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小院中呼是一静。
天色已晚,小院中的竹子轻轻摇晃。
房间里的灯已经点上了。
昏黄的灯火照亮了一片。
红蔻突然觉得很冷。
有什么在她身后悄然的滋长。
她想到了那个房间,昏暗潮湿的环境,压抑的感觉。
有什么在他们离开后,悄无声息的溜了出来,一路尾随着他们来到这里。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
如果不是佐非言说出来,或者佐非言也没有发现,那他们会在此毫无防备的睡过去。
它会在他们睡着的时候,溜进房间里,将他们杀死。
楼十一抓过佐非言的手,将他拉到了身后。
佐非言看着眼前高大的背影,有些微怔。
佐非言垂下眼睛,看向抓着他的手,抿了抿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佐非言拉过楼十一的手,在楼十一不解的目光中,伸开手心。
一束青绿色的火焰从手心中冒出来。
“去。”
红蔻惊讶的看着佐非言,黄成在佐非言伸手的时候往后跳去,他的反应比听见未知生物跟着他们的都要大。
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黄成小心翼翼的往后退。
似乎,佐非言放出了什么更加可怕的东西。
郁离没什么反应。
青焰消散成光点,一片连成线的飞舞在空中。
空气中开始冒出滋滋的火花,与青绿色的火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红蔻只听见了一声奇怪的尖锐声,背后的阴冷感瞬间消失。
小院里的温度一点点上升。
佐非言打开了门:“进来说。”
郁离将在房间找到的资料放在中间的桌子上。
一时间没人说话。
红蔻有些心有余悸,她到底还是大意了。
自以为的成功登塔几层之后便不再在意,轻松的环境让麻痹了大脑,那怕看见了那件诡异的屋子也没有警惕起来。
真蠢,她想,到底还是与以前不同了。
郁离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黄成看向佐非言的目光由不屑变成畏惧,还带着恐惧。
最先打破平静的是楼十一,他将遇见的黑影与红绳以及从腐烂泥土中挖出来的兵器一一说出来。
就像是佐非言想的,离开那块地方,在其他的地方也发现了不同的记号与埋下的兵器。
红蔻也将那间房间说出。
指向郁离挖出来的纸,说:“我们还没有看,当时太危险了,没有在仔细的找。”
佐非言挑起其中的一张,上面还有泥土没有掉落,轻轻抖了抖,上面露出字迹。
佐非言沉默。
狂草。
繁体。
古文。
谁特么看得懂!
楼十一也犯难了,他学过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狂草的繁体古文对他来说难度太大。
并且没有资料给他们查。
郁离拿了起来,“是冬,定江王秘…前去…越江啊!这是个地名。越江总督宋…相见……”
三人一鼠看向说话的人,郁离一顿,然后说:“小时候有人教过我,不过之后没怎么用过了,认起来还是有些吃力。”
佐非言对别过去人的**不感兴趣,而是将那些纸张全递在了郁离面前。
“麻烦了。”
有一个人认识就已经很不错了。
郁离:“……好。”
在郁离翻译古文的时候,佐非言向红蔻问了更多的关于房间的情况。
楼十一确是在红蔻的形容中回想起自己看到的皮影戏。
鲜红的黑夜,举起屠刀的屠夫,被染红的老僧。
是不是便是那个房间。
楼十一看向了佐非言,与他的视线对视上了。
显然,佐非言也想到了。
楼十一并不是多想的性子,一件事情在他脑海中出现这么多次,他想忽略都难,意识到了那是闯关的关键,楼十一自然是不会放过。
但是,佐非言却是阻止了他。
“不要想。”
记住就好,不要回想。
这是大忌。
昏黄的灯笼飘在空中,没有人提着它。
后面跟了两个人,长长的影子拉的极远,一直延伸到了黑暗中。
夜晚很是寂静,没有虫鸣,倒是有着老鼠,悄无声息的藏在暗角里,盯着路过的人。
仔细看去,有着绿色的星星火焰飘在他们周围。
将纸灯笼带起来,打了一个转,飘忽中转了一个弯。
晚上没有风,竹子静静的立着。
月光暗淡,让人看不清切,老鼠直立起身子,胡须动了动,从暗处跑出来,一溜烟的不见了。
火星带着纸灯笼停在了一个房门前。
佐非言伸出手来见过灯笼拿在了手上。
朝楼十一看了一眼看过,佐非言伸手一推,门嘎吱打开了。
楼十一站在门口没有动。
佐非言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
佐非言看见楼十一的脸色苍白,一把抓过他的手迅速的将门关上。
一声巨响,斧子砍上木门,碎屑乱飞。
佐非言瞳孔紧缩,楼十一将佐非言拉着往后一退,落在院子中。
粗重的呼吸,斧子被拖在地上的摩擦声。
佐非言什么也没有发现。
楼十一护住佐非言往后退。
门口,穿着粗布裳的高大男人攥着斧子挥舞起来,眼睛没有瞳孔,机械般的转过头来,一脚一步。
看似缓慢的速度确是极快的落下来。
佐非言一把推开楼十一,抽出刀来挡住斧头。
当——
佐非言肉眼可见的下陷,反应过来一脚踢向拿着斧子的手臂。
咔擦!
