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二爷慕风远也就是慕清洺的小叔,一大早便和自己好友户部主事聂怀昌来找慕清洺了,但二人晚了一步,当时慕清洺已经进宫了。
二人只得暂时在正堂中坐着等慕清洺回来,这清茶都喝空了七八壶了这才远远地看见慕清洺的身影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慕风远虽然年长慕清洺十几岁,但却是个沉不住气的,此刻见到慕清洺,便抬步迎了上去:“清洺,怎得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可是大殿下为难你了?”
慕风远此人资质平平,若不是靠着慕氏祖上恩荫相护,是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但是慕风远此人虽然平庸但是知足,且十分疼爱小辈。
对慕清洺这种有可能光耀祖上的小辈那就更加疼爱了,在得知慕清洺进宫的消息后一颗心便提了起来,此刻看见慕清洺这心才落到实处。
慕风远对自己的好,慕清洺心中自然明白,对于自己这个小叔也是敬爱有加,他弯腰行礼,带着小辈该有的谦卑道:“在宫中耽搁了些时间,小叔不必担忧。”
待到慕清洺坐下之后。
慕风远和聂怀昌对视一眼,这才开口:“今天宫中传了消息来,三日后陛下下葬入皇陵,同天新帝登基。”
聂怀昌将剩下的话接了过来:“距离上京城最近的诸侯王孙赶到上京城参加殡葬礼,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大殿下这是想要尽快将新帝的事情落实,以防再出变故。”
“今日我和你小叔前来,就是想和你商讨一下此事。”
今天一天的时间,他只在瀚书阁中喝了两杯清茶,此刻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杯,浅啜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对着二人说道。
“新帝不立,朝堂不稳,这是好事,二位大人有何担忧?”
“此事确实是好事,我与你二叔也是拥立幼帝的,但若是大殿下带着新帝登基,将朝政揽于己身,到时你我该如何自处?”
聂怀昌和慕风远眼中的担忧做不得假,若是一人专权,那他们在朝堂上岂不是成了摆设。
就连陛下也……
慕清洺却一点也不担心,微微浅笑道:“朝上诸位大人虽然都是靖国大臣,但朝堂上下岂会是一心?二人大人既已挑明是拥立幼帝的,那便有二心的,他们比我们更不愿意让新帝登基,届时自然有人阻止新帝登基之事。”
慕风远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清洺说得对,到时候大殿下在朝上受了阻,岂不是还要求我们帮忙?到时我们联合卢尚书再次上书,请求殿下设立辅政大臣。”
但聂怀昌眼中的担忧却始终都没有散去,他看着慕清洺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慕清洺垂眸敛下自己的思虑,伸手将衣服上的褶子又抚了抚。
就在三人在正堂议事的时候,宫内突然来人,三人连忙起身出去接旨。
那被慕清洺留在瀚书阁的金印紫绶现如今又被人送回来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方慕清洺再也不能拒绝的圣旨。
但除了这一方圣旨之外,还有……
他转头看着一旁三个红色漆木的大箱子,原本微凉的俊颜此刻一点点冷了下来。前来送东西的宫人弯腰谄媚地笑道。
“这些是大殿下可以嘱咐让奴才给大人送来的,里面全是些金银珠宝,大殿下还说大人若是还有什么想要的尽可去宫中寻她讨。”
“殿下对大人可算是给予厚望啊!大人可不要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
慕清洺掀唇冷笑:“臣怎敢拂了殿下的东西。”
这些东西被抬进慕府后,不管他收不收,注定和池渲脱不了关系了。
原本来寻他议事的聂怀昌,此刻也扬起笑容,明着恭维暗里讥讽道:“原来大人是被这些东西给绊住了脚。”
“是我今日来错了,告辞。”
话落,聂怀昌对着慕清洺作揖之后,便快步离开,那样子就像是慕清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晚走一步便会被粘上。
慕风远看着走远的聂怀昌又看了看慕清洺,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询问谁,半晌之后这才愣愣道。
“清洺,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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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下下令,这几日不上早朝,待到登基大典之后,再行早朝事宜。
池渲自十四岁被寻回之后,便被一直养在后宫中,但除了太.祖皇女这个名头之外,再无其他的名号,是个有点位份的妃嫔就能踩上一脚的皇女。
她自回宫之后便一直住在皇宫中最为偏僻的殊华殿,就算现在成为了护国大长公主,依旧没有更换宫殿。
但是原本最冷清的殊华殿,现在无疑是最热闹的。
院内青竹纵立,唯一的一片空地还被池烬给霸占了,脚踩着蹴鞠和宫人闹做了一团。
与池烬这边嘈杂的玩闹声不同。
走廊中的亭子上,则摆放着一张软塌,其上侧卧着一妩媚美艳的美人,正在小憩,原本拿着团扇的手无意识松了,团扇几乎要坠到地上。
在美人身遭燃着清清袅袅的檀香,一旁有宫人素手轻敲编钟,如鸣佩环。
二人一静一动,一内一外,将整个殊华殿都给霸住了。
池渲自殿外走来,手上还拿着公文,她身遭没有贴身侍奉的宫人侍女,只跟着一身黑衣的禁卫首领左辞。
听着那编钟的声音,她抬步朝着殿内走去,但是被滚落到脚下的蹴鞠绊住了脚,她低头看着那蹴鞠,犹豫了一下抬腿给池烬踢了过去。
池烬伸手抱着踢过去的蹴鞠,小跑着朝池渲走了过来,乖巧地唤了一句:“姑奶奶!”
