄密试题牟利;大理寺卿屈延,黑白不分收受贿赂,草草结案毫无公正,手下冤假错案无数;向承义身为三司使,掌盐铁,却与商户勾结私卖获取暴利。”
“臣佟悯,知情不报实乃死罪,但向巫将军泄密一事绝对子虚乌有,求官家圣裁。”佟悯话音一落满座即静,为官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在朝廷发疯。
“你血口喷人!”褚寿安脑子充血满脸通红,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在朝堂之上,“佟悯,我们同门师兄弟,你就算不忿自己做错事被发现,也不至于诬陷我们,老师已经乞骸骨回了琼泊老家,他已经八十岁了,若是知道你做出这样的狼心狗肺之事该多痛心!”
“官家,佟悯所言无一属实,臣为官三十载兢兢业业绝对不敢有半分错漏,玩忽职守泄露机密一事定是佟悯杜撰,求您查明真相,还臣等清白。”
“你们何曾把我当过同门,你们害我至此,把脏水一盆子扣我脑袋上,我只是说了一些陈年旧事你们就坐不住。”佟悯跪下叩首,“我敢以死为证,你们敢吗!”
说完便如离弦之箭朝金龙柱撞去,巫湫潼瞳孔微缩,手中笏板丢出去砸中佟悯膝弯,这才拦住他一瞬。
但佟悯心存死志还要冲去,被站在最前沿的颜问渠一把拉住,颜门子弟见状七手八脚凑过来把人扣住,整个朝堂乱成一锅粥。
“放肆!”江奎看见眼前前所未有的一幕,手掌狠狠敲在龙椅上,“你们都放肆!”
帝王一怒满座俱静,众人回归原位,佟悯跪在地上干呕。
“当朕是死了吗?既然不想干了都滚,有的是人愿意坐你们的位置!”江奎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目光落在了同样站在最前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孟朝云,“孟相。”
“臣在。”孟朝云上前一步,“请官家吩咐。”
“此事交由你处理,把所有人都给朕挖出来,全部都......”江奎深吸一口气,“按律处置。”
“臣领命。”孟朝云心烦,又接了一个苦差事。
“太师,科举提前,由你主办。”
“臣必定鞠躬尽瘁。”颜问渠行了一礼。
冯广梁悄悄瞥了眼江奎难看的脸色,扬声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有了这场闹剧,谁还敢这个时候上折子去给江奎当出气筒,全都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巫湫潼看得舒心,退朝后回府把这狗咬狗,一嘴毛的好戏给江绎说道了番。
“做事不干不净,真枉费朕那么多心思。”江奎想起今天那场闹剧就气闷,“到时候揪出来,一并给朕斩了。”
天早朝的事已经这个京都都知道了,天子脚下,居然养了这么多蛀虫,江奎的脸都被丢尽了。
他这些年越发阴晴不定,更别提才动过怒,伺候的小太监都低下头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官家,今天的丸药还用吗?”冯广梁见江奎像是犯了头疼,忙差人去拿仙丹。
“拿来吧。”江奎道,他觉得头疼欲裂,只有吃些丸药才舒服点,服下丸后果然眩晕消减不少,“水至清则无鱼,朕一直纵容他们,没想到却把他们的心给养大了。”
“您瞧,孟相太师还是忠心耿耿,那几个要是用得不顺心换了便是。”冯广梁顺着江奎的心意答道,“您要去后果看看哪位娘子吗?”
“吴裴玉回来了吧。”江奎稍忖片刻,“郑瑗还没来问过你?”
