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轩腰间系着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扎眼。
他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慢悠悠地走到苏清如对面,优雅地坐下,轻轻抿了一口茶,脸上挂着虚假的笑意:
“苏小姐,哦不,如今该称翰王妃了。自你与我五弟新婚之后,可还安好?”
苏清如心中愤怒,厉声说道:“公然绑架王妃!卑鄙无耻!”
高长轩却未动怒,轻笑了一声。
他缓缓倾身,几近贴至苏清如耳畔,
“苏清如,你莫要忘了,你我本是一路人,皆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不过短短几日,就这般端起王妃的架子了?”
苏清如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厌恶,“呸” 的一声,啐道:“休要将我与你这等小人相提并论,我岂会与你同流合污!”
高长轩不慌不忙地用丝帕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坐回了座位上,
“苏清如,你可别忘了当初应允我的事。如今我已信守承诺,助你成为王妃,是时候你兑现诺言了!”
看来自己魂穿前真正的苏清如真的和这个二皇子背地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她不知道真正的苏清如到底和他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她一心想要套出高长轩的话,便故作疑惑道:
“近来府中诸事繁杂,我竟一时忘了与殿下所允之事。还望殿下明示,也好让我忆起。”
高长轩此时直接起身,疾步上前,一把捏住苏清如的下巴,手指发力,几欲嵌入她的肌肤。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苏清如,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当初你信誓旦旦,如今正是履约之时。”
“究竟何事?” 苏清如追问道,“殿下不妨直言,也好帮我回想回想。”
高长轩一字一顿地说:“怎么,忘了?那我不介意让五弟瞧瞧你的真面目,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王妃!”
安静下,隔壁厢房传来一阵熟悉的玩乐嬉笑之声,她再清楚不过,那正是高长泽的声音。
高长轩听到声音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五弟玩得很尽兴啊,不知道他要是看到你的真面目,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就为了威胁我?”苏清如语气中满是嘲讽,“若真有什么把柄,殿下不妨直接说出来,何必这般遮遮掩掩。”
高长轩松开了她的下巴,在她面前来回踱步。
“你只需明白,若你不配合,莫说你,便是整个翰王府,都别想安宁。”
苏清如不屑地撇他一眼,心中暗自嘲笑:“好啊,竟想与本相耍心眼,你还远远不够格!”
念及此,苏清如直接开口大喊,“泽郎!救我!二皇兄丧心病狂,竟将我掳至此!”
她的声音高亢激昂,冲破房梁,就连外头热闹的闹市都瞬间安静下来。
高长轩吓得一哆嗦,惊恐之下,跳窗而逃。
偏巧不巧,窗下正是一方池塘,他直直坠入水中,成了落汤鸡。他手忙脚乱地扑腾上岸,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水珠顺着衣角不断落下。
彼时,街头行人如织,众人的目光纷纷投来,高长轩只觉脸上滚烫如炙,羞愧得无地自容。慌乱之中,他瞧见路边停着一顶气派的大轿子,仿若抓到救命稻草,直接钻了进去。
这轿中,正端坐着当朝赫赫有名的武将沈策。沈策平日里最是刚正不阿。见有人贸然闯入,沈策二话不说,揪住高长轩的衣领将他扔了出去。
高长轩摔在地上,灰头土脸。
而沈策呢,次日早朝,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此事一五一十奏明皇帝。指责高长轩行为失当,有失皇家体统。
一时间,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皇帝听闻,龙颜震怒,当朝赏了高长轩五十廷杖。
几位平日里与高长轩关系密切的大臣,见状赶忙出列,纷纷跪地求情,皇帝正怒火中烧,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当场将替高长轩说情的大臣全部降职一等。
五皇子高长泽在早朝上,也连着昨晚绑架翰王妃一事,上告皇帝。
殿中气氛凝重,满朝文武皆垂手而立,目光聚焦在大殿中央的高长轩身上。
兴许是见二皇子高长轩的大势已去,这时,为首的御史大夫,手捧笏板,缓缓出列。
“陛下,臣有要事启奏。近些时日,臣察觉朝堂之上诸多决策背后,似有人暗中操控。经臣多方查访,发现这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他……”
御史大夫稍作停顿,“他与朝中数位大臣往来密切,行为甚是可疑,恐有结党营私之嫌。”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大臣们交头接耳,眼神在高长轩和老臣之间来回游走。
高长轩顾不得刚被廷杖的疼痛,立刻跳出来,言辞激烈地反驳:
“御史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您仅凭几句猜测,就污蔑本皇子结党营私,可有真凭实据?莫不是看本皇子平日里行事果敢,碍了某些人的眼,便要如此陷害?”
他一边说着,目光在身后那群大臣的脸上来回扫过,拼命地向自己的党羽使着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之际,征西大将军大步上前,单膝跪地:
“陛下,臣也有话要说。数月前,边疆战事吃紧,臣奉命出征。然而,在战事关键时刻,军中粮草却屡屡供应不足,致使我军士气受挫,险些大败。事后,臣暗中调查,发现竟是二皇子收受了敌军好处,故意在粮草供应上做手脚。”
征西大将军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份粮草运输记录的副本,双手呈上。
高长轩听到此处,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
此时,苏清如手持一叠厚厚的账本和往来书信,从大殿外走进来。
她先是向皇帝行了大礼,然后朗声道:“陛下,这些便是二皇子结党营私、收受贿赂以及与敌军勾结的铁证。”
高长轩的亲信见状,立刻站出来,大声质疑:“陛下,这账本和书信定是翰王妃伪造,意图陷害二皇子。她一介女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陛下不可轻信啊!”
