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茜一走出卧室门,玄关外的挠门声就消失了,但是透过猫眼可以看到走廊的灯光,走廊有人。
高茜走到玄关边,隔着猫眼向外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人肯定是在门外的,只不过是在猫眼的视觉盲区。
高茜深吸了口气,确认了一下安全链扣得好好的,这才轻轻拧开了门把手,拉开了门。
安全链的限制下,门只能开不宽的一条缝隙,高茜隔着缝隙低头看去,空的?人呢?
高茜侧了侧头,努力想要往两边看,可门缝实在是不够宽,门两边还有鞋柜和衣架,实在也没有她发挥的空间,她努力看也没有看到半个人。
“时青果?”
高茜的呼唤回荡在空荡的走廊,带着一点回音,竟然有些空灵。
“是不是你时青果?你要不出来我就锁门了。”
话音落下,依然没什么反应,走廊的灯甚至都灭了。
难道是来了又走了?
高茜刚想关门,就见门的另一边角落的地方,窸窸窣窣伸出来一只手,那手的手背很干净,和她肮脏的连衣裙完全不搭,只是有些太瘦了,鼓起的指关节十分明显,皮肤也是惨白的没有血色,像极了鬼手。
如果换成别人,只怕当场要吓得尖叫,幸好高茜早做好了思想准备,也早见过了时青果那鬼样子。
高茜原本还是有些怕的,她也不是真的想见时青果,如果可以,她真的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人,她也是被迫无奈才出来面对的。
可是这会儿,高茜突然就不那么怕了,是真的不那么怕了,不是之前假装的不那么怕。
高茜也说不出为什么,或许是那伸出来的手太过瘦弱,也或许是那手在发抖,竟然让她有种可怜的感觉。
她当然不会真的可怜时青果,她只是就事论事,看到这样一只手有感而发而已。
确定了门外的确是时青果,而不是其他奇奇怪怪的人,高茜这才关上门,打算解开安全链再开。可她这一举动似乎让门外的时青果误会了,时青果以为她真的不理她了,突然就窜了出来,那只惨白的手猛地伸进了门缝,就在她关门的瞬间,被狠狠夹住!
门外传来了一声闷哼,高茜吓了一跳,赶紧打开了门,安全链都还没有来得及去掉。
时青果却并没有收回手,依然把手伸在那门缝里,隔着门缝仰着瘦巴巴的脸望着她,半边脸都是干涸的血迹。
高茜的心没来由地揪了下,也说不清到底什么滋味,总之害怕的感觉又淡了点。
高茜道:“你先把胳膊收回去。”
时青果没有动,但是眼底的恐惧却浓了许多,就像在电梯时那样,好像当时她不是把她踹出了电梯,现在也不是让她把胳膊缩回去,而是让她去死。
面对时青果,高茜一向没什么耐心,可想想即将到来的安稳生活,高茜忍住了,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不把胳膊抽出去,我怎么把安全链打开?怎么放你进来?”
时青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高茜有些无语,你只是疯了,不是傻了,听不懂人话吗?
高茜只能扳起脸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进来?想进来就赶紧把胳膊收起来!”
时青果好像依然听不懂,可却看懂了高茜让她收起胳膊的举动,她眼泪汪汪的望着高茜,真的像是要她的命似的,一点一点抽出胳膊,边抽那眼泪边蓄积在眼眶,胳膊抽出来了,眼泪也掉下来了。
高茜迅速关上了门,打开了安全链,又打开了门。
就这一关一开的工夫,再打开门,时青果已经四肢蜷缩在一起,趴在了她的门前,眼泪化开了干涸的血迹,流到下巴的泪珠都是腥红的。
看到门再度打开,时青果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指尖朝门里探了探,一边观察着高茜的表情。
见高茜没有不高兴,她才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身形依然压得很低,依然匍匐在地上,先是迈进去了一只手,停了停,又偷眼认真看了看高茜的表情,这才又迈进去另一只手。
时青果进得怯怯懦懦,像是怕踩碎她的地砖似的,进去之后便蜷缩在了衣架下面,一动也不敢再动。
衣架的底盘只有半个轮胎大,时青果却硬生生地盘了上去,连根脚趾头都没有落下,只有连衣裙的裙摆擦着一点儿瓷砖。
高茜拨开衣架上挂着的衣服,看着躲在里面的时青果,那些润开的血泪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时青果的脸上倒是干净了不少。
高茜无奈道:“你钻这儿干什么?”