手臂如同极脆的干柴一折就断。
斧头落在地上,佐非言因为惯性,向前扑出一大截,楼十一伸手接住了他。
男人空洞的眼神转过头,拖着折断的手臂去捡落下来的斧子。
楼十一眼疾手快,一脚将斧子踢远。
佐非言翻过来,用了极大的力气提过去,一脚踩上男人的后背。
咔擦!
他的肋骨碎了。
佐非言看着脆弱不堪的男人,他倒在了地上,奋力的爬向斧子,对在旁边的他们视而不见。
就像是,木偶。
楼十一准备拿起斧子,意识到什么的佐非言一把将斧子打落,直接拿起刀来刺向斧子。
斧子碎成两半,变成一把长剑。
倒地的男人不动了,身体因为扭曲而诡异之极,碎裂的骨头从肉中凸出来,确是没有一滴鲜红的血。
冒出来的长剑佐非言想也没想直接折断了。
房间里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楼十一站在了门口,没有贸然进去,这一方面的了解他不如佐非言,每一件发生的事情都是接连不断,有提示也有陷阱。
毕竟,鬼怪无形。
门已经破碎不堪,留着满地的碎屑。
佐非言踢开落在地上的木块,将那破烂的门推开。
漆黑的房间,寂静的环境,无论怎么看,这里可真是一个闹鬼的好地方。
这里会有什么值得抢劫?
佐非言一直在想这件事情。
按照楼十一看见的,上山的强盗没有放过任何人,按理说,这个寺庙应该不会再有任何人留下,在当时,这里已经被血洗了。
空净是谁?
当时的背景尚不明确,而现在又是什么年代?
时间不知道,推测不出其他,姬与希应该是最重要的一个突破点。
但有关姬与希的事情,除开从空净口中知道的时间以及书中记载的事情,其他的一概不知。
竹林里的黑影,一整座山的阵法。
所有的线索断断续续,连不成串。
现在,需要一样东西,将他们串联起来。
但这间最为关键的东西,他们不知道。
佐非言问楼十一,将自己代入其中,最有可能的会是什么?
楼十一回答:“金钱,武器,人。”
这是楼十一能够想到的最为靠近,也是最为可能的可能。
财帛动人心,武器征得权利,人,或者是一个及其重要的人。
但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值得这样大费周章的去寻。
不惜人力物力,不惜将整座青山寺屠杀殆尽。
咔嚓!
楼十一踩在了碎屑上,他向前看去,整个人怔在哪里。
一把抓过走上前的佐非言。
佐非言疑惑看向他。
别看。
楼十一想要说这句话,但他没有说出口,佐非言已经向里面看去了。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纸灯笼。
黑色铺满了整个墙面,浓稠的血液滴落下来。
那是一个人。
一个被钉在墙上的人。
他的四肢被驱邪的木钉狠狠地钉在墙上,贯穿了他的手与脚。
他在腐烂发臭。
他垂着脑袋,那样子,似乎在祈求,祈求什么?
在向谁祈求?
为什么祈求?
又是谁,将他钉在这里?