“是啊父皇!这分明是蓄意陷害伪造出来的,不可信呐!”高长轩连忙附和。
苏清如神色镇定,不慌不忙地回应:
“你说这账本是伪造,可这账本上每一笔账目都有详细的日期、金额和用途,还有相关经手人的签字画押。比如这一笔,是去年秋季为购买军粮所支出的款项,上面不仅有负责采购官员的签名,还有粮商的印章,与当时的市场行情也完全相符。若不信,可传相关官员前来对质。”
接着,她又拿起一封往来书信:“至于这书信,乃是从二皇子的书房中寻得,信封上的火漆印和二皇子平日里所用的一模一样。且信中的内容,与之前武将大人所提及的粮草舞弊之事相互印证。若你们仍有疑虑,我已传唤了书信传递之人,他就在殿外候着,可随时上堂作证。”
在苏清如有理有据的反驳下,高长轩亲信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皇帝一直端坐在龙椅之上,起初,他只是偶尔微微皱眉。随着证据越来越多,皇帝的脸色逐渐阴沉。
终于,在苏清如拿出最后一份关键证据后,皇帝再也无法忍耐,猛地一拍龙案,怒声斥责:
“朕自问待你不薄,从小给你最好的教导,封你靖王之位,许你荣华富贵,盼你能为皇室分忧,为社稷出力。可你呢?竟与敌军勾结,克扣军粮,让边疆将士们在冰天雪地中忍饥挨饿,命悬一线!那些因你而战死的将士,他们的冤魂如何能安?那些失去丈夫、儿子的百姓,又该如何度日?”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大臣们纷纷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苏清如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皇帝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高长轩犯下如此大罪,天理难容,国法难恕。若不严惩,朕有何颜面面对天下?”
高长轩突然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也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饶儿臣这一次吧。儿臣愿意戴罪立功,以后定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磕头,额头很快便红肿起来。
皇帝看着他,眼中满是失望与厌恶:“到了如今,你还心存侥幸?你犯下的罪孽,岂是一句知错就能弥补的?朕今日若饶了你,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又如何维护我皇家的威严,如何彰显国法的公正?”
说罢,皇帝转头看向身旁的太监:
“拟旨!二皇子高长轩,行为不端,结党营私,通敌叛国,罪大恶极。着即贬为庶民,没收全部家产,流放至极北苦寒之地,终身不得回京。其党羽,一并彻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高长轩听到后,如遭雷击,瘫倒在地,眼神空洞,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那笑容扭曲而狰狞,分不清是宣泄,还是精神的崩溃。
朝会结束,众人熙熙攘攘离场。
平日里鲜少与人亲近的沈策款步走来,先是朝苏清如恭敬地鞠了一躬,又向高长泽点头问好:“王妃,您与我的一位故人颇有几分相似。翰王殿下,当真是洪福齐天呐!” 说罢,未等二人回应,便捋了捋胡须,长笑而去。
高长泽听着这语气怪怪的,问道:“王妃,沈将军这是在嘲笑本王吗?”
“正是,沈策分明在暗讽于你,言你远不及我。你得我这个贤妻,就暗自庆幸去吧!”
苏清如看着沈策远去的背影,心中满是骄傲。前世,经她提拔的少年将军,此刻也继承了她的一身风骨。
二人尚未走远,皇帝身旁的大太监德荣,身着蟒袍,走到他们面前。
德荣公公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声音尖细又清晰地说道:“翰王殿下,陛下有请,烦请移步龙驾之前。”
高长泽颔首示意知晓,转而看向苏清如,柔声道:“王妃,你且先行回府。”
......
等高长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王府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
灯笼昏黄的光晕在微风中摇曳,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他每走一步都显得极为艰难,身上的鞭痕和脸上那刺目的巴掌印在昏暗的光线下愈发醒目。
苏清如早已在府中焦急地等候,看到高长泽这般狼狈的模样,快步迎上前去。
“殿下,这是怎么了?”
高长泽只是微微摇头,没有说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苏清如赶忙让人拿来药箱,扶着高长泽在榻上坐下,准备帮他处理伤口。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轻轻解开高长泽的衣衫,露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伤,皮开肉绽,鲜血已经干涸,与衣衫粘连在一起。
苏清如心疼不已,拿起湿布,小心翼翼地为高长泽擦拭伤口。
当湿布触碰到伤口的那一刻,高长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抓住苏清如的胳膊,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靠去。
苏清如的心跳瞬间如雷,脸颊微微泛红,手也颤抖得更加厉害。
她从未与高长泽如此亲近过,此刻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和痛苦的气息,心中五味杂陈。
“殿下,再忍一忍,马上就好。”苏清如轻声安慰道。
高长泽紧闭双眼,微微点头,额头上满是汗珠,紧紧抓着苏清如胳膊的手却没有松开。
苏清如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专注地为高长泽处理伤口,可心跳却始终无法平静。
高长泽半靠在榻上,目光望向苏清如,开口道:“母亲身为宫女,就活该被视作皇室的污点,永远抬不起头吗?”
苏清如闻言,手中正擦拭伤口的动作停滞,她缓缓抬起头,与高长泽对视:
“皇子降世,身负天命,其出身无关乎母仪贵贱,而系于君恩之厚重。”
“呵,君恩?”高长泽听闻,笑中满是苦涩与不屑,
苏清如继续说道:“正是,此恩,赐其生命,予其身份。身为皇子,承蒙君恩......”
高长泽神色中满是厌倦,不耐地打断:“这些大道理,本王早就听腻了。”
说罢,他起身欲走,却因伤口牵扯,一个踉跄。
苏清如见状,急忙伸手搀扶,却被高长泽一把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