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隔得有点远,温昕到的时机比较凑巧,梁时商正好从里面出来。
二人猛然在走廊遇见,再无法装作视而不见,梁时商目光落在她娇艳的脸上,淡漠的黑眸快速轻闪。
擦肩而过之时,温昕勾住了他的手。
这一幕正巧被追来的曹紫胜看见,曹紫胜急匆匆扯开他们,胆战心惊地往周围看了一眼,生怕有人瞧见。
上洗手间的人并不多,走廊就他们三人。
曹紫胜气得脸色铁青,这才几分钟没看住,两人就缠上了。
梁时商也没料到会在洗手间偶遇温昕,见曹阿姨脸色不太好,自觉理亏,礼貌点头便匆匆避嫌走了。
温昕一点也不恼,还噗嗤一笑,那笑声充满嘲讽,引得梁时商脚步一顿,又果决离开,不曾回头。
曹紫胜扯着她胳膊进洗手间,见里面没人,控制不住发作:“小祖宗,行行好行吗!就算你想报复我,也不要挑今天这种日子。”
温昕笑着洗手,不语。
她越是这样,曹紫胜越是害怕,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强打精神,本来预想的结交名人,一切泡了汤。
“铭州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你就不懂妈的苦心呢!”
有些道理若能说通,也不会酿成今日的脱轨。
温昕就喜欢看曹紫胜失控的样子,看够后擦手离开,路上还当着曹紫胜的面给梁时商发信息。
【我妈看我太紧了,刚刚你为什么不理我?我真的好想你。】
曹紫胜看到她的微信界面,头皮发麻,上手去抢,被温昕躲开。
她眉眼弯弯,像是找到惩罚的快乐,叛逆得像个小恶魔。
回到席位,曹紫胜不着痕迹看向主位那边,梁家这个大儿子看着稳重,暂时还没让局面失控。
温昕坐下后吃了几口菜,百无聊赖翻看手机,每翻看一次,曹紫胜就神经一跳。
梁铭州浑然没察觉周遭的涌动,清了清嗓子,主动示好询问:“最近工作忙不忙?”
温昕愣了好一会,才反应他是在跟自己说话,“还行,你呢?电影拍的怎么样?”
“已经开机一周,我又不是导演,不用一直盯着。”
聊到电影话题,梁铭州话多了些,温昕陪着聊了几句,就拿手机出来自拍了几张。
然后她把其中一张最美的照片发给了梁时商。
曹紫胜一直在注意她的举动,看见这一幕,心脏差点蹦出来,着急忙慌去看梁铭州,梁铭州正在夹菜并未瞧见,她劫后余生地一把摁住温昕手机。
温昕这是一点也不顾及,够疯的!
同一时间的主位。
梁时商手机叮了一声,他似有所感,借着喝酒缓了一秒,才翻开手机。
缩略图上是温昕的照片,红裙长卷发,微微倾斜身体,阳光透过树缝,斑驳地落在她美艳的脸颊上,拍照的角度故意上扬,露出幽深的胸脯。
她这张皮囊太具魅惑性,不管做出多大胆的举动,丝毫不会给人轻浮的低廉,只会让你觉得她的引诱是热烈的骄阳。
“年度规划会议最近是不是要举行?”一位长辈趁着空档搭话。
梁时商神情自若地倒扣手机,“天启与四家战略合作伙伴的会议,需要普及5G、AI的新功能。”
一顿宴席吃到了下午,虽然不主张在寿宴聊工作,但难得的好机会,一群长辈好友还是缠着梁时商聊天,谁不想巴结梁家未来的掌权人呢。
吃完饭大家都累了,温昕一时也找不到机会接触梁时商,曹紫胜又吵着头疼,只能坐车回了华洲君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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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辰的热闹终究过去了,曹紫胜没急着回荆城,而是时时刻刻跟着温昕,就连上下班都要亲自去接送,不知道的以为她多喜欢女儿。
温昕清楚曹紫胜是怕她趁其不备又去找梁时商,这才密不透风防备着。
而梁时商那边好几天没回家,听说是去北京开会了。
这几天曹紫胜一刻也没闲着,通过观察,她终于看出了漏洞。
按理说,一对偷情的男女一开始应该会很上头,恨不得找各种机会见面,但梁时商却是回避的状态,以曹紫胜丰富的看人经验,她断定是温昕一头热,并没有完全攻下梁时商。
这也就是说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温昕下班回来,见曹紫胜一直绷着,人都清瘦了,不由冷笑:“既然这么怕,你大可以找爷爷取消婚约,然后我跟你回荆城怎么样?”