时青果一看到高茜,立刻下地窜了出来,直冲着茶几底下钻了过去。茶几底下太窄,她钻不进去,她又想冲进厨房,似乎还惦记着她那个壁柜,高茜快走一步挡在了厨房门前。
时青果本来冲得挺快,一见她挡了门,赶紧急刹车,光手光脚的还打了滑,赶紧又发了疯似的冲向了开着门的卧室,一头扎到了床底下。
高茜看着时青果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再想想刚才进门时的蹑手蹑脚,简直就像两个人。
这什么意思?进门的时候怕她再把她一脚踢出去,所以才看她的眼色?现在进来了,觉得她没办法把她踹出去了,就撒了欢了?真是跑得比兔子都快,4只脚真的比两只脚利索吗?
高茜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时青果的不正常好像传染给了她,她的脑子好像都有点不正常了。
高茜走到床前蹲下,撩开床单看向床底下,时青果趴在床下面,整个身子都贴在地砖,只有腿立着,胳膊也立着,像个蚱蜢。
高茜拍了拍床板道:“你出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时青果依稀从喉咙里发出了喵的一声,声音很小,高茜没听清。
高茜道:“我不管你精神是不是正常,我反正就把你当个正常人看,你要是出来一切好说,你要不出来……那我就报警。”
时青果依然趴在床底下一动不动,好像不知道报警是什么东西,就瞪着一双忽灵灵的大眼看着她,反正就是不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高茜真想爬进去把她拽出来。
高茜道:“你要不出来,我就把你赶出去。”
这句话时青果好像听懂了,但是也缩得更深了,本来眼睛还很亮,这会儿黯淡了,还可怜的“咪”了一声。
咪什么咪,她以为自己是猫吗?
高茜叹了口气,止疼片的效用似乎已经过了,她的头又开始疼了,时青果不出来就不出来吧,她躲在床底下正好方便她报警。
高茜放下了床单,坐在床边,拿起手机本来是想拨号码,想了想,给值班的警员发了条信息过去。
【时青果在我床底下,麻烦快点来,多带个人,别让她再跑了。】
发完信息,高茜突然觉得脚底痒了下,她穿的是一次性拖鞋,是专门为了来访的朋友准备的。
自从那只甩飞的拖鞋自己回来之后,高茜就再也没穿过,原本想再买一双的,当时想着自己要辞职了,马上要搬去别的地方,就想着等搬了以后再买,就先凑合用一次性拖鞋,一直到现在都没买。
她坐在床边,脚不自觉就翘了起来,露出了脚底,没想到竟然被时青果摸到了。
高茜吓了一跳,赶紧抬起了脚,也不知道这时青果什么毛病?让她出来不出来,偷摸着摸她的脚,变态!
骂完这一句,高茜还不解气,又在心底加了一句——变态就算疯了还是个变态!
正骂着,高茜居然惊异地发现,时青果的手随着她的脚伸了出来,还真是对她的脚情有独钟?死活喊不出来,自己主动难不成要出来?
高茜故意把脚抬得更高了些,时青果的手也伸得更高了,脑袋真的跟着探了出来,那双大的离谱的眼睛却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她的脚底?
她的脚到底怎么了?到底哪里吸引了这个变态?
高茜撑着床边往后坐了坐,腿也跟着上了床,只剩着脚还露在床边,她原本想把脚缩回来的,却没想到时青果快了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你干什么?!放手?!”
高茜抬起另一只脚就踹在了时青果肩膀,时青果被踹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轰咚一声,听着就知道摔得挺重,也不知道楼下的会不会发疯,今晚一晚上都不消停。
时青果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眼,眼底慢慢攀爬上了恐惧,和当初第1次见到时青果是一样的恐惧,到现在高茜也不知道她在恐惧什么。
可即便眼底都是恐惧,时青果却还是再度伸出了手,摸向了她的脚底。
高茜赶紧缩脚,骂道:“你变态吗?说了别碰我听不到?”
时青果的手明显抖了下,但那感觉却像是没有听懂高茜在说什么,只是被高茜的语气吓到。
可就算是被吓到了,时青果依然坚持不懈地攥着高茜的脚踝,脱掉了高茜摇摇欲坠的一次性拖鞋,露出了左脚。
时青果看着她的脚底心,眸光透出了明显的担忧,那担忧甚至冲散了恐惧,高茜实在是看不懂她的眼神,更看不懂她到底想干嘛,嘴里依然骂着别碰我,却没有再使劲去踹时青果。
时青果一手攥着她的脚踝,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脚底心,却又停住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低头舔起了自己的手???
