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黄白,嘶——刺眼的光险些让费力睁开的眼睛合上,但眼皮的主人实在心急,嘶哑急切的声音也伴随响起“这是哪里”?
太太——您醒啦!是阿霞的声音。
我大概知道自己怎么了,痛!剧痛!眼神逐渐清明,我看清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面,不是单间,应该有简单的包扎过,吊瓶在输液,滴答滴答————
我缓了缓神,像是机器重新启动前的黑屏,脑子空空,丢了魂儿一样。
噗嗤!
太太——阿霞不禁微尖声怪道。心中默想,这老钟也真是的,少爷好不容易从生死关踏回来,太太这头又出了车祸,这一家子!齐聚新闻头版不说,3人里面,2个在医院,这哪里是过日子,哎————太太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怕不是疯了吧?
阿霞?钟叔怎么样了?
还好还好,对面的司机是个送货的,疲劳驾驶,好在钟叔避让及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伤了腿,伤筋动骨是要养养的。
要最好的病房,秋穗坚定道。
是的,您的习惯我们是知道的,该花的钱一定花,阿霞回道。
秋穗所处的病房是一个普通病房,专门照顾临时、轻微伤病的轻症病人,挨着急诊室难免喧嚣、急切。
葛大夫!煤气爆炸、有重度烧伤病人、伴随内部脏器损伤!
做创面处理,通知烧伤专科会诊,进手术室。
石破天惊的话语,强行唤醒秋穗宕机的脑袋。
阿霞,没什么事我们就走吧。
哦,好好,吊针不打了吗?话音未落,吊针的针头已经被秋穗一把拔下。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我们走吧,去看看陈丁怎么样了。
太太可是你!阿霞话犹然未尽。
随着阿霞的目光,秋穗才算看了看自己的形状,惨不忍睹。
白色的花呢套装勾丝、沾染了灰尘和点点血痕,映衬着白色的衣服显得极其明显,是太潦草了,丝袜也勾丝破了洞。秋穗抬头对上阿霞的担忧的眼神。
而且太太你现在不宜见人,这毕竟是医院又是急诊,娱记们不便进来,可是出去呢?你的头也——
秋穗顺势摸头,嘶——没有伤口撕裂的感觉但是闷闷的钝痛,应该是淤青了吧。
我们今天就不要看少爷了吧,小丽在照顾少爷,没事的;而且,医生说现在少爷的情绪不稳定,我们还是... ...
我当然知道阿霞想说什么。“偏门”?
“车子已经安排好了钟叔的儿子听到出事立刻就备车来医院陪同了,现在老钟无事,就在侧后山的医院门等,那边是停尸间,除了殡仪馆的车子,人、行都少些,老爷—— ”
阿霞看了看秋穗的面色沉沉,但也不像是发怒不满的神色,继续道:“老爷派了公司的人过来,我们侧门一走,就有和您身形相似的人往前门走,娱记蜂拥而上,发现认错再充当发言人做冷处理”。
哼,利落!秋穗评道。
呵呵!阿霞赔笑。
我们走。秋穗转身,面上的神情不知被何时戴好的帽子遮住了,看不清。
纷扰的急诊病房,没有什么人关心别人何种面目,何种境地;在这里只有命是天。
葛大夫!这个小女孩利器穿心需要您立刻配合手术。
好!联系小何过来帮忙,你——准备跟我进手术室。
哎!女医生忙应。
那个重度烧伤会诊怎么样了?
哦!女孩回道:“李医生跟着抢救了,但是烧伤面积太大,发现的时候也晚了呼吸道梗阻、没有抢救过来。”后面的声音除非两人,其余人几不可闻。
嗯。
对面的回复过于简短,女孩抬头看向葛医生。发现葛医生顺着医院长长的绿色过道望着,时间很短,但痴情人眼中的偷望总是显得既短又长。在看什么?女人吗?
走吧,别发呆。葛医生甩开长腿疾步走向手术室。
反倒显得还在望着通道的女医生像个呆子。
“来了”!快跟上,铭心,别坏事;女医生暗道,这可是第一次当助手真刀真枪的进手术室。
太太,这边。
阿霞忙跟上秋穗的脚步,从秋穗身后跑到她身前。
是这边的路口!
