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凤仪宫。
燕知雨撑着太阳穴靠在榻上,另一只手捂着怀里人的耳朵,神色淡淡地看着面前的人:“只有宁王的人去过?”
“是。”一身黑色劲装的影卫跪在榻前,恭敬应道,“端王跟齐王只送了礼到府上。”
燕知雨“嗤”了一声,抬抬下巴,影卫瞬间消失在了屋里,他这才放开手,转而拍了拍怀里人的背。
明黄的衣裳裹着小小的身子,宽大的袍袖中钻出来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揪住了他的衣袖,还没转醒,就被柔软的手掌握住了。
小手动了动,很快又安静了下去。
这时候徐进宝推门进来,“吱呀”一声吵醒了熟睡中的孩子,他皱了皱眉,嘴里发出软乎乎的哼哼。
“乖。”燕知雨转手抚上那张小脸,纤细的手指蹭过轻皱的眉心,落在泛着潮意的眼尾,抬眼冷冷地看向进来的人。
徐进宝低着头走过来,压着声音道:“太后,摄政王到紫宸殿了。”
“嗻嗻王是森莫?”小云烁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软乎乎的脸在他怀里蹭了蹭。
燕知雨眉眼立刻染上笑意,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柔声道:“不重要的人,跟父后一起去见一面好不好?”
小云烁点点头,伸手抱住燕知雨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道:“爹爹,父皇什么时候回来啊?”
燕知雨眸色暗了暗:“父皇不会回来了。”他说着顿了顿,“昨日不是教你,要唤我父后。”
“可是父皇说,叫爹爹比较好。”小云烁撇撇嘴,软声道,“父皇说,在外人面前才叫父后,私下就要叫爹爹,这样比较可爱,爹爹看我可爱,就会开心!”
这又是什么时候教的……
燕知雨叹了口气,伸手揉揉他头发:“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说着命人端水来,拧了帕子给小家伙擦脸,等人精神了些,才抱着人坐上前往紫宸殿的轿辇。
凌冽才去世没两天,他那几个夺位失败的兄弟就打着奔丧的旗号进了京,丧礼结束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现在朝中人心浮动,有些不安分的已经开始接触那几个亲王了,毕竟比起他怀里这个事都不明白的小豆丁,谁更适合坐这位子一目了然,不得已他只能立了个摄政王安抚人心。
几个亲王野心太大,若是坐上这位子,怕是没多久就要取而代之了,所以他只得从凌冽那些没势力的兄弟里挑了一个。
这凌冬他以前听凌冽提过一回,但对他知之甚少,问了宫里的老太监,据说是个病秧子,除了封王那次外没再进过京城,想来也会比较好拿捏一些,现在只希望他招来的别是匹狼。
燕知雨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还在吃糕点的小家伙,无声地叹了口气。
正琢磨的时候,轿辇已经到了紫宸殿,燕知雨把孩子放到地上,伸手去牵他。
小云烁拉着他,蹦蹦跶跶地跟着朝紫宸殿走去,边走边问道:“爹爹,嗻嗻王是不是养鸟的啊?”
“是摄政王。”燕知雨无奈道,“一会见了人可不能这么说,傻乎乎的。”
“哦。”小云烁乖巧地笑起来,脸上的肉也堆成两个红扑扑的小团子,可爱得很。
这孩子继承了两位父亲的好相貌,尤其那双眼,像极了他去世的父皇,每次见他这么笑,燕知雨心里总会好受些。
一大一小牵着手进了紫宸殿,在殿中等候多时的摄政王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身,黑白分明的凤眼随之扫过来,定定地落在燕知雨脸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凌冽眼中迸出喜悦,在撞上燕知雨眼中的愕然时一僵,又暗了下去。
燕知雨看见那张脸更是心头一震。
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
燕知雨知道凌冬生母跟淑妃是双生子,却没想到两人的孩子居然也会长得如此相似,有一瞬间他都觉得自己是出现了幻觉,才会看到已经去世的人正站在他面前,又或者……那个人活过来了。
但那人是在他眼前去世的,棺材也是他亲眼看着封上的,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凌冽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可他知道,小云烁却不知道。
远远看见那张熟悉的脸,小家伙立刻撒开燕知雨的手,颠颠地跑过去,奶里奶气地喊人:“父皇!”