这……什么意思?
时青果舔了半天,直到把手掌的脏污都舔干净了,这才再度伸手摸向了高茜的脚底。
高茜震惊于时青果居然舔那么脏的手,愣了一瞬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感觉脚底有一种撕扯的微痛,她想起来了,这是她那只受伤的脚,虽然伤的不重,立马就会愈合那种,但是安全起见,她还是贴了一个创可贴。
时青果居然揭掉了她的创可贴?
时青果到底想干嘛?
高茜眼睁睁看着时青果盯着她的脚底,或者说盯着她脚底那细微的伤口,那张相对于全身来说还算干净的脸,在暖黄的灯光下,竟然没有那么恐怖了,眉宇间竟然透出一丝温柔来。
时青果的脸缓缓靠了过来,长睫镀着微芒,太过的瘦削显露出了明显的骨相,那骨相其实是很美的,只是疯疯癫癫的样子让人顾不得细看。
高茜的脚底突然一热,她的脑袋懵了一瞬间,不可思议的看着时青果,时青果软红的舌头是她脸上最鲜艳的色彩,比那干裂的嘴唇鲜艳得多。
时青果一下一下舔着她的伤口,半眯的眼睛十分认真,就像在为她疗伤一样。
高茜下意识缩了下脚,可脚腕还被时青果攥着,缩又缩不回来,踹又踹不动,另一只脚也被时青果攥住了。
“时青果!”
高茜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气恼还是愤恨,也或者是别的,她只想赶紧阻止时青果。
高茜坐直了身,两只手都上前去推时青果的脸,她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会去碰时青果,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被时青果的脸硌了手。
时青果真的太瘦了,普通人瘦到这种程度都是要送医院的,这完全都是病态了。
高茜好不容易才抢回了自己的脚,抱着脚看了一眼,整个伤口都湿漉漉的,在灯光下还晕着银色的水痕,伤口微微透着嫩红。
高茜赶紧放下脚在床单上蹭了蹭,她宁愿蹭在床单上,也不愿意让那口水留在自己脚上。
高茜气急败坏道:“以后不准舔我!你恶不恶心?!”
时青果依然是那副听不懂的样子,可是怎么可能听不懂?她说的明明是母语,就算时青果的英语不好,也不可能听不懂母语!
而且她之前在窗户口喊时青果说要见她,时青果不就听懂了吗?
呵,这还选择性听懂听不懂是吧?
时青果绝对是故意的!
口水虽然是蹭掉了,可那被舔过的湿热粘腻的感觉却还残留在上面,甚至联动了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里她被怪兽的舌头卷住,现实她被时青果……
高茜现在都要怀疑那是不是预知梦了?
真是越想越烦,看着眼前唯唯诺诺的时青果,她更烦了。时青果这样子什么意思?弄得好像她欺负了她似的,还不如以前嚣张跋扈一副欠揍的样子来的爽快。
高茜又使劲儿搓了搓脚底,床单都快被她摩擦生热了,脚底心的湿软的感觉还是没有蹭掉。
高茜心里更窝火了:“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出去!”
高茜一指房门,时青果的脸瞬间煞白,眼底的恐惧浓的几乎要溢出来,高茜突然顿了下,心中忍不住猜测,难道……时青果是怕她把她赶走?
时青果常在壁橱里不肯露面,是怕她见到她把她赶走?
在电梯间一副恐惧的样子,也是因为她把她赶出了电梯?
刚才钻在床底下不肯出来,也是怕出来了她把她赶出家门?
现在时青果一副害怕的样子,也是听了她说让时青果走,还指了门,所以时青果才恐惧?
高茜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可她觉得这个猜测很荒谬,还是那句话,时青果是疯了,又不是傻了,为什么要害怕被她赶走?还怕的这么明显?以前的时青果可是怎么赶也赶不走的。
时青果特别的能缠人,还特别的理直气壮,她自有她的一套逻辑,不管别人怎么反驳,她只要自己逻辑自洽了就会深信不疑。就好像她认定了她是时青果的老婆,时青果就觉得她就是她法律上的妻子,只是结婚证丢了而已。
时青果只会把痛苦加注在别人身上,她自己本身根本不存在“害怕”两个字。
当然,这里是m国,肯定有很多时青果玩不转的地方,可也不至于怕到这种地步吧?