曹紫胜定定看了她好几眼。
温昕顿在门口,回头,灯光氤氲了她半张脸,眸色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妈,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找爷爷取消婚约,我跟你回荆城。”
卧室一瞬间陷入令人心惊的沉静。
曹紫胜彻底看不懂温昕了,这些日子被女儿折腾得有些神经质,不知道女儿是试探还是另有目的。
不管是哪一种,曹紫终究是心不甘。
温昕粲然一笑,“以后别说我狠,你比我更狠。”
那一瞬间,曹紫胜真切感受到女儿离自己越来越远,再也抓不住。
曹紫胜没意识到真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看过梁家的繁华,她固执地想要凭一己之力将女儿推向她安排的轨道,她太自负了,相信自己的盘算一定能摆正女儿的越轨。
第二天梁时商出差回来,爷爷让他回来吃饭,家里得到通知,早早准备好晚饭。
温昕下楼的时候,梁时商已经回来,去了一趟北京,似乎晒黑了一点,头发理得干净整洁,越发清俊挺拔,听到她靠近的脚步声,并未抬头。
温昕坐到他对面,一家人安安静静吃饭。
爷爷像往常一样询问工作,他回答时会放下筷子,长睫遮挡住眼眸,这样侧颜的角度,总能让温昕看得着迷。
最近忙着应付曹紫胜,她已经很久都没跟梁时商说上话,这么想着,她将涂着朱砂红的脚探过去,碰到他凉丝丝的西裤,有些不满地踩了他一下。
梁时商骤然掀起淡漠的眼,这一幕好似回到初见,小腿处滑过柔软的触感。
原来那不是错觉,而是女妖的诱饵。
温昕朝他甜甜一笑,敏锐地窥见他淡漠的眉眼处有暗流涌过,急促隐忍。
这些细微的小动作没能逃过曹紫胜的眼,她猛地咳嗽几声。
奶奶问:“是不是呛到了?”
曹紫胜摆手:“没事没事,可能是最近没睡好,昕昕,你陪妈上楼休息会。”
温昕眉梢一扬,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对面。
梁时商读懂了她的暗示,头皮发麻地撇开视线。
“妈,我给你买了明天的机票,你离开家这么久,外公和爸挺想你的。”温昕起身扶起曹紫胜,“听说外公老毛病又犯了。”
爷爷一听战友老毛病又犯了,着急询问。
温昕笑着说:“不要紧,就是上了年纪腿疼,年前做过小手术,一下雨还是会疼。”
“年纪大了就是毛病多。”爷爷感慨:“要多保暖,明天我让司机送你妈妈去机场。”
“谢谢爷爷。”
曹紫胜勉强笑着,并未反驳,她确实不适合再滞留梁家,本想找机会让温昕搬出去住,但之前关于温昕搬不搬的问题,她发表过意见,如今再反驳,似乎不合情理。
一晚上曹紫胜都没睡好,生怕温昕半夜三更跑上楼找梁时商,她太明白自己的女儿干得出这种事。
睡前,曹紫胜拍了拍温昕的脊背,像小时候一样哄她睡觉,放下所有棱角,低声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妈妈会补偿你的,只希望你多考虑考虑曹家和梁家,不要让两家反目为仇。”
温昕呼吸平缓,像是睡着。
第二天,曹紫胜早早起床,她前一晚找保姆打听过梁时商出门的时间,温昕那里,她该劝的全劝过了,现在她把所有希望只能放在梁时商身上。
这也是她没有答应温昕最后一次机会的退路。
曹紫胜坐在客厅,瞧见下楼的梁时商,笑着说:“有时间吗?送我去机场可以吗?”