凌冽弯腰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神色柔和下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阿雪。”
听见这两个字,燕知雨哀愁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儿子出世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所以起了个乳名就叫阿雪,很多人知道,但绝对不包括昨夜才进京的摄政王,肯定是哪个人见他长得像凌冽才教他的。
想到这,燕知雨就感到一阵恶心,加快几步跨进殿内,一把将正撒娇的孩子抱起来,冷冷地看向摄政王。
凌冽被看得一愣。
他印象里的燕知雨,是个腼腆的乖宝宝,看见人都是娇羞地往他身旁躲,可爱得像个米团子,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表情了?
目光扫过四旁脸生的守卫,凌冽心中一沉。
羽林军统领是他的人,宫中守卫都是他再三确认过的,现在人全换了,必然是发生了什么,难怪他的皇后会是这种反应,一定是吓坏了。
心中一疼,凌冽起身冲燕知雨露出一个笑来:“小雨。”
燕知雨眉头一皱,厉声喝道:“谁准你直呼朕名讳。”
凌冽再次愣住,放轻了语气,哄道:“是我,我回来了,我……”
他说着伸出手去,燕知雨却退了半步,两个护卫立刻上来隔开两人,气氛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摄政王,你越界了。”燕知雨冷着脸看他,抱着孩子的手缓缓收紧,“朕不知你从何处听说了先皇的事,但你最好安分些,否则,你怕是走不出这紫霄殿。”
充满戒备的眼神瞬间把凌冽的话堵了回去,目光往下一滑,落到抱着孩子那双手上,此时正微不可察地打着颤。
他在害怕,在他来之前一定发生过什么。
凌冽眸中闪过厉色,缓缓退了半步,目光随着弓腰的动作落到地上,低低咳了几声,恭敬道:“是臣孟浪了。”
得慢慢来,不能再吓到他了。
燕知雨见状眉舒展些许,微微抬起下巴:“罢了,摄政王初来乍到,朕不计较,陛下年幼,今后要摄政王多费心了。”
“是。”凌冽又咳了两声,从善如流应道,“臣定当秉公辅政,鞠躬尽瘁,直至陛下成年亲政为止。”
这回轮到燕知雨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人会说这种话,敲打的话全噎在喉咙里了。
他没有回答,倒是怀里的小家伙笑起来,冲凌冽伸出手:“父皇。”
燕知雨把他的小手捉回来,小声道:“他不是你父皇。”说完又看向尚弓着背的人,赏了他些东西,便让他退下。
凌冽没有再做多余的事,谢了恩,缓步朝门口走去。
小云烁见状有点着急,伸着手要去追:“父皇!”
凌冽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又瞥见自家皇后那阴沉的眉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多说什么,离开了紫宸殿。
小云烁见状,眼泪吧嗒吧嗒开始掉,转回身抱住燕知雨的脖子,抽泣道:“爹爹,父皇不理阿雪。”
燕知雨眼眶瞬间红了。
丧礼那天,儿子也是这么说的。
他还太小,小到不明白死是怎么回事,他觉得父皇是睡着了,是出去玩了,无论他怎么解释,他总觉着父皇还会回来。
他也很想凌冽回来。
“他不是父皇。”燕知雨拍了拍小家伙的背,安慰道,“父皇最疼阿雪了,不会不理阿雪。”
小云烁点点头,但眼泪还是往下掉,趴在燕知雨怀里哭得小脸通红。
燕知雨看了一眼桌上那堆折子,皱了皱眉,还是抱着孩子离开了紫宸殿,一转角,就撞上了正在门口偷听的新任摄政王。
他立时怒了,疾声厉色道:“你在做什么?!”
凌冽看着他脸上没来得及敛干净的悲痛,再一想方才哄孩子的话,心脏像是被利刃刺穿般疼,语气不自觉放得轻缓:“我有东西给你。”
燕知雨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凌冽也不说太多,从怀中掏出两封信来递给燕知雨:“这是端王和齐王给的,宁王来过我府里,意思都差不多。”
燕知雨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凌冽摇摇头,把信塞进他手里,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后又顿住了,立在原地思索片刻,骤然转身走了回来。
燕知雨警惕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帮你。”凌冽说着抽回其中一封信捏在手中,十指翻飞,很快就把那封薄薄的信折叠起来,拉过小家伙的手摊开,将一朵小花放了上去,“你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临朝听政的太后是会自称朕的,并不是写错,如果有错的话那……那就当是我私设吧(抱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