见此,池渲这才给了池烬一个浅浅的笑颜,伸手摸了摸池烬的头发说道:“在这等着,等我处理完事情,就来陪你玩。”
“好!”池烬笑着应了一声,便不敢再踢蹴鞠了,只攒着力气等着池渲处理完事情。
她抬步绕过池烬,朝着亭内走去,几乎是在她刚刚踏进亭子的时候,那奏编钟的宫人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欠身行礼道。
“奴婢见过大殿下。”
她轻轻点头,随后摆手让宫人退下。
与此同时那软塌上小憩的美人也睁开了眼睛,将快要坠到地面的团扇收了回来,一双如水的美眸朝着池渲看过去,在两道视线相触的瞬间,两人眼中皆荡开笑意。
“大殿下,现如今见你一面可真麻烦。”容窈笑着打趣道。
她抬步朝着一旁软塌走过去,露出了身后的左辞,容窈的笑意微敛,然后垂下那堆满了珠花发簪的脑袋,对着左辞微微点头。
左辞也回之点头,随后便守在了亭子外面。
池渲坐到了容窈的对面,伸手给容窈倒了一杯茶,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轻声开口:“等了多久?”
池渲在面对容窈的时候语气虽然多了几分熟稔,但是依旧难消冷气。
容窈是罪臣之女,家中获罪之后便入了教坊司,二人是在宫中宴会上相识,随后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若说池渲模样清媚,只肖看上一眼便如同冰刺扎进心里,短时间内不得消融。那容窈的模样妩媚华丽,像是一团柔火慢慢将你的心脏包裹,炙烤其中,如温水烹蛙。
容窈伸手将茶杯接了过来,但并没有要喝的意思,轻笑道:“也没多久,两首曲子的时间,还要谢谢大殿下,让我在你这里睡了一个好觉。”
说完这句话之后,容窈眼中笑意微退,正起神色。
“你让我送去慕府的人我已经连夜送过去了。”
“他都收下了?”
容窈轻轻点头:“并未退回。”
白日里送金银,晚上送美人,但她还是有些意外,本以为慕清洺拒绝的,毕竟在瀚书阁慕清洺那模样倒不是在说假话。
但眉头刚刚皱起,便又再次舒展开了,这次眼尾多了丝轻蔑:“自慕承之后他们慕家果真是在走下坡路了,后代子孙再没一个比得上慕承的。”
慕清洺应当是慕家现在唯一能再兴门庭的希望了。
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容窈并不懂,但她人在上京城,没少听过慕清洺清心寡欲从不碰女人,这次这么轻易就将人给收下了。
若不是慕清洺表里不一,那就是传闻有假。
“慕清洺虽然是朝中新贵,但为人死板,油盐不进,你当真想好了要拉拢他?”
她点头道:“慕家需要再出一个宰执大兴门庭,我也需要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此举互惠互利。”
话落,她不再和容窈讨论慕清洺的事情,看着容窈道:“容廷的假身份我已经派人安排好了,今年会试容廷可作为士子前去参加。”
容廷是容窈的亲弟弟,在容家获罪的时候,两人便已经下了终生难逃脱的枷锁,今生都要为奴为妓。
莫要说参加科举了,就是变成普通人对他们都难如登天。
闻言,容窈当即跪倒在地,跪地叩头,满头的珠翠步摇因为晃动而发出清脆的声音,见此,她忙伸手将容窈从地上扶了起来。
再次抬头,容窈眼尾已经含泪,满眼感激地看着她:“阿渲,谢谢你!”
她伸手将容窈眼角的泪珠拭去,轻声道:“何必言谢,我这六年在后宫也多亏了你的帮衬,若是你想,你在教坊司的罪名我也可以给你一并抹去。”
但容窈却笑着摇摇头:“不必了,我这样就挺好了。”
不少王孙世子都喜欢容窈,但不知为何容窈一直都没有离开教坊司,现如今就连她开口帮忙,也遭到了拒绝。
容窈将脸上的泪水给擦拭干净,随后欠身告退。
目送容窈离开之后,亭子中就只剩下池渲一人,她转身看着随手放在桌案上的公文,那是礼部和钦天监一同呈上来的。
说钦天监夜观星象,三日后暴雨狂风,不宜举办新帝登基大典。
再次看着那公文,池渲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去,这公文不过是推迟新帝登基的借口罢了。
就在此时有宫人凑上前来说道:“殿下,太傅大人进宫了。”
她轻嗯了一声,伸手将公文收起来,随口问了一句:“现在到哪了?”
她本以为慕清洺此次进宫不是来找她退东西的,便是来找她谈和的,却听见。
“到了净身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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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