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犬声吠吠,蝉鸣声声。
骆荀一刚刚洗漱好换上里衣,门口就被敲响,很有节奏。
“砰砰砰……”
屋内的蜡烛一阵一阵地摇晃,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有什么事吗?”
骆荀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口,还一脸惊恐害怕、只穿着单薄里衣的少年,微微愣了一下。
她先是走出门,警惕地看了看外面的动静,并没有人突然闯进来,也没有见到别的女人。
“是屋里进蛇了吗?”她接着问。
徐韫微微睁大了眼睛,微微蹙眉,我见犹怜,“...嗯。”
他像是很害怕,呼吸都轻了,身心不稳似地攥住了她的袖子,怯生生地躲在了她身后。
还没拽几秒,身前的人火急火燎地朝他的住处走去,手上还顺便拿上了棍子。
而徐韫差点跌倒,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漆黑漂亮的眼睛都微微瞪圆了一些。
徐韫的住处内漆黑一片,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借着月光垂照的地方,点燃桌子上的蜡烛,先是看向了角落这种隐秘的地方。
没有。
桌脚,凳子上面都没有,床上吗?那可真可怕。
若想把屋内翻一个遍,还在晚上,显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门口突然站在一个人,徐韫依偎在那,眼睛往里面看,薄薄的白色里衣把他姣好的身材勾勒出来,漂亮的锁骨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被乍然收紧的腰身显得那丰腴成熟,露出的手腕白得细腻。
他就站在那,披散着发,像是山野里的精怪,黑瞳红唇,骨相极佳。
任是哪个气血方刚的女人在大晚上见到都忍不住动心。
找了一炷香的骆荀一放弃了寻找,她把屋内都看遍了都找不到那条蛇,难道是小得可怜钻进了哪个洞里?
同样跟着看了一炷香的徐韫站着有些累,他打了一个哈欠,眸内瞬间雾蒙蒙起来,饱满的红唇微微抿着。
她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去?为什么不同之前那般满心□□呢?
见她突然不找了,走到自己面前。
体型高大,外表温润的人慢慢走到自己眼前,慢慢占据了自己所有的视线,徐韫眼前恍惚了一下,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身子莫名地紧绷起来,喉咙也不自觉开始吞咽。
她会做什么呢?
“要不你今晚凑合一下去我那住,我现在去撒一些雄黄酒,明天再仔细看看还在不在。”她这样说道,“我打地铺就可以了。”
什么嘛?徐韫没得到想要的话,指尖慢慢掐进了手心里。
他没回答,微微垂眸,这副样子在骆荀一眼里显然在顾及害怕。
快看到不该看的地方,骆荀一连忙移开目光,她再次保证,“我真不会做什么。”
立业成家,一贯是骆荀一会做出的事情,更不会欺辱一个看着还小的少年。
黑夜里的犬吠已经慢慢停止,唯独蝉鸣在静悄悄的黑夜里格外突兀。
骆荀一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小声地应着,声音又轻又纯,还含着颤音,“...嗯。”
目光盯着到自己肩膀附近的人,骆荀一一时间不该说什么,又不是个哑巴,多说几个字怎么了?
她的目光从他头顶处挪开,轻声咳了两下,“我去把你的被褥拿过去。”
还没走两步,她像是想到什么,“你今天涂药了吗?”
他愣了愣,随即慢慢点头。
撒过雄黄酒和驱虫药粉后,骆荀一给自己打理好地铺,取下自己的被褥放在上面,又把他的被褥放在了床上。
这么一折腾,骆荀一困得不行。
“睡吧。”她轻声道,跟他保持着距离。
可再怎样保持距离,徐韫好像也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冷冽,像梅花一样,还有巨大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他突然有些后悔,身体开始拘谨起来,微微蹙眉,“我...”想要回去。
蜡烛突然熄灭。
骆荀一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就灭了,可能是中间潮湿了?
