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哗然。
纷杂吵闹的声音如雪花般铺天盖地席卷,不论是司聿毫无障碍取下手铐,还是他说的话,都足够引起在座所有人恐慌和忌惮。
牧百川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手铐根本不可能困住司聿,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来历不明,第一次出现就在虚空狱门口,不知来历、不明背景、没有傀儡,是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自然人。
“我国、乃至世界对自然人的定义都是毫无威胁力的普通民众,而你很显然不是,因为自然人没有本事从狱鬼手中安然逃脱,你凭什么能?”
司聿微微抬起下颚,掀起眼帘看他,转动有些僵硬的手腕。
“这场仲裁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结果。”牧百川双眼死寂,“无法证明自己来历的你只有可能是深藏许久的狱鬼,没有第二个可能。如果你不是狱鬼,那你又是谁呢?”
“是啊,如果你不是狱鬼,那你到底是谁?”
“项部长给出的报告是失忆,但是为什么你的背景资料一点都探查不到!”
……
众说纷纭的话语从四面八方聚来,叽叽喳喳的让司聿以为自己脚下站着的地方不是仲裁庭,而是讨价还价的菜市场。
他缓缓扫过对面每一张不同情绪的面孔,镇定开口:“我想你们需要搞清楚一件事,我是否想要站在这里听你们讲废话,全部取决于我有没有兴致。”
牧百川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看来你们得到的消息不及时啊。”司聿侧头,微微勾起的唇角在灯光下呈现一抹冰冷的冷嘲弧度,“我是否是狱鬼这个事实根本就不重要,如果我是狱鬼,第一个否决掉的就是你们。因为我对在座的各位提不起任何食欲,我比较挑食,对食物的要求除了好看,还需要合心意。
“而你们也不清楚目前的我有多么抢手,毕竟那落迦迫切的希望我能作为免费劳动力帮他们干活,这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情好与不好,所以我真诚的建议各位对我这个手握特殊能力的人礼貌一些。”
摸着手腕上被磨出的红痕,司聿又是一声轻笑,再看向牧百川时已经是夹杂着掩饰不住的讥诮:“尤其是把我当成狱鬼想要伏诛的某些极端人士,你确定自己可以承担损失我之后的所有后果吗?”
“妖言惑众!他在迷惑人心!”
“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他就是狱鬼,他肯定是!”
“必须杀了他,必须!”
……
司聿在桌面轻叩两声:“安静,我还没说完呢。”
他站起身,在座无虚席的上千个‘观众’面前慢条斯理转了一圈,最后,他看向牧百川:“据我所知,仲裁庭只有裁决和虚空狱有关的一切罪恶,与那落迦是两个不同个体组织,你确定要动我?”
接连两个反问的话语中,司聿让自己从‘和狱鬼签订契约的人’变成‘那落迦目前重要的存在’,成功把矛头从自己转向仲裁庭与那落迦的对立。
那落迦是世界组织的维安机关,拥有优先一切政府的权力,保护着世界不坠入虚空狱,维持世界和虚空狱之间的两方和平。
而仲裁庭则是审判世界中的自然人与狱鬼签订契约的特殊法庭。
那落迦主张收复狱鬼,只要查清对方与狱鬼签订契约,或者已经被吞噬,皆有被扫除和收为实验体的可能,甚至也会为之超度,行事过程难免果断暴力,所以旗下有清洁小组存在,随时为那落迦服务,清除血腥现场。
仲裁庭则是以人类利益为主,常年批判那落迦乖张暴力的行事作风,与狱鬼有关的人在他们眼中没有无辜这个选项,宁可错杀,不放过一个,坚决捍卫人类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权利。
简单来说就是,这两个组织相看两相厌。
看似和谐,实则早已经矛盾一堆,就等一个爆发点。
现在司聿主动做这个爆发源头,就看对方敢不敢接了。
牧百川的眼神逐渐变了,他意识到自己小看了眼前这个人。
“你说自己是无辜的,那么为什么你能从虚空狱安然无恙的出来?”牧百川不管现场一片哗然的震惊,他敲下锤子,肃然道,“把人带上来。”
暗色大门从内到外打开,王远山坐在轮椅上被推进来,一天不见,他已经从年轻的模样迅速衰老回原本的样子,形容枯槁,依稀可以看出有过努力保养的样子。
失去双臂的折磨和痛苦让他勉强吊着一口气,垂着脑袋,每一口呼吸都很重,像是一架破旧的老风箱。
在看见司聿那瞬间,他一双眼突然变大,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差点跌坐出轮椅,嘴里拼命嘶喊着:“走!走!……让我走!”