吓,刚从医院出来的人虽说是轻症,但也未免过于身手矫健了,再不拦住,太太怕是走进太平间里面了。
嗯。秋穗转了身子,刹车,掉头。脚步原地一顿,转而跟着阿霞继续走前面的路。
阿霞脚步微微急促,快了起来,面孔紧绷怕是咬紧了牙关。
太太,这边,黑色的车。
小钟————这这!阿霞不敢高声,尽管四下并无人,但仍然担心有无孔不入的娱记伺服左右,乘间伺隙。
太太,霞姨。小钟忙迎上来,打开后座车门,迎着太太、霞姨上车。
走走,快走。阿霞上车看秋穗坐稳,关门、立刻催促小钟。
是!阿钟迅捷启动车子。随着车子驶过大门,过了个土坑,正式走上柏油路,车子与路面沙沙发出摩擦,像是白噪音————
秋穗闭目。
阿霞转头望向秋穗,不敢发出声响,心中再次长叹。
远山别墅中。
卧室。
凝脂、釉面样的白腿映衬在黑色的缎面床单上,这床单和市面上常见的成品、定制床具并不相同,像是法式,但床帏处似挂似嵌了好多珍珠坠子,漂亮极了。随着床杆的颤动,连着珍珠坠子一并晃动,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真奇怪不土不洋的。
两条腿挣扎似的前后蹬,偏偏又不时交织缠绕,可爱又可怜。小腿纤长,大腿腴润,比例适中。只不过若是秋穗在这里看到,怕是要冷静的评一句:“圆规腿”。
细微的呕呀声、男人的喘气声混合着听,像是不甚爽利,但空气中浓的化不开的浑浊却又让一切自洽合理,反勾的人心痒痒的。
妖精——男人的怒骂
啊——女人反驳似的出了声。但也只有一声罢了。
床继续摇摆像是小舟,然后狂风也来了,细雨也来了;彩虹可能还没有。可惜了没有雨过天晴。
我真的很爱你————女人道。
两具油条身体裹在黑色丝绸中,**初散,温度未散。
静默。
男人红润的唇摩擦女人的脸颊继而往下、向下,几乎要继续将头隐进黑色被子中,但停下了。
嘴唇紧贴皮肤,声音透不出来,气流有力的打在皮肤上,他说:“漂泊客的女主定下了,是你,不过暂时不会官宣,怕是要等风头过了,你耐心等等”。
女人身体温度骤降,大概是因为男人离开了被窝。话音未停,男人继续道:“导演,看了你拍的广告,很喜欢你,觉得你很有生命力,这个片子是准备作为现实题材申奖的,你好好准备”。悉悉索索,男人穿衣十分利落,不时发出皮带磕碰夹克的声响。
你知道我不是要和你说这个,你不听我讲。女人低声。
就这样吧,男人抬脚穿好裤子,准备向外走去。
我又不是为了女主角才和你在一起的。
哦?那你是为了女主角才跟我儿子在一起的吗?
你不要随便污蔑人,我从来没有和他拍拖过,我也没有说喜欢他、没有暗示、我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是吗?不过这重要吗?
重要当然重要!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女人从床上站起,但气力不足又跪坐床上,与男人坦诚相见,继续道:“我不爱他,是他误会了,你们都没有给我机会说开,他会错了意,也要怪我喽”?“我爱你啊“!
哦,爱老豆啊?男人沉稳道,但是在戏谑。
啪,靠枕砸在男人臂上,未曾掀起涟漪。
你混蛋。
床上的事情拿到明面上说实在没品。
露水情缘,现在你可以忘了,你不亏的;哦,对了,你别忘记了我可不是陈丁,男人转身。
Chan!我还会联系你的。
哦?是吗?佳人有约,不敢不从,不过你别指望我真的负责,嘴巴严一点。男人没有过多留恋对着穿衣镜最后检查,开门——关上——咔哒——
陈狳——女人**跪坐在床上念着男人的名字,姣好的身材衬着丝绸质地的床单有种妖一样的魅惑,啜泣声零零落落砸在软布上了无声迹。
近山道,陈家别墅。
阿霞,手脚麻利的做晚餐的收尾工作,今天是摆花做室内装点。
好端端的今天怎么插起来花了?秋穗疑道,不过花香混着清粥、广式菜肴平添了几分食欲,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不是插花,三角梅开了,我折几枝做装点。阿霞笑着回应,像是一回到老宅就收拾起了所有士气。
很漂亮!三角梅一般由着阿霞养在花园里,但那里挨着后山已经很少有人过去了,花朵小小的却十分艳丽,数朵花骨朵拧长在一起像是报团取暖,开得十分有生机,真好啊。
小丁那里你多帮我看顾着,我最近事情很多,怕是没法分身了,他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了,你再叫我。秋穗对阿霞道。
好,太太你放心,我不会给您拖后腿的,阿霞坚定拧眉,似下决心。
别多想,不是你担心的那样;像是看穿了阿霞的想法,秋穗凝视内心只是觉得自己不过一个纸老虎,怕是干不出阿霞预想的种种。
啊?那个女人?您?
女人?阿霞,你知道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女人。
是——太太,一定又是娱记们捕风捉影,你看我就是深夜档看多了。
阿霞,现下只有我们两个,你知道我没有什么朋友的,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的事情你知道几分?秋穗目光灼灼。
太太————阿霞犹豫了,就是这片刻的犹豫,秋穗继续道:“你知道的,你们都知道呢?我不知道——有时是我真的不知道、有时是我装的不知道;有所谓吗?离开了陈狳我去哪里?”
