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凶神恶煞,凌琰见来者不善以及身边人不正常的神色,便把她往身后一推,双手卡在腰间,整个人呈现战斗姿态。
她这个人平时慢慢悠悠,整日不思进取,可真面临特殊情况之时,整个人就化身为炮仗,一点就燃。
来人被她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唬住了一瞬,紧紧是一瞬,他的嘴里又开始冒出污秽之词。
荀氏的随从将一把土塞进他的嘴里,试图让他闭嘴。
可谁能想到,这人力气奇大无比,几个人险些没摁住他。
“你们这些狗杂种放开我,我是她爹!”
凌琰惊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很明显,他口中的“她”是指此时正站在自己身后的明子君。
她转身看看一脸惨白的明子君,又看看地上凶神恶煞的男人,很难将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还是父女。
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光凭外貌上来看,全然没有相像之处。
此时,明子君颤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是我继父,但是我保证,他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语气中的骇然与恳求令凌琰感到心痛。
只听那人淬了一口带着泥土的口水,继续叫嚣:“没有关系?你以为自己跑出去了,就完事大吉了?你做梦!老子已经收了朱员外家的彩礼,今天这个洞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一个女人家反了天了你!”
众人听见此言,纷纷七嘴八舌起来,有嫌弃他言行太过粗鲁的,有吃瓜的,还有意味深长看着凌琰和明子君两个人的......
荀府的侍从将人群往外驱赶,有人见到荀氏的家徽,先是一愣,随后灰溜溜离开。
待场地清理干净,凌琰让明子君回到屋内。
明子君摇头,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水,深呼吸了几下仿佛实在给自己助力,眼中充满着决绝和坚毅。
“我绝对不会退缩!”
她走到继父跟前,语气平稳冷静。
“我说了,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这点官府已经进行了公证,大梁的律法能够为我作证。”
那人“呸”了一声,想用力挣脱身上的束缚,无果,只能使劲昂着头,眼中尽是凶煞。
“我呸!只要我和你娘是夫妻,你就永远逃不出老子的五指山!”
明子君双眼通红,吼道:“我娘已经死了!是被你逼死的!我没有杀了你,已经仁至义尽。”
她的声音中充满着愤怒,最后一丝胆怯也荡然无存,她光明磊落,凭什么要惧怕一个人渣?
“你口中的彩礼怕是早就在赌场里输掉了,我不管你是当牛做马也好?卖身为男//妓也罢,你自己想办法去。”
“你的事情,和我无关。”
她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发出惊天的响声。
地上那人一旁的脸颊高高肿了起来,一颗发黄的牙齿“咚”一声滚落在地上,被路过的一条野狗看准时机叼走了。
那狗没走几步,眉头一皱,将牙齿吐了出来,站在原地干呕。
明子君的继父被这一巴掌直接扇懵了,“你你你”了半天都没凑出半句话出来。
她朝着荀氏的几位随从鞠躬,一连道了好几个歉。
明子君回到凌琰的身边,满脸歉意。
“抱歉,凌儿,我把这一切都搞砸了。”
凌琰一手放在她的肩上,让她别自责。
“我觉得你刚刚特别帅,真的。”
后来,凌琰派人将明子君护送回家,让人把那男的押送去官府。
回去的路上她没有坐马车,路过一道小巷时拐了进去,里头有家书肆。
“荀太傅,放学了,回家吧。”
书肆的小二将她引到一个雅座处,荀奕靠窗坐着,手中翻阅着书卷。
他几乎每日都会来到此处,据说这里有着许多已经不流传的古籍,对于爱书如命的凌琰和荀奕来说,这里是一处绝佳的秘密基地。
荀奕没有抬头,耳朵却出卖了他。
凌琰“嘿嘿”一笑,坐在他的对面,支着下巴看他。
她似乎从来没有关注过他的相貌,这当然是假话。
所谓,荀奕的容貌,凌琰的荣耀。
没办法,自己就是这么有魅力。
俩人一同乘马车回家,虽然隔着帷帐,凌琰还是可以感受到今天的荀奕呼吸并不顺畅,明显是心跳加速了。
马车即将在侧门停下,还没待之停稳,车外传来一声咆哮。
凌琰掀开车帘一看,竟然是刚刚被打了一巴掌又被押去官府的明子君的继父。
他向他们的方向冲过来,手里持着一截木棍,杀红了眼。
凌琰放下车帘,对着一脸平淡的荀奕道:“咱们等会儿再下车吧。”
说罢,车身轻微晃了几下,毫发无伤,无人伤亡。
再掀开车帘,又是熟悉的一幕,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只是换了个场景。
凌琰无奈地叹口气,开玩笑,荀氏的马车所用的木料都是最顶级的木料,经过特殊的工艺加工之后,坚不可摧。
“车外的人是谁?”荀奕问道。
凌琰故作高深,还是忍不住吐槽:“一坨狗屎。”
“文雅点,不要口出秽语。”荀奕提醒,依旧翻阅手中的书卷。
她点点头,非常认同荀奕的看法,毕竟在这么一个高雅的环境之中,自己的言语却是不妥。
凌琰一本正经道:“狗狗留下的自然的馈赠。”
荀奕:......
