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日暮之西 第8章 宋岳安要长居草原

“巴日，赤那！”岱青红着耳朵尖翻身下马向远处大喊着。

宋岳安握着缰绳不利索的下了马，观望了四周询问道：“它们不在吗？”

“它们这个时间点在附近捕猎，听到我的声音它们一会儿就回来了。”岱青牵过追风的缰绳，给宋岳安指了指不远处。

岱青从衣袍里掏出宋岳安的画板给了宋岳安，颔首说道：“你先进蒙古包里面吧。”

“好，你们现在都不住蒙古包了吗？我看民宿也是建的楼房。”宋岳安接过画板，看着简单的蒙古包有些不解。

岱青弯着腰把两匹马拴在门口的木桩上无奈的解释道：“因为现在是21世纪了，物质和生活条件变好了，蒙古包毕竟还是不方便。”

“这个蒙古包是我给巴日和赤那搭的家。”岱青直起身拍了拍手。

宋岳安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小时候是住蒙古包吗？”

“住楼房。”岱青撩开布帘进了蒙古包里面，转头一看宋岳安面上一脸疑惑，岱青好笑的回答道：“我家条件好。”

“……”宋岳安收回了疑问，也进了蒙古包里面。

蒙古包布置的很简单，里面有装水的水桶和狗粮，还有凳子和桌子，地上铺着一大床毛毯，旁边是干草堆。

“坐。”岱青拎着凳子放在了宋岳安的面前。

宋岳安坐在凳子上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确定了那放着的食品袋就是狗粮，不禁又疑惑了起来：“它们吃狗粮为什么还要去捕猎？”

在宋岳安的认知中，城市的宠物有人喂养，是不需要出去觅食的。

“因为我让它们顺从着草原的自然天性，狗粮只是以备它们捕不到猎物时的储备。”岱青整理着地上的干草没抬头。

宋岳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岱青的狼犬就算是宠物，那也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与宠物店的宠物们不一样。

宠物店的宠物们被规训的失去了自然界的天性与本性。

而他与宠物店的宠物，在某种程度上别无二致。

“你继续画，我打扫一下。”岱青低着头用余光悄悄瞟了一眼宋岳安。

“好。”宋岳安从大衣兜里摸出笔，翻着画板准备拿出压在下面的画稿。

岱青语气别扭：“不用我当模特？”

“不用了吧。”宋岳安也别扭了起来，本就低着的头更低了。

“我也没时间，只是怕你把我画变样儿。”岱青摆弄着毛毯，故作不在乎。

但毛毯摆弄来摆弄去，没见挪动一点位置。

“我有好好画。”宋岳安没敢抬头，只是手上放慢了翻画稿的动作。

“哦。”岱青抿了抿嘴，起身去了蒙古包外。

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儿。

宋岳安拿出了画稿，这幅画已经快要大工完成了，岱青的相貌和身姿已经画好，只差画上天地的衬托。

“巴日，赤那。”岱青蹲在了地上。

两只身形健壮体型高大的黑黄色狼犬从不远处狂奔了过来，嘴里叼着灰色的野兔。

两只狼犬奔到岱青身边，将口中叼着的野兔扔在了地上，高昂着头等待着岱青像往日一样夸奖。

“真棒。”岱青骄傲的拍了拍巴日和赤那的头。

宋岳安闻声放下画稿也出了蒙古包，但宋岳安还是有些不敢太靠近。

两只狼犬没有对宋岳安这个陌生人吼叫，而是警备的盯着宋岳安。

岱青苦恼的措了好一会词才向巴日和赤那用蒙语说道：“他……他是好人，是我……朋友。”

两只狼犬这才放下了戒备，趴在了地上。

岱青站起了身，冲站在蒙古包门口的宋岳安轻声说道：“过来，它们不会伤害你。”

宋岳安快步走到了岱青的身侧，认真的向巴日和赤那夸奖道：“你们真的很棒。”

两只狼犬向宋岳安走去，用前爪拍了拍宋岳安的鞋子。

这莫名的动作让宋岳安一头雾水，求助的看向了岱青：“这是？”

“哦，它们和你交朋友了，这是握手礼，你要和它们握手。”岱青指了指宋岳安马丁靴上的两只狗爪。

宋岳安赶紧蹲下了身，用手回握住了巴日和赤那的前爪：“巴日，赤那你们好，我是宋岳安。”

