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少有看别人脸色的时候,这一个月倒是学了不少,心思也比以前活络,于是赶在对方开口前先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东西脏了,我又清理不干净,折腾也是瞎折腾,还不如早早丢了好。”
明明是在说自己的弱势,偏偏被晏漾安说出了自夸的感觉。
明梣忍不住看向她。
恰好晏漾安这会儿正眼巴巴地盯着她看,乌黑的眼睛亮盈盈的。
明梣瞬间像被烫了似的移开视线,沉默片刻,脸色到底缓和下来,但还在坚持:“我能清理干净。”
“噢噢,好,那麻烦你了。”晏漾安没再坚持,乖乖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
明梣瞥了眼脏兮兮的行李箱,淡声道:“待会我给你找个箱子,把里面干净的东西拿出来,剩下的先放院子里。”
晏漾安:“好。”
没一会儿,明梣拿出个银色行李箱,任由晏漾安去挑拣东西,自己回身去厨房淘米煮饭。
忙碌许久,天已经黑了。
等她从厨房里出来,晏漾安已经一瘸一拐地拉着箱子从外面进来,龇牙咧嘴的,满脸生动。只是一见她,立刻又昂首挺胸,恢复表情管理,跟个小孔雀似的,走路的姿势也变得和平常无异。
“……”
这会儿晏漾安穿的是及膝盖的短裤,修长的腿露了大半,还有几处被蚊子叮咬的红色大包。当然,最显眼的是右脚脚踝处的红肿。
本以为这大小姐早早就会跟自己喊疼,但一直到现在,对方都没有跟自己提过一句。
明梣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理,排斥对方跟自己提任何要求,可对方不跟自己提,她又心里刺挠得很,总是扰她心神。
“我住哪一间?”晏漾安没有读心术,自然也不知道明梣在想什么,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住宿问题。
这个鬼地方蚊子太多,刚刚她在外面就那么一小会儿,居然就咬得她哪哪都是包。又加上一整天奔波劳碌,洗完澡以后更是腰酸背痛,恨不得赶紧躺床上睡一觉。
见晏漾安脸上尽显疲态,明梣转身带她去房间。
给她暂住的房间在楼梯的另一边,房间不大,之前明梣本打算把那间房用来当杂物间。
即使她提前几天给房子清理了一遍,床单被褥也换上了干净的,但房间里仍旧有股老房子的霉味,尤其是在多雨连绵的季节,味道更是浓重。
“yue——”
耳边响起晏漾安干呕的声音,明梣看过去,静静地看着这大小姐白嫩的脸因为干呕而涨得通红,就那么几秒的功夫,乌黑的眼里又噙了泪珠。
反应比助理大很多。
毕竟是娇贵的大小姐。
连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助理来到这个村子都有诸多不适应,晏漾安又能坚持多久?
“怎么?”这会儿,心里总算涌现出报复得逞的快感,虽然脸上不显,但眼里倒是多了几分深色,像夜间蛊惑人心的精怪,轻声问,“觉得脏,不想留在这里?”
晏漾安摇头,欲言又止。
她半捂着嘴,声音闷闷的:“没有。”
见晏漾安否认且没有任何知难而退的意思,明梣彻底失望,心里一片怅然,甚至是带了几分怒意的。她说不清这怒气是冲着什么,只是看着眼前这个陌生得可怕的晏漾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向晏漾安发脾气。
最后只冷淡转身,独自去了厨房。
菜在白天就已经买好,村里自然比不上外面,这里没有什么菜市场,几个白菜和土豆还是在本地人那里买来的。
盯着那些新鲜的蔬菜看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散去杂念,心无旁骛地开始准备晚饭。
自顾自地炒了盘白菜和酸辣土豆丝,又煮了锅汤,最后把中午蒸好的红烧肉放在桌上,晚饭便准备好了。
明梣向来嫌麻烦,一个人又总是吃不了那么多菜,所以每次几乎都只炒一个菜。如今小桌上放了三菜一汤,竟也显得丰盛起来。
当然,只是她认为的丰盛。
看着出来看见饭菜以后,满脸震惊的晏漾安,她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夹了一筷子的白菜,冷声道:“不吃可以回房间。”
“谁说我不吃?”晏漾安赶紧反驳,她给自己盛了碗饭坐下,闻着扑鼻的香味,疯狂分泌唾液。
她是真饿了。
实际上,在明梣还在厨房炒菜的时候,她闻着菜香,肚子里就已经疯狂地唱起了空城计。
但这些菜看着是真的很清淡。
不像是好吃的样子,但闻起来又确实香。
于是试探着伸出筷子。
酸辣一块在口腔里化开,她惊喜地瞪大眼,下意识看向明梣。见她也望着自己,瞬间笑得眉眼弯弯:“很好吃诶!”
说完,又低头去夹其他菜,以至于没看见在她面前向来冷淡的明梣在那一瞬满脸错愕,甚至耳朵都瞬间染了红。
红烧肉香而不腻,大白菜甜脆可口,土豆丝酸辣开胃,几乎每一道菜都好吃到不得了!
