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琰的府邸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的脸上无不带着祝福新人的笑意。
街坊们将门口的小道围得水泄不通,争先恐后的想要一睹新人的风采。
“哎,你听说没有,娶亲的是荀氏的大公子,那可真是一表人才,风流倜谠。我曾远远地见过一面,当真是神仙下凡。”
另一个人点头附和,道:“那新娘子我也见过,听说还是宫中女官,在皇后娘娘身边当过差。以前,她曾在我家买过点心,说话温柔又好听,人出落的比春天的花还水灵呢。”
“这俩人可真是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众人纷纷赞同。
仪式上,荀氏安排了族中的长辈观礼,听说是荀奕的手笔。即使他们对于这桩亲事百般不情愿,也要强撑着笑脸来添一份喜气。
观礼的还有荀明和一众皇子,荀明用帕子擦去眼角的泪水,握着凌琰的手很是激动。腿边一堆小豆丁热热闹闹,凌琰勉强扯着沉重的一摆,在每个人的手上亲了一口。
萧月被她抱在怀中,兴许是许久没抱,凌琰觉得这小团子又长高长胖了不少。萧月“咯咯”笑着,转眼就被她头上带着的珠翠吸引。
荀明将孩子接过,在他手中塞了一个又大又圆的夜明珠,拍拍他的后背,道:“玩儿去吧。”
早在这之前,她就与凌琰私下单独见了面,有些事情,面对这个待自己如亲姊妹的荀明,凌琰想要说清楚。
她怎样来到这个朝代,又是如何运用自己的学识来立身处世种种。
凌琰从未感到如此紧张,小心打量着面前的荀明。
下一瞬间,她被荀明轻轻抱住。荀明带着一丝震惊,同时也有心疼:“你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有的时候凌琰不得不感叹,荀明和荀奕不愧是姐弟。
成礼的那一夜,明月高悬。
荀奕披着一身月光来娶他的心上人,带着的不仅是这辈子的心动
*
凌琰将手中的酒交给对面的人,荀奕接过一饮而尽。
红色的帷帐,被褥,一切饰品。她向后支撑起胳膊,摸到了被褥下的花生瓜果。
凌琰轻声问:“那个时候......我们有孩子吗?”
荀奕吻上她的眉角,压抑着一丝痛苦,沉声道:“有过,但是......没有活下来。”
那是他们第一次当父母,他还记得从医院取了报告单的那一天,两个人在母婴店里挑挑选选了一下午,一直到将家中储藏室塞满仍旧不满足。
荀奕停下了手中一切的工作,和一群新手妈妈一起上养育新生儿的课程。
他们换了更大的房子,有凌琰喜欢的阳光房,有很多猫爬架......
他觉得人生,是美好的,并且待他不薄,让他遇到了心爱的人,和心爱之人一同孕育生命。
一切随着那场事故而支离破碎。
那场事故夺走了孩子,让他的妻子陷入了无限的沉睡。
每当进入到还未装修完成的房子中时,荀奕感到自己生不如死。整整四年,机缘巧合之下,他做出了让自己永远不能进入轮回的决定。
他摩梭着凌琰的鼻尖,遮掩眼中的些许落寞。凌琰顺势躺在了榻上,感受着他的温度,榻靠着墙躺着,耳边是凌乱的声响。
后半夜的时候,凌琰已经睡熟,荀奕支起上半身,转头看着她。手指指腹轻轻抚过她的面容,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触碰,睡梦之中不满地撇撇嘴。
他望着她的安静的睡颜,呢喃道:“我定会护你周全,让你脱离痛苦,哪怕让我永远不得轮回也无所谓。”
荀奕批起外衣,走到庭院之中,庭院中到处都是喜事留下的痕迹,此刻虽然只剩下了值夜的侍从,却依旧让人无法忘却几个时辰前的欢闹。
榻上的凌琰此刻静静睁开了双眼,垂眸,一行清泪顺着面颊留下。她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将整个人埋进被褥之中。
【如果轮回只剩我一人,我怎能独活】
她唤了门口值守的樱桃,问:“荀奕呢?”