“他是叁烨集团的前董事长,王远山,有关于他的仲裁已经下来,据他的证词所说,你们一同进入虚空狱,他在离开虚空狱的时候受到时空冲击昏过去,而你为什么能毫发无伤?”
看来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开关虚空狱门的本事,司聿很快做出判断,视线轻飘飘落在王远山身上,平静反问:“你确定一个和狱鬼签订契约的人嘴里会有真话?”
“现在是我在问你!”牧百川已经彻底被司聿搞恼火,“仲裁庭不是你提出问题的地方,你没有权利保持沉默,必须回答问题。”
司聿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淡淡看着王远山,后者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恐惧无限放大,像是被遏制住喉咙一样,迫切的让王远山想要逃离这里。
奈何他喊破喉咙,身后的人也没有半分动作,王远山没有双手,无法推动轮椅,无论他怎么央求身后的人推自己离开都没用,他只能徒劳伸出绵软的双腿,狼狈的滑动地面让自己离开,哪里还有一个集团董事的风光稳重?
这一幕尽收司聿眼里,他彬彬有礼的抬手,示意现场安静:“我刚才说过吧,希望在座的各位对我礼貌一些,我——”
话音未落,司聿正前方紧闭的门突然被暴力破开,破碎的门扉宛如残烛落叶挂在墙上,飘飘摇摇的摇动。
兰斯从灰尘弥漫的门口缓缓走出,标志性的黑色头发和紫色双眸,以及跟在他身边的那头守护兽,无一不在告诉在场所有人他是谁。
在他周身席卷而起的小型龙卷风吹走所有灰尘,他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现场所有人的心脏上,挤压着他们所剩无几的呼吸,让他们大气不敢出。
现场安静的仿佛进入了一个吹胀的气球里面,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踩下最后一步台阶,兰斯来到司聿面前,捡起桌上的手铐,饶有兴致的说道:“仲裁我的人还不通知我一声,这就没意思了。”他单手插兜,手铐在他修长食指转上一圈,当啷作响间,他语气也跟着莫测起来,“还是说你们其实觉得我这个人很讲理,脾气也很好?”
现场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冷气,不敢说话。
安静让气氛更加沉闷,兰斯两指慢条斯理的碾着手铐,直至它慢慢在指间化成齑粉。
他掀起眼眸,看向牧百川,像是**一样又问了一遍:“是不是啊?”
世界之所以还对人类有利,没有让狱鬼横行霸道,除了造物主创造的傀儡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兰斯。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就像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一样,牧百川活了几十年,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婴孩步入中年,时间经过无数变迁,但是站在司聿面前的男人从来没有变过哪怕一分。
牧百川从来没有与这位传说中的人物有过交锋,但是他能很明显感觉到窒息和压迫如排山倒海的向他袭来,足以让他崩了脸色。
“……什么叫您的人?”
“啊……”兰斯好笑的勾唇,“看来仲裁庭是时候需要清理一下杂碎了。”
牧百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什么意思?”