高茜觉得自己猜错了,时青果肯定不是怕她赶走她,可这之间的联系又实在是太紧密,她就想再试一试。
高茜下了床,穿上她的一次性拖鞋,拽起时青果的一条胳膊,拽着就往玄关拖。
时青果反应非常快,当即吓得手脚向后拼命蹬着,猛地挣脱了高茜又钻到了床底下。
高茜先是佯装凶狠地撩开床单冲着时青果喊:“你出来,离开我家,我要把你赶出去!”
时青果缩在床底的最角落,整个人都贴在地面,眼神黯淡无光,眼底都是恐惧,又变成了那副蚱蜢的样子。
高茜凶了几句之后,坐回床上,本来脚还在床下搁着,赶紧又把脚缩到了床上,心有余悸地翻出一双棉袜套在脚上。她除了长筒丝袜,只有棉袜,热就热点吧,热了可以开空调。
高茜当然没有开空调,现在正是春末夏初的时间,不冷不热的正好,套双棉袜子其实也还好。
高茜就那么一只脚套着袜子,一只脚没套,在床上坐了半天,又看了一眼手机上警员回她的信息,说是马上就到。这条信息是10分钟前回的,警局离这儿不远,算算时间也快来了。
高茜要在警员赶来之前确认好自己的猜测,虽然其实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时青果被抓走之后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她还是想弄清楚,就好像发现了问题,就必须得有个答案。
高茜调整了一下表情,再次下了床,这次她跪坐在了地上,撩床单的时候也比刚才温柔了很多,甚至还挤出了一个自认为很自然的笑。
高茜尽量轻声细语地对床底下的时青果道:“我逗你的,既然已经把你领进门了,怎么会赶你走呢?我就是想喊你出来喝点水,吃点东西,你肯定饿了吧?你身上好脏呀,先出来洗个澡吧?我保证不赶你走。”
高茜也就是试那么一试,她表情做的一点都不逼真,僵硬得很,反正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其实已经后悔了,这个答案就真的非要不可吗?看着时青果的脸,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再交流了。
高茜说完就想起来,却没想到,时青果突然动了动,就那么贴着地面,一点点从里面爬了出来。
这……难道时青果是真的怕被她赶出去?可能眼底的恐惧未免也太浓郁了些,就好像在恐惧死亡一样,把时青果赶走,对时青果来说比死还可怕吗?
时青果似乎听懂了她说的脏,抬起自己的手给高茜看了看,然后低头就去舔,好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舔干净似的。
高茜赶紧拦住了她,她的脑子很乱,既为这个突如其来的答案慌乱,也为时青果这好像真的疯掉的样子慌乱。
高茜试图把时青果拽起来,想带着时青果去洗手间,先洗个手洗把脸,把伤口处理一下,就算不为了时青果,为了自己的眼睛也能好受点。
然而不管她怎么用力,时青果都趴在地上,她好不容易把时青果拽得站了起来,时青果却像是不会用腿走路一样,没走一步就摔倒了。
时青果的腿有毛病?受过什么严重的伤?
高茜想撩起裙子看一看时青果的腿,手还没伸过去,又停住了。这个举动实在太多余了,她能帮时青果洗个手洗个脸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至多再给时青果倒杯牛奶拿包饼干。
高茜不再管时青果,随便时青果手脚并用的继续在地上爬,领着时青果到了洗手间,示意时青果趴在水池边洗手洗脸。
时青果倒是挺听话的趴在了水池边,可却一脸惧怕的盯着哗哗流的水,一副很怕水的样子。
高茜已经懒得去计较她是真怕水还是装的,反正警察就快来了,时青果在她这儿也待不了几分钟了。
高茜拿出了条没用过的毛巾,给时青果洗了洗手又擦了擦脸,原本只是擦脸,擦着擦着顺带着就擦到了脖子,再擦着擦着就擦到了锁骨。真是不擦不知道,一擦吓一跳。擦过的地方露出了白,显得没擦的地方又灰又脏又恶心,这要是拿个搓澡巾,估计能搓下两斤泥来。
高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怎么能脏成这样?”
会得病的。
也说不定时青果现在已经得病了。
这到底是在外面流浪了多久?
高茜现在是真的相信时青果疯了,正常人绝对装不到这种地步,尤其时青果其实还挺爱干净的。
高茜多多少少有点强迫症,这会儿的她真的想扒光了时青果给她彻彻底底洗干净,可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高茜把已经忍不住伸到时青果衣服里的毛巾拽了出来,那毛巾已经黑的不能要了,当擦地毛巾她都嫌脏,转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时青果的视线随着的毛巾也看向了垃圾桶,眼底倒是没什么情绪,既然人话都听不懂了,应该也不会因为被嫌弃脏而难受吧?