他冷落郑瑗,是为了让郑瑗知错,谁料这病了一场后就再也没来过福宁殿。
“郑娘子恐怕是这段时间帮着陈圣人处理后宫事宜,有些忙碌。”冯广梁很是尴尬,面前这位爷想让贵妃服软,但谁不知道贵妃是一个打断骨头不弯腰的角色,两方都不肯低头,惹得他两头受气。
“叫桑允婉过来。”江奎好不容易好看些的脸色又顷刻压下,“这个郑瑗,朕真是把她宠惯了。”
桑允婉低着头进来,乍一眼看过去像是十年前的郑瑗,江奎不自然地微微坐直身子。
“官家。”她比郑瑗更柔,像是一朵易碎的白花。
“过来,替朕捏捏肩。”在桑允婉抬头的瞬间,江奎的悸动消失不见。
吴裴玉提着药箱很快来福宁殿回话。
“官家,这雍王妃恐怕是中了毒啊。”吴裴玉去了一趟雍王府,想起那诡异的脉象,“恐怕是不好了。”
“妾……”这等要事多听多错,桑允婉停了动作,欲请辞。
“不必。”江奎知道她要说什么,拉住她的手捏了捏,桑允婉才继续动作。
“中毒?”他重复着两个字,突然感叹了声,“可真是熟悉啊。”
吴裴玉的指节藏在袖中,被捏得微微泛青,江奎每两月送到雍王府给雍王的药丸就是他亲手炮制后一半,他通晓医法精修岐黄,自然窥见了皇室不向外人所道的秘辛,甚至还匀出一颗解药给雍王府救急。
“给他的王妃下毒,朕还没有那么闲。”江奎猜得到雍王府拙劣的谎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江耒熬不住了,江玄晖也快病死了,想要出去找找办法吗?”
正巧雍王府的辂车到了皇城,世子江玄晖请入,现在不适合外人在场,江奎笑着捏了捏桑允婉的指尖,“待会朕来你那。”
“妾等着您。”桑允婉柔声告退,吴裴玉也跟着退了出去。
“宣雍王世子。”
江玄晖的病像是更严重了,需要几个人搀扶,走这几步路像是去了他半条命。细看他印堂发黑,脸色发青,浑身透着死气。
“臣请官家安。”说话有气无力,那张脸平平无奇,平日那双漂亮眸子也像是蒙了翳,浑浊不堪。
“玄晖,你这是。”江奎故作不知,摆足了伪善的姿态。
“谢官家关怀,臣自知已时日无多,母妃自从病后已有半月不见好转,求官家开恩,让臣与臣父携母妃出京寻药。”江玄晖推开搀扶他的人,颤颤巍巍跪下叩首,怎么也看不出从前未病时的熠熠风采。
此后崇政殿除了指节敲击桌案的闷响,再无任何声音,江奎居高临下,将江玄晖颤抖的肩背收入眼中,就像看到了他折断的脊梁,心情大好。
“玄晖,不是朕不许,只是你这身子恐怕得静养。”江奎假仁义扮久了,哪怕恨不得他连同江耒立刻死在外面一了百了,面上还是不同意。
“臣希望陪伴父母左右,哪怕客死他乡。”江玄晖再叩首,声音颤抖,像是担心江奎不同意又加上一句,“臣虽死,还有臣弟留在京都。”
江绎,那个草包?
雍王府就留了江绎那么个根,这么个被养废了的阿斗,真的扶得起来?
江奎压根没把江绎放在眼里。
“雍州周氏愿为世家表率,为铸龙台尽绵薄之力。”这才是最大的筹码,江奎正缺一个向世家开口的理由,龙台可是为了他上表功绩祈求长生的媒介,他不可能不心动。
兄弟二人在此刻心有灵犀。
“罢了,你也是一片孝心。”江奎果然心动,沉默许久,最终做着不忍的表情,答应了江玄晖。
“只不过这段时间靖安和巫异,交往甚密啊。”京都谁人不知江绎被雍王府扫地出门没过一天,就被巫湫潼强掳了去,江奎可不愿意让雍王府好过,堂堂郡王被如此折辱,这一巴掌狠狠扇在了雍王府脸上。
江奎在江玄晖脸上看到了愠怒。
也对,这怎么不是奇耻大辱,雍州再觊觎巫家军,也做不出卖儿子的丑事,那就让雍王府和巫湫潼斗,他就隔岸观火,坐收渔利。
有在看的宝贝吗?
有些时候我有一些if线和奇思妙想,如果作为番外插在正文中间比如“新年番外”这种,有宝贝想看吗?想的话就评论一下吧
发if线或者番外不影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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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一手烂牌炸死半个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