兰斯慢悠悠的拍了拍手上齑粉:“把人带上来吧。”
他走到司聿身边,摁着对方坐到椅子上,然后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右腿嚣张叠在左腿上,单手搭上司聿的椅背,整个人是非常放松的姿势。
不管从现场哪一个角度看过去,兰斯都以绝对霸道和占有的姿势把司聿‘圈’在怀中,充分诠释了‘我的人’这一个现在人尽皆知的事实。
不过是过了十几秒的时间,两道黑影呈现抛物线重重砸到地板上。
咚咚两声闷响,项知羽一边点着烟一边往里走,烟火随着他的吸入一明一灭,他走到那两人身边,没有来得及刮掉的胡子让他整个人极具沧桑。
“利用仲裁庭的权力,在那落迦的部长不在家期间进行欺瞒,伪造仲裁庭的传票……”项知羽吐出嘴里的烟雾,垂下的双眸已经称得上冰冷的程度,“做出这样的事在那落迦可是要被当成实验体装在箱子里的,你们仲裁庭的工作人员又是什么样的处置方式呢?”
两人手腕和双脚皆被符文拴在一起,除非项知羽动手解除,不然他们绝对没有被松开的任何可能。
司聿一眼就看出这两人是他下车时给他戴上手铐的两人,他没有丝毫同情,只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剧情真的是越来越精彩了。
没有得到回答,项知羽不依不饶的问牧百川:“这位仲裁官,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被项知羽指名点姓,就算是占据地理优势,坐在最高位,牧百川也有种被俯瞰的错觉,他轻吐呼吸,尽量让自己面部表情保持平静:“如果项部长所说的罪名真的成立,那么他们以及家人都将被终身剥夺进入仲裁庭的机会,并且面临牢狱之灾。”
司聿一听,没忍住:“原来仲裁庭的工作还是世袭啊。”
“噗。”兰斯笑出声,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么愉悦的心情,他点着司聿的唇,语气阴阳,“看来你在这里没有吃多少苦头,嘴还是那么会说。”
司聿躲开兰斯作乱的手:“能让你开心也不容易,所以现在还要缝住我的嘴吗?”
兰斯指尖落了个空,眼中笑意褪去:“看我心情。”
“……”
项知羽抖了抖手中烟灰,环视四周,突然笑眯眯的扬了扬手,示意大家不要那么紧张:“那落迦尊重仲裁庭的行事作风,毕竟你们也是为了人民群众服务嘛,偶尔因为一点小事儿扣点我们的工资也没关系,我们不计较这些。但是吧……”他目光倏然又变冷,“我们那落迦一直在和狱鬼打交道,都是一群粗人,不爱你们文明人搞仲裁这一套,有问题我们内部会自行判断,关起门来解决,坚决不闹笑话,所以还轮不到外人来置喙。”
一番话下来,这颗气球终于在安静中爆炸。
“项部长,我们现在说的是狱鬼,要想世界和平,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粗人?你们可是顶级大学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
“那落迦和仲裁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能叫做外人呢?”
“就是,项部长……”
叽叽喳喳的声音连绵不绝,吵得项知羽脑袋疼。
他最烦的就是和仲裁庭的这群死脑筋打交道,每次说话都能让他的烦躁和不耐烦呈直线上升的趋势,真是难为司聿能在这里面舌战群儒这么久还保持那么平静的表情。
说到底,他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情绪的?
司聿当然有情绪,他十指交叉,置放于桌上,身体微微前倾,在一众混乱中徐徐开口:“说起来有件事我挺疑惑的,你这么肯定我是潜伏极深的狱鬼,不相信项部长就罢了,难道你连兰斯都不相信吗?”
这番话一出,牧百川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褪去,他那副泰山崩于眼前都处变不惊的姿势终于龟裂:“……世界需要净化,所以那落迦必不可少,除了他们,人人有责任保护这片土地,不让它成为狱鬼狂欢的末日天堂。”
“你说的很好。”司聿哂笑,“但世界不需要废物来做无用功。”
牧百川脸色难看,司聿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才突然出现,那落迦都在抱我大腿,你们仲裁庭不仅不对我客气,还试图给我扣上帽子……看来贵庭真的是非常敬业了,净化世界都来不及,还要百忙之中抽空来给我定罪。”
一番话下来,挤兑的在场所有人脸色精彩万分。
项知羽更是悠悠吐出口烟,心想他们真的是没事找事做,招惹司聿干什么?