两只狼犬用头蹭了蹭宋岳安的手，冷酷有礼貌，但不多，蹭完甩了甩尾巴，高傲的走了。

宋岳安哭笑不得，这脾气跟岱青一模一样。

“享用你们的猎物吧。”岱青点了头。

两只狼犬才撕咬起了野兔。

宋岳安站起身询问道：“它们谁是巴日谁是赤那？”

“巴日身上的黄色毛发多，更壮一点，赤那是黑白毛发多一点。”岱青边说边指给宋岳安看。

宋岳安点点头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它们是品相很好的捷克狼犬，它们的妈妈应该是繁殖基地专用来不停生养的。”

宋岳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孩子被人类不停贩卖出去，所以它们妈妈才拼死也要逃出来吧。”

岱青闻言冷笑了一声：“大部分人类自以为是世界的主宰，高于天地，用自私和贪婪让世界变的病态，不尊重生灵与破坏自然，却殊不知，天神是会发怒的。”

“自然灾害便是天对人类的惩罚和警告。”

宋岳安没有说话，岱青或许过激了一点，但确实说的很对。

因为相比老虎豺狼，凶猛的野兽，人类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丑恶的欲念。

“现在它们来到了草原，长生天会保佑它们在这片草原上肆意生活。”岱青抬头虔诚的看向了天空。

宋岳安听图格也说过长生天，认真的看向了岱青询问道：“长生天在蒙族里面是指？”

岱青低下头敛了神情，认真的解释着：“我们蒙族儿女以苍天为神，遵循天道，敬畏自然，长生天无形，但存在于我们每一个蒙族儿女的心中。”

宋岳安沉重的理解了一番，蒙古族信仰的长生天，或许就是汉族信仰的道教。

与道教主张的“道法自然，万物有灵”的核心观一致。

宋岳安久久没有说话，抬头望向了天空。

人类或许对天地的了解还不够清晰，但无论怎样，都应该对万物怀有敬畏之心。

宋岳安缓缓呢喃出声：“天的那边是什么呢？”

岱青也再次抬头看向了天空，认真的回答道：“灵魂栖息之处吧。”

宋岳安轻笑了起来，如果他死后能在天上栖息，似乎死亡也没那么糟糕了。

他只是回归了自然的最初。

宋岳安转过头笑着对岱青说：“回民宿你不要用绳子牵着，我要自己骑马。”

岱青看着宋岳安笑，嘴角也无意识上扬了起来，明明很愉悦却还是故作淡定的说着：“看我心情，你画完没有。”

“快了，画完我送给你。”宋岳安笑的明媚，眼睛里是温柔的光晕，清秀的脸被包裹在帽子的毛绒中。

岱青看的呆住，不受控的嘴角上扬到牙龈都露出来了，但听见宋岳安的话，岱青别扭的将头一转：“送给我干嘛！你自己留着。”

岱青只觉得他天天看自己留着画干什么，当然是宋岳安留着才有用啊，能天天看他。

“你不要吗？那好吧。”宋岳安失落了下来，停止了笑容。

岱青见不得宋岳安这样，快步去牵起了马温声说道：“你不是要骑马吗？走吧，我们回去了。”

宋岳安疑惑道：“不在这儿多陪陪巴日和赤那吗？”

“它们也一起。”岱青说完转身去了蒙古包拿狗绳。

宋岳安见状也去蒙古包收拾画板了。

画板刚一拿起就被岱青拿了过去，岱青小心的拿着画纸，故作不满意：“还行，没我本人帅。”

“嗯，我再改改。”宋岳安认真的接受着不足。

因为宋岳安自己也觉得没完全画出岱青的帅气。

“走了。”岱青又将画板塞进了衣袍里，轻抚了好几下。

走到蒙古包外，两只狼犬刚享用完猎物，岱青挥了一下手中的狗绳：“巴日，赤那，跟我走。”

宋岳安走去拍了拍追风的身体，追风听话的蹲了下来，宋岳安熟练的上了马。

岱青也上了马，颔首说道：“骑快点？”

宋岳安坚定的：“嗯！”了一声。

“那抓紧了。”岱青指了指缰绳。

宋岳安握紧了缰绳：“抓紧了。”

“追风，慢慢跑。”岱青说完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一完，追风立即跑了起来，宋岳安起初心里还很慌张但随后就放下了心来。

