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温昕有很理智的答案,她对梁时商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再高冷的男人自然把持不住,被她的热情瓦解。
说到底还是男人定力不强,哪有什么真高洁。
温昕还没来得及回复,梁时商已经接完电话回来。
她冲着他笑了笑。
吃完饭洗完澡,梁时商戴着无框眼镜坐在床上看文件,温昕笑着爬上床,窝进他怀里。
“这么晚还工作?”
“嗯,最近积攒了不少文件需要看。”
这两天二人早早下班就黏在一起,难免落下了不少工作。
“你眼睛近视多少度?”
“左眼三百度,右眼一百多度,晚上光线暗眼睛会疲劳。”
他的瞳孔在镜片光折射下,染上淡淡琥珀色,月色宁静,暖光温柔,温昕感觉晕乎乎的,趴在他怀里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梁时商俯身吻她额头。
温昕嗯嗯两声,强打精神,舍不得睡,“明天别叫外卖了,我想吃火锅。”
“那我订餐厅。”
“可以买回来自己涮,你有时间么?”
梁时商翻了翻工作表,“我尽量早点,明晚给你打电话。”
“嗯。”
-
本来约好明天下班一起买材料在家吃火锅,梁时商临时需要去趟美国,一周后才能回来,火锅只能等到下次再吃。
梁时商一走,偌大的公寓空荡荡,温昕自然不会继续住在这里,她又不是眼巴巴等着男人的望妻石,于是去了邓佳霖那里。
闺蜜在一块时间过得格外快,邓佳霖终于逮住机会满足个人八卦,私密话题自然不好意思问,但打个擦边球的话题还是有胆子的。
期间,温昕也没闲着,她还要负责艺博画廊与美术馆的合作。
美术馆很看重艺博画廊的资源,希望展出存世稀少的元青花和昭陵六骏,总监把收藏者的详细资料给了她,让她务必在展会之前说服对方。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
对方名叫王健洲,年轻时是古陶瓷鉴定专家,曾向故宫博物院捐赠大量珍贵文物,是一位大公无私了不起的收藏家,只不过高龄之后销声匿迹,很少有人报道他的新闻。
若是动用梁家的关系,自然轻轻松松找到对方,说不定还能顺利说服对方借出藏品。
但温昕不想依赖梁家人,欠一分情,后日就得还。
她花了四天时间,终于在二十年前一场抢救性收购大批文物珍品的记录上找到了王健洲的地址,又通过这个旧地址去了一趟陕西,兜兜转转通过当地人了解到王健洲老伴去世后,王健洲去了淞沪,住在女儿家里。
看到王健洲女儿名字的那一刻,温昕怔愣了许久。
王健洲现居住的地址,她也不用再费精力去找了。
因为她知道王健洲的女儿住在哪里。
淞沪的老洋房有一部分聚集在新池路329弄,这一片曾经被称为“外国弄堂”,抗住了战争倾袭,屹立在这座城市深处,是繁华都市最涤荡人心的地方。
踏进这里,温昕鼓噪的心慢慢沉淀。
杏树茂密,围墙另一边是喧嚣的街巷,一墙之隔像另一个世界。
夏季的太阳如火烧,不管经历多少年,仍旧没有变化,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温昕找到地址,热得受不了,躲在树下吃完一根雪糕,热气还是没能缓解。
对面的老洋房门户紧闭,镂空的前护门依稀可以看见园丁在走动。
没一会,一位五十多岁的男人夹着护林工具出来,看了温昕好几眼,走远又折返回来:“小姑娘别等了,最近好多人来找王先生,不见客的。”
温昕挤出一点笑容,礼貌点了下头,并未回应。
那园丁见她好似并不着急,也没多劝,扛着东西就走了。
太阳快下山时,温昕正准备离开,一辆黑色轿车缓缓从道路尽头开过来,停在老洋房前面。
车里的人下车,一手夹着文件袋,一手扶着车门,回身之前与温昕对上视线。
温昕笑着打招呼:“王老师,好久不见。”
“温昕?”
老洋房的客厅装饰得很有美学氛围,墙上挂了好几幅名不经传的油画,看着像是小孩子的作品,但胜在用色大胆,引人沉思,说明屋子的主人审美独特。
“喝龙井吧,今年的新茶。”王海清换了一身素净的居家服,眉眼柔和,笑着给温昕斟茶。
温昕忙用双手托着。
“知道年轻人爱喝奶茶饮料,但我爸最近学会网购,家里的茶都快堆不下了。”
温昕说:“谢谢王老师,没打扰到您吧。”
“当然不会,家里冷清的很,难得有客人上门,我开心都来不及。”王海清还和以前一样,满身书卷味,笑容熨帖,只是眼角多了几丝皱纹,“上次见你好像是......两年前。”
温昕垂眸。
两年前王老师专门去过一次荆城。
王海清收起那些回忆,笑问:“工作怎么样?怎么回淞沪了?”