他那张嘴可是连兰斯都想缝上的程度,可以想见在他和兰斯还没有来到之前,这群人不知道被司聿羞辱了多少遍。
亏他火急火燎来的路上还在思考万一司聿已经凉了怎么办,目前看起来,他们才比较需要去凉一凉,毕竟大家都很激动。
没有人忍的住对司聿的愤怒,现场沸腾,嘈杂的像在卖菜。
牧百川看着场中央撑着脑袋一言不发看着司聿的兰斯,心惊肉跳的敲下手边锤子,重重砸了三下,直到控住场面。
牧百川深吸一口气,项知羽说的没错,那落迦尊重仲裁庭的行事作风,所以两方才会在多年来相安无事,没有正面交锋过。
今天还是第一次,亚洲区的技术部部长亲自押了‘谎传’仲裁信息的两人,借着兰斯的威慑力在现场对他们仲裁庭施加压力,并且搬出那落迦这一背后庞大组织。
不论是兰斯还是那落迦,仲裁庭都得罪不起。
意识到这一点,牧百川深知对司聿的仲裁和罪名已然无法成立,他抑制住脸上这张即将破裂的面具,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最后的艰难妥协:“司先生,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认识你,既然你能够给那落迦提供帮助,那么目前为止看来值得信任,但是我庭依然保留对你的罪名。”
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还请你保护好自己脸上这张皮,不要露出任何可疑的马脚。”
啪——
锤子再度落下,长达一小时的仲裁结束。
…
离开仲裁庭大门,呼吸到新鲜空气,司聿刚走上去就看见在门口走来走去的苏饶。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见毫发无伤的司聿连忙冲上来,差点喜极而泣:“终于出来了!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说什么协助调查,没想到居然直接把你铐起来审问,简直太过分了!”
在里面被上千个人叽叽喳喳吵闹到的耳朵好不容易清静下来,苏饶又开始嗡嗡嗡,司聿揉揉耳朵,简单回答:“没事,为难不到我,确实很过分。”
“……”苏饶的热情立马被浇了大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枉他转身就摇人,结果不止摇来了兰斯,还有项知羽,后者甚至还亲自抓了‘看守’他的两个人,转身就把人拎走了。
项知羽对仲裁庭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好感,所以他把烟扔到脚下,没什么素质的碾了碾,对司聿说道:“庄园发生的事,仲裁庭的人还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最好呆在兰斯身边,不止是防狱鬼,也防人。”
司聿眼神微妙:“你的意思已经在明摆着告诉我仲裁庭的人有问题。”
“鬼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人心。”站在别人组织门口大说坏话这种事,项知羽做起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他不假思索道,“仲裁庭的人和那落迦不同,他们玩的是权术,捍卫的是人权,走的是人心。每个人的心就那么一颗,多了,那就不一样了。”
司聿若有所思的和他走到车边,修长手指拉开车门:“你和仲裁庭的人一样对我持有怀疑态度,但是又把仲裁庭的黑暗一面揭露给我,就不怕我在里面大做文章?”
眼看兰斯已经打开后车门坐进去,充当司机的项知羽单手搭在车门上,对司聿敏锐的直觉有丝诧异,痞痞的笑了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不是也说了,那落迦还要抱你大腿呢,不给你点甜头,你怎么甘心帮我免费做事?”
他掏出根烟叼在嘴里也不抽,在司聿平静的视线中钻入车中。
离开仲裁庭大门就变小的小白慢悠悠蹲到司聿肩膀上,悠悠叹了口气:“没想到我一代守护兽居然也有被啄眼的一天,居然被骗了!”