“他做了错误的事情。”
楼十一听见佐非言说:“只有恶鬼才会被驱邪的木钉定住捶打。钉他的人,或者其他,认为他是恶鬼。”
“他想要他永世不得超生,魂飞魄散。”
最后一个音落下的时候,房间动摇起来,楼十一抓住佐非言。
很快,房间停下了。
安静的空气,楼十一可以清楚感觉到佐非言的呼吸。
一声尖锐的叫声响起,似乎刺破他们的身体。
房间里满是尖叫声。
楼十一撑不住,眼神开始发散。
佐非言脸上闪过一丝狠利,封住了楼十一的五感。
他在楼十一手上写了两个字。
恒渊。
将军恒渊。
自战场而来,饮万人血,于忠义之魂中诞生。
青光利刃,寒光流转。
暗色的煞气从刀身溢出来,消散,融入空气中。
无形的场张开,将两人包裹,隔绝。
尖叫声嘎然而止。
恢复五感的楼十一将恒渊抓住,双手握住,立于胸前。
挥下去!
楼十一毫不犹豫挥刀而下。
轰!——
楼十一听见燃烧的声音,火焰吞噬木材时火星炸裂开来的声音。
一束光照了进来。
习惯了黑暗的楼十一下意识闭上眼睛。
他抓紧了恒渊,他被人抓住了。
不是佐非言!
那不是他的手。
楼十一警惕起来。
“蠢货!收起你的刀!它对准的该是你的敌人,而不是你的战友!”
楼十一的瞳孔紧缩,他的视线开始聚焦,他看清了眼前的人。
一个女人。
长发束起,一身英气。
红衣铠甲,腰间赤红的长剑颤抖。
背上金红的弓弦,女人扯过一块白布,随手一缠,血浸湿了布,晕染开来。
楼十一这才发现,女人身上受了很重的伤,因为是红衣,所以并不明显。
或许,她穿红衣的目的便是这个。
“发什么呆!赶紧过来。”
她说话间,推门而出。
竹林沙沙,风吹便过。
木门外,是席地的老僧人。
老僧敲击着木鱼,咚咚咚的一声又一声,似有古韵在其中。
老僧喃喃细语,闭目跪席。
远处是围绕的青衣僧人,近处,漆黑铠甲,长刀弯弓,眉眼间全身煞气萦绕,他们,从血海中而来,拿起武器,拼劲性命,站在了这里。
楼十一突然就知道她是谁了。
红衣的女人目光凌厉,红唇微呡,不威自怒,使人信服。
老僧停止敲击,院中明明如此多的人,却安静如空。
“祸乱将至,贵人乃天命。”
女帝,姬与希。
“那又如何?”姬与希道。
老僧道:“王不王,臣不臣,紫薇暗淡。自北而出,将有帝星临于这天下。”
姬与希不语。
老僧说:“陛下乃天命。”
似乎有惊雷从天而降,炸开了这座古寺。
青山寺于青山,竹林之中。
不与世争,不与世同。
隐于山中,归于天地。
这里,是一块宝地。
红衣翻飞,骏马奔驰于古道,其后,漆黑的大军自竹林而出。
其中,每隔不远,便有青衣。
他们或隐或现,落于竹林间,踏与飞叶上。
老僧道:“外来的客人,您与这世间有不解之缘。”
楼十一猛的一惊。
老僧道:“庄生晓梦,是梦非梦。您认为这是梦便是梦,不是梦,这里便是世间。”
楼十一没有说话。
老僧抬起木锤。
咚!——
“青山,青山,该与世隔绝。”
“世间乱,名刀未出,为何名?”
楼十一不知为何心神一颤,手中的恒渊长鸣一声。
“恒渊。”
“好名。”
老僧说罢,闭目不在动。
突然刮起了大风,竹叶满天飞,青衣的僧人缓慢走来,跪在老僧面前。
咚咚咚,磕上三个响头,转身离开。
不久后,又有青衣僧人上前,跪地磕首。
一个接着一个。
不断的青衣僧人来了,又离开。
下起了雨。
有雨滴落在楼十一脸上,从他的眼角流下。
淅淅沥沥,不断绝。
传言,龙行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