女人————秋穗拖着长长的尾音,像拖着人在背上一样吃力的继续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什么女人的事情”。
怎么会?娱乐圈的小妖精一茬————
够了,阿霞,男人是不一样的人类,女人却是人以外的其他物种,之所以可以共存,是因为一方的忍让退步,婚姻要看运气、也要看算计,如今运气到头了,全看我算计着能不能过下去。秋穗语罢,终究放下了筷子,还是老毛病,心情一旦风吹草动就吃不下饭,原来跑龙套、拍电影面上不显,风也食、雨也食,忍也要吃饭装的和旁人一般,也是阿芳在,一切才显得有办法、有陪伴,阿芳一走我真的被她一语成谶,成了老学究,只是不好不好,不像不像,装的四不像。
撤了吧。秋穗起身打算回房,又想起了什么:“以后老宅子的电话除了书房的其它全部撤掉,不需要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阿霞认为这是个双关句,于是低头鹌鹑样的站立。
秋穗本来没有别意,倒被阿霞一怔忪,心中有了想法:“真是越老越糊涂,他不回来,就不要再有奢望了,再一再二,还要再三再四吗”?
深夜,约摸着是凌晨两点的样子;梦境徐徐,秋穗躺在柔软的棉质被褥里自在的仿佛回到了妈妈身边,安全。
喂,秋麦子,我有没有和你讲,这样的男人你玩玩就算了,不要当真,如果你处女没有玩过男人我大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样子货过过,你和Jerry chen在一起你以为你有几只眼啊!他是什么名声你是第一天进圈子要我告诉你?
什么名声?行侠仗义的名声。秋穗沉稳应对,但双手并不沉稳,纸老虎要撑不住了。阿芳虽然平日大大咧咧,喜怒无常,但对发小,认识这么久秋穗没有见过她这样生气过。
行侠仗义——郁芳立目,叉腰,人面两张皮,你喜欢漂亮的一张可以理解,但麦子你见过另一张吗?我认识他比你久,可我没有见他出过不可弥补的错误,你能吗?你看他鲁莽直率,信以为真,我看你倒是实实在在的傻的可爱!
郁芳虽然在骂着,手也狠狠戳在秋穗的额头上,刮出了点点红印,但秋穗笑了,她心中有底,郁芳不会真的气她的,她总是这样、总是... ...
语罢,时间像是慢了下来,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是谁呢?屋子里热了起来,夏天香港的热像是蒸笼里,把人发出水来,房间里雾气蒸腾,郁芳的脸恍然变得惨白,郁芳背后的门嘭的被打开,是一个男人,他冲了过来!
呼————秋穗睁眼,是梦。
对面的黑白时钟3:15
秋穗依旧躺在床上,回味这梦境,梦——假的梦——反的
所以郁芳一定平安无事,一定!还有什么?男人——男人是谁?秋穗回味着,努力推测,特别的味道,但是没有味道,是梦里感觉有味道,这个感觉如此熟悉,这是她爱了二十年的人,陈狳!
秋穗向右面转头,哦!痛,看来是落枕了,红色木门紧紧关着没有人,念头转瞬,这门的颜色真丑。
郁芳郁芳,秋穗沉吟。
起身,咔哒,咔哒,秋穗让自己尽可能慢下来,这个号码很久没有打过了,嘟嘟——— 嘟嘟——— 秋穗有点着急了,这真不是个好时间3:20 也许在工作吧?正要挂断。
秋穗——
William—— 是我!
嗨,我当然知道,你声音怎么哑了?
无事,我————我————郁芳怎么样?
很好,不过她刚下车,你早些打来好了,你们可以说说话的。
不了————我,我担心她想来问问她的境况,其他没事了。
秋穗——你不常联系我的,除了郁芳、和工作上的事情,看在我们朋友多年的份上,你和郁芳——
William——秋穗打断。你好好照顾她,或者陪在她身边我就放心了,我没有别的事情,就这样。
秋穗——下个月我回香港。
哈——呼——喘气声示意电话未曾中断山海间的联系,她回来吗?
你希望她回来吗?
我————,我————秋穗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想哭,是想念妈妈了吗?可郁芳不是妈妈。“我不知道,我————”,“我做不了她的主,不过你们若是回来我做东”。
好,我转达她。
电话挂断,房间再次宁静。
郁芳会回来吗?
DAMN!你们快些和好,也好过我在中间做传声筒。男人坐在车里扭头,对望着车窗外的女人道。栗子色一样的长卷发遮住曼妙的身姿,长长的风衣像是裙子盖在蜷缩的斜坐小腿上,女人的面孔洁白,但小腿却被晒成了微微的麦色;冲突又和谐,她理应是活力的,但现在安静有种奇怪的反差,这反差似磁铁般的诱惑,勾的人想握在怀里,男人知道不能于是只得想想。
开你——的车!女人回神,男人被骂,自然而然,再习以为常,人与人之间总是连锁反应。
是的————女王————男人认命,可怜,但他好像愿意,男人再进一步,你们————
闭嘴开车!女王斥道。
男人瘪嘴。
秋穗也瘪嘴了。
重生一遭遇可谓晴天霹雳,给混沌的错误人生沉痛打击,一定是上天垂怜!
可是秋穗终究是离穷苦20余年,有些感觉、细节也终究会与记忆有所差池,比如,她忘记了这一天除了见陈狳以外,还有钱包被偷这件事情。
蠢货————见到他就这么开心!这天丢钱的事情都能忘记?后面怎么办呢?
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