司聿摸了摸小白脑袋,以示安抚。
从飞鲸匆匆忙忙下来的项知羽被兰斯紧急召唤,飞行器就停在兰斯这栋高级住宅楼顶,尽心尽力当个司机把兰斯和司聿送回家,停好车之后他又匆匆忙忙离开。
走出几米,他又倒回来,对兰斯说道:“牧百川是个心眼极小的人,司聿在庭审员的见证下三番五次让他下不来台,这并不是好事。接下来这段时间,他最好是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最好。”
说完,项知羽有一种自己在吩咐兰斯做事的感觉,顿觉大事不妙,想要找补找补。
没想到兰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情很好的回了四个字:“你说得对。”
项知羽:“……?”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脾气真是奇怪啊,处处让人摸不到点……
项知羽百思不得其解,他拎着苏饶衣领,带他一起离开。
落后两步下车的司聿抱着睡着的小白跟在兰斯背后回到所谓的‘家’,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把小白扔沙发上,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拍着白色衬衣上黑色的毛。
倏地,身后一阵清风袭来,司聿没有来得及回头,已经被兰斯扛在肩上,三两步扔到浴室。
花洒打开不过片刻,温热水液从头到脚把司聿浇了个透,湿透的衬衫具有透明效果,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展示着胸膛和劲瘦的腰线。
司聿双手抹了把脸上的水,五指顺着发丝捋到脑后,露出光洁额头,透过水雾去看站在外面的兰斯,语气已经带着些恼意:“发什么神经?”
这五个字已经十分不客气,平时他再怎么具有攻击性,也不会如此直白。
兰斯满意的欣赏着衣衫整齐、浑身湿透的美人入浴,他脱掉上衣,来到司聿面前:“仲裁庭的晦气太重,我不喜欢,你洗干净一点,别让我闻到那里的臭味。”
明明浴室里面的空间不小,但是兰斯跟着站进来,司聿却觉得通畅的空气突然被挤压到所剩无几,他下意识后撤两步,背脊贴上墙壁,身后一片冰凉。
他语气跟着冷下来:“出去!”
兰斯很满意司聿后退的步伐,这让他接下来困住他的步骤都少了些许强硬,他上前两步,抬起司聿下颚让他看着自己:“我给你重复一遍项知羽的话,‘接下来这段时间,他最好是寸步不离跟在你身边最好’,澡都不一起洗,怎么能叫寸步不离?”
“哦。”司聿一脸不耐,“我以为我们相看两相厌,没想到伟大的兰斯部长也有听别人话的一天,你现在和我一起洗澡祛晦气,是不是打算晚上睡觉也要和我一起?”
兰斯垂下双眼,在淋漓水雾中慢慢挑高了眉,颇有些意外道:“难道你不知道,在你沉睡的时候,躺在你身边的人都是我吗?”
眼看着司聿瞳孔中出现错愕,兰斯趁他走神,出手如电的解开他衬衣,五指抵在他心脏位置,在他耳畔低声说道:“低等狱鬼披上人的皮没有心跳,我为了确认这一点可是牺牲自己,陪你睡了好几晚呢。”
司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胸膛处那只大掌看似温柔贴着,实则温热又危险,似乎下一秒就要伸进他胸腔,掏出还在跳动的心脏。
两人完全不同的体格在半隐半露的水汽中更具旖旎暧昧,兰斯以压倒性的强制力量抵着司聿,不给他半分动弹机会。
司聿呼吸和身体一样变得紧绷,他看着对面墙壁,镇定回问:“看来我应该好好谢谢兰斯部长的陪睡服务才是,是不是还需要给你打上一张欠条?”
“那倒不用。”兰斯轻声道。
司聿扯了扯唇角:“怎么?”
兰斯的手落在司聿脸上,轻轻拍了拍:“我让你睡回来就行了,两相抵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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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chapter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