樱桃压低声音:“太傅在门口晒月亮呢。”
凌琰被她的形容逗笑了,算算时辰,天也差不多快亮了,便让她服侍自己更衣。
凌琰推开房门,一阵爆竹燃放后的火药燃尽的味道涌入鼻尖,莫名其妙令她想起了儿时大年初一被大人塞一块糕点,从床上揪起来拜年时的味道。
“早上还是有些冷,怎么不多穿些衣服。”突入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荀奕从院子的另一头走来。
她在这个时代无父无母,从小被宫中的嬷嬷带在身边,也无需回门。凌琰和荀奕都觉得,一切从简就好。
赵氏那边却不愿意,对荀奕的消极态度有些抱怨。
“人家姑娘嫁给你,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知道没有?”
她对于荀奕婚后住在凌琰府中表示支持,未他抗下了荀氏族中的压力,两人对她都很是感激。
俩人一早便去了赵氏身边,一同用早膳。这一顿很是丰盛,光是各式点心便有七八样,荀奕有些哭笑不得。
赵氏和荀父皆是不以为意,荀父道:“一家人一起吃顿饭不容易......大家都多吃点。”
不知为何,凌琰从荀父的口中听出了点......悲伤?
她权当是刚把儿子交代出去,还没有适应,因此没有放在心上。
二人中午之前又赶到了宫中,先是拜见了陛下。萧允身着龙袍,往日沉着冷静的小大人模样在见到他们之后有些变化,在凌琰和荀奕的身边,他萧允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受教导的孩子。
这次的结亲,皇室各个成员都送上了贺礼,光是明面上的赏赐就已令人咋舌,私下里,荀明和萧允又额外给了凌琰不少嫁妆。
荀明早早就等在了宫中,忙前忙后准备着。
宫中还来了不少来贺喜的妃子,凌琰看到莫黎也来了,怀中抱着小皇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来到二人面前,道:“恭喜二位了。”
荀奕轻轻点了头,随后又问起莫贵妃的近况,凌琰知道,荀氏在暗中运作,既然先帝已去,那么一些前尘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会怎么样。
莫贵妃虽被先帝褫夺了封号,但如今也能住在莫黎身边,安享晚年。
午膳的时候,萧允和两个弟弟一起来了,一家人围着圆桌,添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团圆气氛。
萧月坐在凌琰的左手边,他已经能够独立用膳,鲜少需要嬷嬷喂饭,凌琰觉得这两年他真的成长了许多许多。她相信,在未来他会成长为一个快乐的有担当的大人。
看到那些曾经教过的孩子时,在心中的一个小小的角落,凌琰迫切地希望这些孩子在未来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能想起他们曾经与她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
她将现代的育儿带来了这里,这是她出发的起点。
荀明一直忙活着布菜倒是给小两口整的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是荀奕的亲姐姐,但是毕竟是先帝的皇后,陛下的母妃,怎可让她做这些事情。
上手阻拦却遭到了荀明的拒绝,她的眼中晶莹,声音也有些哽咽:“从前那么多年我都没有好好照顾凌儿,就让我当一回姐姐,照顾弟弟妹妹,以后......”
荀奕拍了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慰。
他轻声道:“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
一顿饭吃的比以往的时间都要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丰盛。
终归有散去之时,饭后,凌琰陪着孩子们玩了会儿,又去见了其他孩子。孩子们见到她来了,纷纷说着大人教的吉利话,小脸上洋溢着出自内心的笑容。
接着两个人又去了躺太傅院,见了见平日里的同僚。
凌琰从怀中掏出自己总是随身携带的笔记,交到他们的手上,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在育儿方面的所见所闻以及总结的一些经验。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什么好送给各位的,这字虽然有些......惨不忍睹,但是应该能够帮助到各位大人。”
荀奕在一旁轻轻点头。
离宫的时间到了,荀明破例送他们到了宫门,两人登上马车,又听见荀明在外头呼唤的声音。
凌琰掀开车帘,只见荀明迅速揩去脸上的泪水,她握着她的手,道:“以后好好的啊......”
“嗯,我会的,他也会的。”
回到府上,凌琰钻进了书房,荀奕和以前一样坐在一旁,手中剥着橘子。
他有些好奇:“你在做什么?”
凌琰抬起头,笑了笑,然后又埋头一笔一划认真写起来:“我在写信给我认识的所有人。”
荀明凑过去看,她一把挡住,有些难为情。
“别看,还没写完呢。”
“有我的吗?”
凌琰坏笑:“你猜。”
厚厚的一沓信,凌琰写了一晚上,给明子君魏思林的,给荀明的,给荀奕父母的,给来到这里之后认识的所有学生的,给闽州那家点心店老板娘的......
凌琰一边数,一边满意地点点头。
此时,正逢破晓,东方的金光照亮了天地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