高茜示意时青果出来,给时青果处理了一下伤口,包了块纱布,又给时青果倒了杯牛奶,拿了一包饼干出来。
时青果坐在地上,歪头看着茶几上的牛奶,又看了看高茜,这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头……舔了一口牛奶???
高茜有些错愕,虽然时青果一直表现得很异常,她也相信了时青果的确是疯了,可之前牛奶杯里剩下的那一点牛奶,时青果不是喝了吗?怎么这会儿反倒去舔牛奶?
这牛奶杯挺深的,想要喝到底部的牛奶,光用舌头肯定是不够的,高茜又开始怀疑时青果在装了。
时青果疯没疯先不说,再这么猜下去,高茜觉得自己快疯了。
高茜端坐在沙发上,看着时青果卑微地坐在地上低着头舔牛奶喝,鲜红的舌尖裹着润白的牛奶,哗啦哗啦的舔舐声回荡在耳边。
原本这并没什么,只不过画面比较荒诞而已,像一部暗黑喜剧,可偏偏那舌尖太红,那牛奶太白,那水声太细碎,那刚洗过的脸庞又太……太清透……
高茜看着看,不自觉摸了摸后颈,明明穿着棉袜子都不觉得热,这会儿坐在开着窗户通风良好的客厅,反倒觉得热了。
高茜原本也没那么好心,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伸手拿起了那包饼干,主动帮时青果撕开,取出了一块出来。
那是块夹心饼干,中间有草莓夹层,高茜把饼干递到了时青果嘴边,时青果正低头舔着牛奶,鲜红的舌尖在嘴唇上舔了一圈,干裂的唇瓣已经湿润了很多,看上去好多了。
时青果看了一眼那饼干,又看了一眼高茜,眼底的光亮了起来,她跪坐在地上,两手按在膝盖,先尝试着舔了一下那饼干,似乎没尝出味道,又舔了一下,这才张开嘴歪着头咬下一块儿来。
咔滋卡滋的咀嚼声响起,时青果咽下那口饼干,望着高茜笑了,笑得眉眼弯弯,连睫毛都是翘起的,一点粉红的草莓夹心粘在唇瓣,让那干瘦的脸鲜活了许多,哪怕依然披头散发,长裙肮脏,却仿佛没那么让人讨厌了。
时青果的喉咙深处又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喵”,没等高茜反应过来,又低头把剩下的饼干卷进了嘴里。
时青果吃得很开心,眼底的恐惧一点不剩,仿佛幸福就是一块饼干,一杯牛奶,简单得很。
时青果吃完饼干又去舔牛奶,一直舔到舌头够不着,时青果捧着牛奶杯歪了歪,继续用舌头去舔,舔着舔着又够不着了,牛奶只剩一个杯底儿,时青果居然捧着那牛奶杯把牛奶倒在了地上??
高茜突然感觉不妙,刚想去拦时青果还没等拦出手时青果已经趴了下去,舌尖在地上的牛奶上舔过,很快就把地上的牛奶舔了个干净。
所以,那天早上的牛奶,时青果是这么喝完的?
亏她还把那个牛奶杯给扔掉,觉得脏了,原来时青果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碰过那个牛奶杯。
高茜心底五味杂陈,曾经让她恐惧的人,以为永远也摆脱不了的人,现在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甚至觉得,就算她不调职,就算时青果不被遣送回去,她好像也不用再害怕被时青果纠缠。
现在的时青果,哪里还有纠缠的能力?
高茜还想再为时青果一块饼干,房门突然被敲响,时青果突然全身紧绷,警惕地盯着门,高茜怕她跑了,轻轻拍了拍时青果的肩,安抚道:“没事,是我的朋友。”
哪有朋友半夜三更来访?正常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可时青果现在不是正常人,时青果信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还歪着头撒娇似地蹭了蹭她的胳膊。
所以说,时青果你不是听得懂吗?
也或者时青果并不是真的听懂了,只是被她温柔的语气和温柔的举动安抚了。
高茜忍着嫌弃摸了摸时青果的头,彻底安抚住了这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这才起身去开了门。
门一打开,看到穿着警服的警员,时青果愣了瞬间,转身就想往卧室跑!