风波很快平息,凌琰不知道这件事情最后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荀奕对他说交给那些人就好,此后明子君的继父再也没有出现过。
隔日一早,凌琰正在练习写字。
樱桃进来,道:“姑姑,明小姐在外头等着您。”
闻言,她赶忙放下笔,披上外衣就打开门跑出去。
见她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凌琰松了口气,拉着她的胳膊就往里头走。
“昨日我写了新的教案,你来看看怎么样,还有哪里需要改的。”
二人步行到凌琰的书房门口,突然,明子君朝她跪了下去。
凌琰手忙脚乱地将她扶起来,却看见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原来昨天晚上明子君接到官府的传信,她的继父已经在发配边疆充军的路上,永远不会再来打扰她的安宁。
至于他口中的朱员外家的彩礼,那边的人传话来说请她不用担心。
聪慧如她,仔细一想便知是凌琰帮了她,这才一大早带了许多礼物前来道谢。
凌琰摸着后脑勺没好意思说其实是荀氏解决了她们的难题。
天气晴朗,二人坐在院中晒太阳聊天。
凌琰的小院经过赵氏的精心打理十分别致,二人喝茶吃点心,畅谈最近市面上流行的书籍。
她越来越喜欢她这个朋友,不知不觉聊了许多。
临近午膳十分,荀奕院中派人过来。
“公子道今日有荀氏门生需要招待,恐不能和老夫人还有姑娘一同用膳了,还请姑娘见谅。”
凌琰毫不在意,摆摆手:“没事没事,今日荀奕的小厨房做了什么菜?”
“回姑娘的话,是龙井虾仁和清蒸排骨还有什锦鲜果汤和海芽鲈鱼羹,主食是肉羹烩面。”
“好好好,都是不错的,正好今日我这里也有客人。”
那边答应了一声便回去了,没多会儿又敲响了凌琰的院门。
“大公子说既然是客人,怎能不以礼相待,特此来请二位移步花厅。”
俩人跟着侍从来到花厅,里头已经布好了菜,侍女们忙忙碌碌穿梭其中。
荀奕的口中的荀氏门生看上去十分年轻,却是同他一样,桶身书卷气,言语之间恰当有礼,气质不俗。
只是,当门生见到凌琰身边的明子君时,罕见地失态了。
“子君,怎么是你?”他欣喜地叫道。
“魏思林?”
明子君先是一愣,随后观察了许久,才不确定地喊出那个名字。
“太好了,真的是你!”
凌琰拉着荀奕站在角落里,看着二人寒暄的场景。
她怎么觉得,那魏姓门生怎么像一只摇着尾巴的开心地转圈的萨摩耶?
她把这个想法和荀奕说了之后,他严肃道:“怎能将人形容成狗,成何体统?”
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赞同她的看法,默默点头。
“莫知是近些年来荀氏外姓门生中最不可忽视的一个,品学皆为最上等,前途不可限量。”
原来,明子君的父亲与魏思林的父亲是至交好友,在明父还未去世之前两家是门对门的邻居。
明子君比他大几个月,儿时魏思林几乎天天跟在明子君的身后,是她的一个忠诚小尾巴。
得知明母要带着明子君离开的时候,小小的魏思林在家里闹了三天三夜,得知自己的哭闹根本没用之后,第二天明府门前多了一大堆他珍藏的“宝贝”。
明母带着明子君离开的那天,两个人都哭成小小的泪人,魏思明更是大病了一场,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至此之后,两人完全断了联系,这一别就是将近二十年。
凌琰点评:“过了二十年还能把儿时的玩伴认出来,不简单啊这小子,我连昨天晚上吃的什么都忘记了。”
荀奕面无表情道:“你昨天晚上吃了六个鸡腿,一碗饭,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