“睡吧。”
这句话变得利落起来,骆荀一摸着黑回到了地铺上。
后面的话被卡在喉咙里,徐韫死死咬着下唇,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似乎有些不开心。
他爬上床,跪坐在床上摸索着放下了帷幔,随后慢慢抱着自己的被褥,躺下背对着她。
空气十分安静,似乎呼吸声都能听见。
她好像睡着了。
徐韫翻过身,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掀起了一角,借着透射进来的月光看着地上已经熟睡过去的人。
睡着了,为什么她睡着了?明明是她的错,明明最该夜里辗转反侧,惶恐不安的人是她。
为什么这里都不一样了?连这个人都不一样了?还人模人样。
徐韫突然陷入了莫大的惶恐中,被被褥包裹的身体轻微颤抖了一下,难道是自己的梦吗?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梦?他最该梦见的不该是他杀了她吗?为什么还没有醒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坐起来,里衣的衣摆堆积在一块,露出布满伤痕的小腿。他抬手掀开帷幔,没有穿鞋就踩在地上。
他的发丝已经凌乱了许多,衣领也不规整,像是被人扯了一把,那双漆黑浓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人,手上赫然拿着一把剪刀。
一直藏着袖子里的剪刀。
杀了她,他还会如之前那样,干净善良,一切都未发生,他不过是一时过得落难穷苦了一些。
他的手攀上了她的被褥,才触碰一下,身前的人翻了一个身,露出了她的脖颈,散落的发丝遮住了一半。
他的视角,同样能看到她的侧脸。
他握紧手上的剪刀,吞咽了口中的液体,慢慢靠近她。
寂静的空气中心出现了轻缓的疑问,她醒来了,可以换句话,她根本没有睡。
“你”她突然睁开眼睛,吓得徐韫呼吸都乱了一下,连忙把剪刀放在身后。
“你睡不着?”她试探道,嗓音微哑,又觉得两人距离过近,起身坐在那。
被褥与衣裳滑过的声音让徐韫显然冷静下来,他抬眸看着她,微微抿唇。
“嗯。”
她不禁语噎,睡不着难道不会闭着眼睛装睡吗?打扰人睡觉算什么个事,不知道这种缺德事会被人骂吗?
“我害怕。”他突然说着,语气很柔。
骆荀一抬手揉了揉有些酸的眼睛,可这一举动显然把他给吓住了,少年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偏头,楚楚可怜。
她更是疑惑?难道他遭受过家暴吗?
难道真是哪家小侍?
她缓和了语气,耐心问,“你怕什么?”
“蛇,鬼……”他声音幽幽的,“你不怕吗?”
她顿了顿,真的感觉他精神有点问题,还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接着,她起来摸索着点燃了蜡烛,烛火照亮了骆荀一那张脸,温润矜贵,又带着文人的疏离,疲倦感让她那张脸看上去更加色情起来。
接着,火光照亮了更大的范围。
徐韫的大脑一时有些迟钝,甚至开始停止思考,这张脸如果出现在其他地方,一点不会让他与上辈子的骆荀一联想在一块。
没有一个地方符合,只有五官相似。
他突然抿紧唇,“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刚点燃烛火的骆荀一:“……”他可能真的真的精神有问题。
“永晋155年。”她随口回道,轻轻把蜡烛放在离床不远的矮凳上。
“如今灯亮着,你去床上睡,等你睡着了我在睡。”她轻声道,弯腰时,发丝落到肩膀上,露出了劲瘦有力的腰,甚至透过薄软的里衣看到她手臂处的肌肉,他在怎么疯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试图用把剪刀杀死她。
她很高,再加上品相端重,几乎不会被任何妙龄的男子拒绝,除了有点穷。
意识到这一点,他慢慢站起来,把那把剪刀藏在袖子里,一步一步地走着,回到了床上。
再次回归原样,骆荀一睁着眼睛,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冤种。若他真是一个被打死随意扔尸的小侍,她再去寻人的确不大好。
可一直留在这显然对自己也不大好,他也成了一个黑户。
地铺上,她微微眯了眯眼睛,侧身看着床榻上被帷幔挡住的人。
一个精神不正常,有着创伤应激反应的人,没有明面上说得过去的户口,还是一个男子,的确buff叠满了。
烛火微微摇曳着,骆荀一强撑着等了他半个时辰,终于熬不下去睡了过去。
帷幔内,他闭着眼睛,抱着身前的被褥,蜷缩着身子,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夜过得很快,至少对骆荀一而言。
生物钟响起,骆荀一轻手轻脚地离开室内,洗漱后就先把他屋内检查了一番。
没有。
可能已经跑了。
或者昨日夜里他看花了眼睛。
不过不是没可能进蛇。
天刚刚亮,温度还有些低。
骆荀一先是进了放置药材的屋内,仔细整理了一番后拿出来放在外面。
外面传来了公鸡打鸣的声音,一只比一只响。
骆荀一想到自己买的小鸡,又拿出了一点小米和稻谷,把鸡放出来,关在固定区域内,把食物撒在了地上。
骆荀一没有买狗看家,一来她根本没有时间照顾,二来她马上要去县里考试。
虽说还有几个月,但如今也要安置好那个家伙。
让姜栏收留他,她再塞点钱?骆荀一觉得有些不可行。
她想了想,换了许多个主意都觉得有些不大靠谱。
差不多弄好所有东西后,骆荀一又回了一次卧室。
他还没有醒来。
天气冷了的确让人贪睡。
随后,骆荀一关上门去了书房,开始温书复习。
骆荀一是个天才,她也能毫不谦虚地自夸自己。
一目十行,过目成诵,悟性极高。
早晨的空气总会给人带来好心情,虽然昨天夜里并不愉快,清冽的风吹起了骆荀一的发丝,衣袂微微飘起。
屋内,她坐在窗户旁边,低眸手执书,温和的脸上柔和清雅,冷白的肌肤更衬得人清冷淡然。
从卧室出来的徐韫站在那,一身素衣,直勾勾地盯着她露出的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