可卧室门已经被高茜提前锁上了,时青果撞在了门上,又赶紧转头想去洗手间,高茜快走一步挡在了门前。
厨房的门也锁着,书房的门也锁着,时青果已经无处可躲,门外进来了两名警察,她们甚至还带来了抓野狗的套索。
时青果彻底慌了,四脚着地的在屋里窜来跑去,可她又能跑到哪去?她下意识的想躲到高茜的身后,可又看到高茜在锁洗手间的门,似乎一瞬间就明白了高茜和她们是一伙的。
客厅并不算大,两名警官包抄,又有抓野狗的套索,时青果很快就被套住了脖子,越是挣扎越是勒得紧,她凄厉地惨叫着,叫声凄厉而高亢,像极了猫的惨叫。
两名警员上前一个人按着时青果脑袋,膝盖顶着时青果的腰,一个人踩着时青果的腿,低头拷住了时青果的一只手,又拽过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拷上。
时青果被压得呼哧呼哧喘气,边喘气边惨叫,大得离谱的眼睛死死盯着高茜,却不是憎恨,也不是恼怒,而是满满的恐惧、悲伤与委屈,还有浓烈的让高茜心惊的绝望。
之前让时青果抽出胳膊,时青果就一副要她命的样子,这会儿的时青果已经不是要她命了,而是马上就要死了。
高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可她真的有种时青果就要死掉的强烈感觉。
时青果被两名警官拷着拖着,拽出了玄关,还让高茜在出警记录上签了字,并对高茜的提供线索表示了感谢。
高茜恍惚地回应着,她不敢再看时青果的眼睛,不想再被那错觉干扰,时青果怎么会死呢?离了她三年不都活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死?
就算……就算活得不是很好,就算已经疯了,那不也活着吗?反正不会死的。
高茜并没有去送两名警察,只是目送着她们拖着时青果,就像拖着一件货物,走进了电梯。
直到最后她都能感觉到时青果的目光,她不敢去看,也一直没有对视,可眼角的余光还是都捕捉到了。
关上房门,高茜闭了闭眼,她原本想收拾一下屋里的狼藉,可突然像是泄掉了所有的力气,什么都不想收拾了,一点都不想动,只想躺着。
她甚至连卧室都没有力气进去,直接躺在了沙发上。
穿堂风自窗户吹进客厅,吹的桌上的饼干包装哗啦哗啦响,高茜看着那只吃了一块的饼干袋,又看了一眼旁边空掉的牛奶杯,缓缓地将头埋在了抱枕里。
是,她是骗了时青果,她说了不赶时青果走,结果还让警察来抓她。
可那又怎么样?
她就是骗她了,怎么样?
高茜的手缓缓攥紧了抱枕,攥出了许多的褶皱。
之后接连三天,天天开会,公司高层商量着下一个要开拓的市场,果然里面就有高茜猜测的摩洛哥,只是高层领导还没有决定下来,还要再商议。
高茜这会儿已经不着急了,什么时候调职都无所谓了,反正时青果已经被抓走了,她的家人就算再不想管她,还是要过来的。
到时候时青果肯定会被带回国,估计会被丢进哪家精神病院,运气好的话,治好了还能出来,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一辈子都这么疯疯癫癫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关她的事了。
第二天一早,高茜参加了Sushi的婚礼,婚礼上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她,也让她有了那么一点点幸福美好的感觉,Sushi扔手捧花的时候,她原本不想去接的,和同事们簇拥着她一块儿到了跟前,那手捧花好死不死就落在了她的怀里。
同事们都起哄到,下一个要喝她的喜酒,她也只是笑笑,看着手里纯洁的百合花,那笑意突然就有些淡了。
结婚吗?跟谁?
记忆深处有关于婚姻,好像只剩下时青果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为什么要跟我离婚?为什么要跟我离婚?!!
从来就没有结过婚,又哪来的离婚?时青果这个神经病!
这样大喜的日子想起时青果,高茜都觉得对不起Sushi。
婚礼现场正热闹,到处都是音乐和笑声,高茜的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响了好多声高茜才听到。
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是Smith警官?
现在看到Smith这个名字,高茜就会下意识地联系到时青果,难道是时青果的家人来了,Smith警官特意来跟她说一声?
高茜接起了电话,却听到Smith在对面叹气道:“我知道你不想见时青果,不过你能抽空来一趟吗?时青果已经3天没吃饭了,只被我们强迫着喝了一点水,再这么下去,只能强制给她打营养剂了。”
感谢必有回响、Ellen~包养议棋~
感谢必有回响 1瓶~给文文浇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养猫的第5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