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阿音如被雷劈,顷刻间化为石雕。
她,晏阿音,抱着他,不撒手?
这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晏阿音指向自己,差点找不回声音,“我对你……”
“对。”
薛荔衣点头,微笑着与她对视:“我衣裳差些都要被你撕光了,你说这要怎么办?”
晏阿音的脸色红了又绿。
她……她撕他衣裳?
想她晏阿音清清白白,忠贞正直苍天可鉴大地有眼神佛有目共睹,怎么在他嘴里就变成了这种无耻之徒……
晏阿音正直道:
“薛荔衣,你别想骗我!”
薛荔衣退开一些距离,随口道:“我何必说谎?你若不相信,问问那位大娘和豆子,我带你找他们求助的时候是什么模样,你又是什么模样,是谁欺负谁,大家都有目共睹。”
晏阿音这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的啊?
薛荔衣忽然朝她走近,将她攫取在视野之内。他压低声音,懒洋洋道:“我的名声毁在你手上了,晏大夫,怎么办?”
晏阿音傻了眼。
他这副要讨个说法的模样是要干什么……
忙补救道:“我没想毁你清白。”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薛荔衣唇边弧度微翘,“没关系,我这人看得很开,就算被污蔑成断袖,我也不在乎。”
“……?”
晏阿音瞪眼道:“可是我在乎!”
薛荔衣瞥向她。
晏阿音强调:“我不是断袖,你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陷入沉默,双方都没开口,空气中却有一丝怪异。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晏阿音并没发觉自己已经被带偏了注意,完全不记得要把他赶到其他房间去。
她撑着身体下床,步伐微快走到门边,想要离开。
在和薛荔衣错身而过的时候,薛荔衣握住了她的手腕:“干什么去。”
那温度并不高,是平常人身体的热度。
晏阿音却宛如被火烫了一般缩回手,退后一步道:“我出去洗漱,松开。”
说完,她便绕过他匆匆跨过门槛出去了。
薛荔衣转头,侧身靠在门框边,看向窗外的雨幕,一言不发。
原本瓢泼的大雨已经逐渐小了,只剩下有节奏的雨滴,敲打在瓦檐上,滴答,滴答。
夜色渐渐浓郁,依稀能看见浓重夜色下肆意摇晃的树影。
片刻后,薛荔衣没听见她回来的动静,瞥了半掩着的门一眼,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缓缓穿过已经灭了灯的中屋,向外走去,脚步声不大,并不惊扰其他已经休息的人。
大门没关,隔着一段距离,薛荔衣看见门外两道身影。
他停住脚步,微微眯了下眼睛。
门外,屋檐还在滴水。
昏暗的屋檐底下——
晏阿音和半夜溜出来吃饴糖的豆子直接打了个照面,一高一矮的身影相撞,都停住了。晏阿音放下绑头发的手,神情愣怔,豆子嘴巴嚼着东西,呆呆地看着她。
“你……”
晏阿音才说了一个字,豆子就急切道:“我没有偷吃糖!”
“……”
不打自招。
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豆子扁着嘴巴:“小哥哥,你不要告诉我娘。”
晏阿音摸摸脸:“我看起来是这么坏的人吗?”
豆子心花怒放,立即喜欢上这个清秀俊俏的“哥哥”,把晏阿音拉过来,朝里面望了眼,因为屋子里没有点灯,乌漆嘛黑的,门外更亮堂些,因此看向门内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豆子小声问道:“小哥哥,你把那个大哥哥睡了没有?”
晏阿音立窘:“小孩子家家的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小哥哥脸红了耶。
豆子眨巴眼睛:“你们不是一起睡觉吗?”
豆子认真想了想,恍然大悟:“哦,问错啦……我是想问,那个大哥哥睡了没有。”
薛荔衣?
“他应该睡了吧。”
屋檐下挂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外壁已经被雨水打湿,里面的灯火散发着莹莹的光。
豆子仰着脑袋看她,片刻后眼巴巴地瞅着她:“小哥哥,我能不能摸摸你的脸?”
晏阿音无情否决:“不能。”
豆子始终还是个小孩子,撅起嘴巴。
晏阿音点点豆子的鼻子:“这么晚还吃糖,以后牙疼起来保管你在地上打滚,赶紧去洗漱。”她可记仇了。她可没忘记豆子不久前哄骗她开门再趁机把薛荔衣推进来的事情。
豆子可怜巴巴地撒娇。
晏阿音原本神色冷漠,可慢慢的,她看了豆子一眼,心软了,还是蹲了下来。
豆子咧嘴笑起来,伸出圆圆胖胖的小手,捏了捏她的脸。
“你跟邻居那个好说话的姐姐一样,脸都软软的。”豆子想了想,“你肯定是女孩子。”
晏阿音一惊,立即捂住豆子的嘴巴,压低声音。
“谁说我是女孩子?你再乱说,我就把你半夜偷吃糖的事情告诉你娘。”
豆子吓得眼睛溜圆。
晏阿音思衬片刻,问道:“豆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薛荔衣,也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哥哥……”
豆子等半天没等到下半句,稚声稚气地追问:“你要问什么呀?”
“他带我找到你们家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想知道薛荔衣说的是不是真的。
豆子年纪小,说话却很有条理,如实说了。
晏阿音愣住。
薛荔衣竟然当真冒雨找人救她……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豆子见晏阿音发呆,不觉纳闷,可很快,他眼珠子动了下,看见门后黑暗中的人影,当即瞪起圆溜溜的眼睛,溜之大吉:“我要去洗脸睡觉了,晚安。”
说完,豆子撒腿跑没了影儿。
晏阿音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慢慢站起来,沉思不语。
因为心里在想事情,所以直到转过身,才看见门后的薛荔衣。
她吓得魂魄出窍,瞬间往后退去。
她身后就是台阶,眼看着就要踩空,薛荔衣伸手,把她往回拉了一把,终于让她站稳了。
晏阿音看着他,没来由的一阵心虚。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薛荔衣随意道:“站很久了。”
晏阿音心乱如麻:“你都听到了?”
“怎么,”薛荔衣看她,“有什么我不能听的吗?”
晏阿音佯装镇定,满不在乎地绕过他想走:“没什么,豆子年纪小,说的话当笑话听听就行了。”
在她走过薛荔衣身旁的时候,薛荔衣忽然发出一声清朗的笑,伸手握住她细小的手腕,稍微用力就把她拉了回来。
他似乎是刻意的,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回来。将她推到旁边墙壁上,身影沉沉倾覆而下,把她面前唯一的一丝光亮都遮蔽住。
“晏阿音。”
薛荔衣低声道。
晏阿音背后一片冰凉,后腰硌着墙壁旁的柜子,凉意沁上来,她只觉得从尾椎骨一路麻到天灵盖,动不了了。
不对比不知道,原来薛荔衣比她高这么多啊。
薛荔衣的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把她僵硬的神情尽收眼底,眉毛微扬,似真似假地问:“豆子说你是女人……”
晏阿音呵呵干笑:“如果我说大安也是女人,你信吗?”
薛荔衣:“……”
晏阿音继续努力道:“我这人是长得秀气了些,矮了些,可你不能凭此判断我是女子。”
薛荔衣的五官很模糊。
因他逆着那盏昏暗的灯而站,只被照亮了背影。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没有一丝光亮,暗沉沉的,如同山林深处难以寻觅的潭水。发丝被细碎的风雨吹得微微摇晃。
“可晏阿音,我也觉得你像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