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的心肺复苏后,周至收回摸向骆方颈动脉的手,摇摇头,表情沉重。一切不言而喻。
大家都在同时间感到手脚冰冷,脑海里浮现大片大片的空白。
明明几分钟前还一起说笑,怎么会这样突然?
梁青问:“是什么原因?”
周至谨慎判断:“看症状好像是过敏,但我也不敢确定。”
林淮平大声喊道:“骆方花生过敏!”
“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梁青说,“所以大家平时吃饭都会避开花生,包括今晚的菜。”
“那会不会是调味品里含有花生?”
“这我也没有注意过……我进厨房看看。”宋慕思脸色白得像纸。大家一起进入厨房。
他们仔细检查每一瓶调味品,但除一罐未开封的花生酱外,其他调味品的配料表里,都没有看到花生的踪迹。
“我想起一件事。”许双园突然说道,“骆方吃草莓派的时候,说过味道有些奇怪。”
“我不觉得奇怪啊……大家也都吃了草莓派。”
“而且草莓派是骆方亲手烤的。”
“我建议今晚的菜都不要动,等警察来了一定可以查出真相。”
“布吉岛没有派出所吗?什么鬼地方?!”
屋内陷入沉寂,渐渐地,有抽泣声响起。
“还是没信号吗?”
桑隆控制不住急躁的脾气,明明自己有手机知道答案,还是明知故问,仿佛可以得到不同的答案。
“我想,要不要把骆方挪到其他地方?”牧星朝低声提议,“骆方的样子不太好看,胆小的可能会害怕。而且大家看着更加伤心。”
大家都对这个提议没有异议,正好一楼有个杂物间。
杂物间虽然不大,但东西不多,将两排铁架子稍微移开后,就空出一块地方来。宋慕思拿来一床被子铺在地面,桑隆和牧星朝合力将骆方抬进去,又用床单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发生这样的事,大家都没有心情说话,坐在客厅良久沉默。后来也不记得谁起了头,回忆起有关骆方的点点滴滴。
“骆方家庭条件不太好,但学习很认真,性格安静,我从没听过他抱怨和发脾气。”
“我记得高一冬天,他唯一的外套破破烂烂,他也不喊苦,顶着寒风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后来还是星朝拿出几件不穿的棉服给他,那几件衣服他一直穿到大学,真的很节俭。”
“我前几天听他说,他马上就要升职了,工资会比现在多30%……”
“江栀已经出了意外,为什么骆方也……”
客厅里再度陷入沉寂。
林淮平站起身:“我到门口抽根烟。”
桑隆沙哑着声音说:“也给我一根。”
没有人问为什么平时不抽烟的桑隆现在也要抽烟。
两个人走到门口,刚拉开门,一股猛烈的风灌入,庭院的树叶摇晃着发出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声响。
“快关门,台风来了!”
晚上八点左右,台风从香蒙市登陆。
风势凶猛,浪潮翻涌,仿佛要将布吉岛吞食腹中。
大家各自回房间检查窗户是否关闭,同时在周至的提议下,大家决定顺便冲个澡。
牧星朝走出房间时,宋慕思也刚从房间出来。
开业第一天就发生这样的事,宋慕思的脸色显然比其他人难看。她指了指三楼:“我去关三楼窗户。”
牧星朝也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来,大家心情都很糟糕。他点点头:“我再检查一下一楼窗户。”
他注视着宋慕思踏上三楼楼梯的背影,若有所思。
徐杭佳红着眼睛低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很害怕。”
虽然很不应该,但她无法阻止自己的恐惧大过朋友失去生命的伤心。
“肯定是台风过境的声响太吓人,要不放点音乐吧。”
听到提议,崔书颖从自己房间拿来无线音箱摆在桌子上。
轻柔歌声飘扬在屋内,盖住哀嚎可怖的风声。
“这样好多了。”
可惜没多久,更强烈的风压向小岛,风声盖过歌声,变得清晰无比。
客厅灯光忽明忽暗,伴随惊呼,骤然陷入彻底黑暗。
“不要怕,只是停电。”徐杭泉第一时间拉住身边的妹妹,低声安慰,“哥在呢,这世界上没有鬼。”
“我不怕。”徐杭佳嘴硬说完,才发现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她连忙挨紧徐杭泉。有哥哥在身边,她才能稍感心安。
“我去看看电闸。”黑暗中传来宋慕思的声音,“可能是跳闸了。”
崔书颖按亮手机光:“我和你一起去吧。”
许双园下意识想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但稍一犹豫还是放弃。
在知道停电原因之前,还是暂且省下电量。大家似乎也是这么想,只有徐杭佳按亮手机屏幕,淡淡的光照着她的脸和身侧徐杭泉模糊的身影。
台风依旧冷酷,玻璃窗响个不停,整座民宿好似在颤动,让人心中不安地认为台风迟早会将房屋撕裂。
所幸这个时候不知道谁把无线音箱的音量调大,富有节奏的嗨曲显然减轻了可怕氛围。
就在这时,宋慕思和崔书颖带回一个不好的消息。因为台风的缘故,水和电都断了。
“既然没电,大家手机电量还是尽量省着用。”尽管现在依旧没有信号,但大家心中难免抱有一丝期盼,万一台风停下来后就有信号了呢?
徐杭佳也下意识将手机暗灭,屋内愈发漆黑,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杂物间有手电筒和香薰蜡烛。”宋慕思说完感到为难。杂物间有骆方的尸体,她有些害怕。
不只是她,其他人心里也不太愿意进入那个房间。最后是见惯生死的周至和向来胆大的徐杭泉主动站起来。
啊——
一道惊叫划破黑暗。不知道是因为恐惧导致声音变形,还是音箱播放的歌曲扰乱,大家一时间都没听出是谁的声音。
“谁?”
“你叫什么?!”
崔书颖手忙脚乱关掉音箱。
黑暗里响起颤抖的声音:“有人攻击我!”
这回大家都听出来了,是林淮平的声音。
徐杭佳的声音也在颤抖:“确定是人吗?”
“我……我好像要死了!我在流血!”林淮平恐惧地大喊大叫,“救我!救救我!”
他的恐惧像是病毒一样蔓延。客厅里又响起几道尖叫。
“林淮平,你在哪呢?”
“我好害怕!”
“什么东西扔我身上!”
“都冷静点!”
大家慌乱地按亮手机光,照向声音源头。
林淮平捂着脸蜷缩在地上,鲜血沿着他的指缝流下来。周至急忙上前查看,他轻轻拨开林淮平的手,只见林淮平脸上有几条深浅不一的划痕,深的伤口正涓涓淌血,浅的伤口仅是破皮。
“差一点就伤到眼睛了,幸好伤口不是太深。”周至安抚道,“我去拿药箱,消毒擦药就好。”
“这是谁干的?”
大风呼啸,门窗哐当作响。
短暂寂静后,宋慕思声音响起:“外面那么大的风……而且我已经把门反锁了。”
她的话语并没有说得明白。
但所有人都知道,伤害林淮平的人就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