他们之间本该谈一谈,一直拖到了现在。
梁时商礼貌颔首,“有时间,曹阿姨请。”
到了机场,梁时商找了一家环境幽静的咖啡厅,询问过曹紫胜的口味,点了一杯加奶的卡布奇诺,又细心地给她点了一份早餐。
曹紫胜看他礼数周到,心里也有些可惜,要不是有梁铭州在前,她是极其满意眼前的梁家长孙,但梁时商终究不行,不说他这张脸与那个少年相似,是她与温昕的症结所在,她曹紫胜虽爱钱,也是要脸面的。
梁时商主动开口,态度诚恳:“抱歉曹阿姨,这些日子让您费心了,我与温昕的问题困扰到您了。”
曹紫胜很满意梁时商的态度,叹了一声。
梁时商说:“那天晚上应该约您聊聊,拖到了现在。”
“没事,年轻人嘛,总是热情似火,难免有失控的时候。”
梁时商略感狼狈,他向来光明磊落,第一次遇到这种棘手问题,还是被女方家长碰见这么多次。
“这件事是我没有处理好,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处理好。”
处处没有说温昕的问题,是个很有责任的男人。
曹紫胜说:“我清楚我女儿的秉性,让你为难了。”
梁时商眉梢一动,“温昕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曹紫胜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们家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吧,阿姨就跟你实话实话,梁曹两家多年好友,联姻是长辈定下的,我没有话语权,能配上梁家是昕昕的福气,可她不懂,所以一直在怨恨我,一直想方设法报复我,你能明白吗?”
梁时商眼睫轻掀,黑眸沉淀,曹紫胜继续说:“她年纪小,冲动,有时候分不清是报复还是喜欢,小女孩的劣根性就是为了博取妈妈的注意力,等她冷静下来大错酿就,就晚了!你比她要稳重,应该能分清吧。”
曹紫胜说的已经很清楚委婉,温昕喜欢他只不过是报复曹紫胜,一时上头只不过是女孩的劣根性,他不一样,他应该有足够的能力去判断。
曾经他和曹紫胜一样认为温昕只不过是玩乐,过了那股劲就能冷静了,所以他尽量回避,冷却,甚至逃到法国。
可温昕太热烈,像赤道的太阳灼伤他。
甚至不管不顾地当着曹紫胜的面去亲吻他,不惜暴露所有想法,勇敢得像披荆斩棘的勇士。
他不是铜墙铁壁,从小他被迫承受家族给予的厚望,用尽一切奉献自己。
第一次有人义无反顾热烈地奔赴他,她身上的狠劲一次次令他战栗,他退无可退。
这样勇敢的爱,难道只是报复?
曹紫胜见他神色幽暗,表情伤痛地央求:“感情就是过眼云烟,激情很快会褪去,阿姨劝不了昕昕,只能求你,不要破坏了梁曹两家多年的情分,你跟昕昕是绝无可能的,你们的关系会被人放大,舆论会摧毁你们,摧毁梁家和曹家!”
你跟昕昕是绝无可能的——
你跟昕昕是绝无可能的——
梁时商沉沉闭了下眼,他这么理智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良久,梁时商眼眸一片清明,“曹阿姨,我拎得清。”
一句拎得清就说明这人有足够的定力。
曹紫胜总算放下心来,“小梁,那阿姨就放心回荆城了。”
梁时商调整好所有情绪,面色淡漠,嗯了一声。
曹紫胜看着他愣了愣,难怪梁家人会选择他做继承人,看似温雅,却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送走曹紫胜,梁时商去室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抽烟,撩起的烟雾寸寸模糊他深邃脸庞,星火滋滋燃烧烟草。
他扬着头看灰蒙蒙的苍穹,那片乌云好似能压下来,高强度的工作,步步紧逼的情感,他有些疲劳。
忽然,他想起那晚在阁楼,温昕一步步逼问他——
为什么你要活得像个提线木偶,不能像梁铭州一样为己而活,我们应该挣脱枷锁,一起沉沦。
提线木偶么?梁时商一笑。
无人在的地方,他才露出坚硬外壳下的嘲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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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