晏漾安本就饿,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差点把头都埋进碗里。往日里,她一碗饭都得吃半天,这一晚直接风卷残云干了两大碗饭。
而明梣向来胃口不佳,只吃了小半碗便放下了筷子。
她并没有急着离开,只沉默地看着晏漾安大快朵颐的模样。也不知道晏漾安最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现在这么一瞧,倒是有些像好几天都没吃过饭的人似的。
吃得两腮鼓鼓,像只拼命往嘴里塞东西的小仓鼠,完全没有记忆中矜贵的模样。
约莫最近是真的吃了苦头。
心里本该继续觉得畅快,但明梣反倒觉得自己已经生不出什么喜意。
静静看了片刻,索性起身去了院子。
行李箱还放在院子中央,两个箱子都大摇大摆地敞开着,粉色的行李箱已经空了,天蓝色的却还装着不少沾满污泥的东西。
她拿了个篮子,先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而后再拖着箱子到井边,拿起刷子开始耐心刷洗。
很快,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只是才刚把箱子刷干净,屋子里就响起碗摔破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突兀。
“……”
心里道了句果然,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把箱子放在墙角靠着,这才擦净手,慢条斯理地往里走去。
刚进去,就见晏漾安蹲在地上捡碎片。
看着那鲜嫩的手指就要挨上锋利的瓷片,她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要开口,但已经来不及,只听一声惊呼,晏漾安的食指已然往外冒着刺眼的血珠。
明梣只得加快脚步,表情不太好,冷着脸把人拉起来:“你傻吗?”
碗摔破了扫干净就行了,偏偏拿手去捡,是嫌自己的手太嫩了?
“你才傻!”晏漾安本就疼得厉害,她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这也罢了,她都没缓过来呢,就被明梣说了一嘴,自然不乐意。憋了一整天,到底没能憋住,用了些力把手抽回来,她瞪过去,“碗摔了我赔给你就是了!”
明梣冷冷看她几秒,对方也不示弱,捂着手指狠狠瞪她,像只气炸了的河豚。深吸一口气,明梣先败下阵来,不搭理她,转身去拿医药箱。
“坐着。”回头见晏漾安还犯犟似的杵着,明梣啪的一下把医药箱放在桌上。
动静挺大,晏漾安吓得一个激灵,这会儿看着脸色沉沉的明梣,倒是真的有些后怕了。又不愿意露怯,脸色不太好看地坐着。
幸好伤口不算深,很快血就被止住。
客厅重新安静下来,静静看着对方冷着脸给自己消毒,又耐心贴创口贴的动作,晏漾安冷静下来,幽幽叹息一声。
感觉到对方的视线看过来,她脸色不太好地想了下如今的处境,便朝对方扯了扯嘴角,像是完全忘了刚刚自己还在耍脾气:“谢谢姐姐。”
态度转换得实在太快,明梣想忽视都难。
目光定在晏漾安疼得冒汗的脑门上,没有揭穿她。想了想,又从箱子里拿出跌打酒,叫住准备起身的晏漾安:“坐好,我看看你的脚。”
一听这个,晏漾安忙乖乖坐好。
片刻后又有些不放心:“你会弄这个?”
明梣却没答她,晏漾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身前蹲下,而后带着凉意的手握住她的脚腕。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晏漾安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要往后缩,脚腕却被明梣牢牢箍着。
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察觉到她的动作,明梣在这时抬头,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语气有些凶:“别动。”
“你……”
晏漾安欲言又止,顿了顿还是闭了嘴。她移开视线,盯着自己被明梣捏着的脚腕,见那儿的红肿明显,又有些后怕。
该不会骨折了吧?
微凉的手指在她红肿处摁了摁。
“唔!”她没准备好,猝不及防地被这么一摁,疼得低吟一声。忍不住瞪过去,“你轻一点儿。”
“轻不了。”
可惜,眼前的漂亮女人面冷心还狠,不仅动作没有轻一些,还握住她的脚腕扭了扭,不顾她的呼痛,语气毫无起伏:
“忍着。”
这也太不近人情了!
“还是说你连这点痛都经不住?怕了?”说着,明梣抬头。
晏漾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气血瞬间上涌,她再次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呢?姐姐你也太小瞧我了,就这点疼我还是能忍受的。”
“不怕就好。”
明梣点头,又重新低下了头。
涉及到面子问题,晏漾安哽着一口气决心让明梣对自己刮目相看。于是咬紧牙关,任明梣拿臭熏熏的药酒往她脚上搓。
疼是真疼。
她能感觉到明梣没有收半点力,就那样重重地搓在她红肿的地方。
咬牙憋了半晌,碍于面子,不肯在明梣面前又落泪,只得憋到眼眶通红,眼泪打转,又愣是没能掉下来。
等明梣结束,她果然没吭一声,总算把自己的自尊心保住。可脚腕已经红得不成样,一副惨遭蹂躏的惨样。晏漾安小心翼翼地吸着凉气:“好了?”
话出口才惊觉有些哽咽,她赶紧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你擦的什么药,也太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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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