“两个月前调到了淞沪。”
“原来如此,刚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出现幻觉,你好多年都没回来看过我了。”
温昕睫毛一颤,低着脑袋。
“喝茶。”王海清又给她倒了半杯,“所以不是专程来看老师的?想见见我爸?”
温昕抬起眼,模样是没有任何伪装的乖巧,“我也没想到王老先生是您的父亲,最近应该有很多人来找过老先生。”
“常年都有人打听我爸的消息,我爸从陕西躲到了我这里。”王海清知道她在艺博画廊工作,清楚她的目的,“是想请我爸出借藏品?”
温昕赶紧拿出计划书和保护合同:“这是我们公司拟定的藏品保护合同以及费用交易,艺博画廊要与美术馆合作,借此机会展出元青花和昭陵六骏,能让更多的人见证元青花的美、昭陵六骏的浮雕工艺,联合展览的部分资金会用作教育公益,但我们公司一定会保护好藏品的安全,我们诚意很大。”
跟公益沾上边,意义都很重大,来找王老先生的画廊不止艺博画廊,只不过,只有温昕被放了进来。
元青花因为工艺精湛,存世的数量非常少,王老先生手上就有一套。
昭陵六骏中的飒露紫是老先生十年前从美国博物馆收回来,至于会不会捐给国家,不得而知。
但很多人都想一睹飒露紫的壮观。
王海清把文件收下来了:“我会交给我爸,他其实也有意向展出飒露紫,只不过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谢谢王老师!”
“说起工作,老师有一样东西给你。”王海清起身去了书房,回来时手上拿着一张名片,“这是美术馆馆长的名片,既然你喜欢策展,不如去美术馆吧,我给你写推荐信。”
温昕愣住了,夕阳下眼眸水光盈盈,“老师......”
“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师,有些话就得听老师的,画廊是盈利,美术馆是教育,去看看吧。”
温昕在王海清的注视下,整个人忍着轻颤,她的手仿佛有千斤重,心脏也有千斤重,嗓子眼骤然被堵住,眼眶逼得发红。
看她这样,王海清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倔强的少女,“两年前我去荆城,你说你不愿意再画画,老师不强迫你,去美术馆总可以吧。”
“为什么?”温昕嗓子拉风箱般艰涩,为什么还要管她,她不值得啊。
王海清是她大学的油画导师,对她格外看重,就连当年去法国留学的名额也是老师为她极力争取,后来她将那名额弃如敝履。
老师骂过她,恨铁不成钢,可一年后还是去荆城找过她,再一次劝说她不要放弃油画。
可她一次次让老师失望。
“正好这次你们公司跟美术馆合作,到时候或许你就知道了。”王海清轻声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过不去的坎只是一件小事。”
温昕不忍一次次拂她的意,最后收下了名片。
离开的时候,王海清出门送她。
夕阳落满老洋楼的前院,影子斑驳一片,咋一眼望过去,银杏树下仿佛站着一对少年少女,身影被夕阳拉长。
隔着时光,温昕耳边好似能听到少男少女清凌凌的嬉笑,眼底越发潮湿。
王海清同样看着银杏树下,如大梦一场。
王海清并未聊起过去,拍了拍她肩膀:“画者的情感不应该是画笔的囚笼,它应该拥有强大的意志力。”
温昕再也克制不住,像个孩子哑声说:“老师,我画不了啊......”
曾经她在油画系名声大噪,画艺精湛,风格生机勃勃,每一幅画都拥有与生俱来的共情天赋。
有才气的画家比比皆是,但拥有独特的共情是最为难得。
可直到沈熠去世,她的画失去了生命力,笔由心生,画出来只有阴暗可怖,让人心生恐惧。
这样的画,敬而远之,无人愿意欣赏,更是会被市场淘汰。
没有价值的画家就是垃圾。
温昕彻底被困在了过去,灵魂赋上了死寂,再也拿不起画笔,从此封笔。
“孩子,慢慢来......”这次再见到温昕,王海清总觉得她身上的沉寂少了许多,眼底也不在一片荒芜,仿佛注入了一丝生机,于是慢慢引导,“去美术馆看看,如果可以,月底学校百年校庆也回去看看,试一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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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