不知道追风是怎么分辨岱青的口哨声的，跑的速度竟然真的没有很快。

宋岳安转头往后面看去，岱青骑着珍珠紧紧跟在他身后，而岱青身后，巴日和赤那在后面慢悠悠的跑着。

草原上两个身姿绰约的青年，两匹高大的马，一黑一白，以及两条威猛的狼犬。

奔驰在草原上成了绝美的画面，日光柔和，风清扬。

自由与恣意，莫过于此。

“要骑快点吗？”岱青快速驾马骑在了宋岳安身旁。

“可以。”宋岳安乖乖点了点头。

岱青笑着喊了一声：“吁，追风停下。”

追风停了下来，岱青骑着马离宋岳安越来越近，直接一个飞身到了宋岳安的马上。

宋岳安转过头疑惑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没办法跑快。”岱青从宋岳安手里拿过追风的缰绳。

岱青再次确认的问着宋岳安：“跑快了哦。”

宋岳安用力压了压帽子后说道：“嗯！”

“追风！跑！”岱青吹了个口哨，只是这次的口哨声明显大了很多，声音也尖了很多。

追风直接冲了出去，宋岳安还没完全做好准备就直接快速迎着风向前而去了。

但宋岳安这次却感觉到了释放，放下了过去的一切束缚，宋岳安心里只有洒脱。

巴日和赤那也像离弦之箭一般，快速冲到了追风身后，宋岳安的白马珍珠也敞开跑了起来。

“鲜衣怒马少年时！”宋岳安大喊出声。

虽然他不再是少年了，也没有穿鲜艳华贵的衣服，但这一刻的他找回了前26年未能触及到的洒脱随性。

这一刻的他，心在跟随着天地而疾驰。

岱青轻轻笑了起来，宋岳安开心他也感到开心，岱青娴熟的技术让岱青还能腾出手给宋岳安把帽子压下去。

在帽子的笼罩下，宋岳安的耳朵在不自知的泛红。

岱青低沉的笑像一把小钩子，勾住了宋岳安的心，让宋岳安的心不上不下。

快要到民宿时，岱青才停了速度，在追风停下时翻身下马给巴日和赤那带上了狗绳。

岱青一手牵着两只狼犬一手牵着追风的缰绳，往民宿走去。

岱青这个行为让宋岳安很有好感，岱青没有仗着两只狼犬听他话就不牵绳，而是在距离民宿还有一段距离时就给两只狼犬戴上了绳，以防冲撞到其他行人。

宋岳安在心里感叹着：“很细心啊。”

到了民宿，宋岳安熟练的下了马，不是翻下来的，而是从追风的马背上滑下来的，因为宋岳安发现这样下马很快。

给岱青逗的不行，岱青人生第一次见有人这样下马。

岱青举起手上的绳子说道：“你先进民宿，我去趟马厩。”

“好。”宋岳安不疑有它，直直的进了民宿里，忘记了他还有东西在岱青那儿。

岱青在马厩栓好追风和珍珠，又给巴日和赤那倒了水后，在蒙古袍上擦干净了手才从衣袍里拿出了宋岳安的画板，翻看了起来。

“画的真不错，挺帅。”

翻看完后，岱青又跟做贼似的把画板塞回了衣袍，向民宿走去。

宋岳安的快递送到了，宋岳安正和图格一起向上搬着巨大的一包快递。

岱青赶紧快速走上前去帮忙，从宋岳安手里拿过了快递。

岱青惊讶的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我的衣服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宋岳安有些不好意思，他前26年的东西都在这儿了，是有些多。

岱青像是猜到了宋岳安的意图，语气带着期待：“你这是准备在草原长居？”

图格也惊喜的询问着：“真…的吗！岳安哥你…要长期在…这儿吗？”

“嗯。”宋岳安依旧没有多说，只是对岱青和图格笑了笑。

岱青很是高兴的说道：“那我给你减房费，减一个月！”

宋岳安低下了头，保持着镇定：“谢谢。”

宋岳安有些无可奈何，他的长居跟岱青和图格想的长居不一样。

“别谢谢我，你给了图格工资，我是看在这个份儿上才减免的，绝不是因为你……”岱青语气有些不自然。

“岱青哥！”图格觉得岱青这样说太失礼了，赶紧阻止着。

察觉到宋岳安的低落，岱青低下头忸怩的承认道：“好吧，是因为你……你人不错。”

宋岳安很认真的说道：“真的很谢谢你。”

只有宋岳安知道，是岱青的出现改变了他，让他停止了大部分的悲观消极。

让他拥有了未曾拥有过的畅快和对人生的新领悟。

这个草原上的青年在发着光，为他驱散了一些掩在心底的雾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