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蔷薇14
“怎么,不认识了?”那人径直走到病床跟前,笑看着骆落说。
她说话的语气轻松,不急不慢。
骆落别过头,久久没有回话。
肖满见气氛有些古怪,讪笑着说:“那个什么,我突然有点渴了,我到楼下的小卖店买几瓶水。你们先聊,你们先聊哈。”
肖满走后,病房突然变得很安静。
病房内有两张病床,一张骆落躺着,另外一张病床空着。骆落的脑袋就一直看着旁边,不去看跟前的人。
眼前的人似乎也不介意,她说话很平和,心态很稳。
这是曾经最吸引骆落的情绪稳定,但后来也成为了她最讨厌的。因为那个人她永远都那么平稳,高高在上——
俯瞰着自己的慌乱和不堪。
“我听说你住院了,过来看看。”
骆落还是没说话。
似乎在用沉默的态度,拒绝跟对方沟通。
“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耍小性子的时候,什么话都不说。”
沉默。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眼前的人似乎对骆落很了解,她也不着急。
见骆落的目光顺在一旁无人的病床上,那人往边上挪了两步,试图让自己走进她的视线里。
但她一走过去,骆落立马把脑袋往另外一个方向转。
很明显,她不想见到她。
对方似乎习以为常,并不会计较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气还没消啊?”
这话似乎戳中了骆落的心坎上。
她的脸一沉,气愤道:“何总,您觉得就我们俩现在的关系,我还有必要去生所谓您的气吗?”
咬牙切齿。
却又慌乱不堪。
见她开口,被叫何总的女人轻笑着说:“你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了,我想哄你,想找你说话,我这不是也联系不上你呀。”
“呵~”骆落觉得可笑。
当初毅然决然抛弃自己的人不是她吗?既然都已经选择跟自己分开,选择了另外一种人生,为什么还能轻描淡写地说联系。
还有什么好联系的。
骆落冷着脸说:“何总,我觉得我们俩是没有必要联系的关系。我的事跟您没关系,您的事情跟我也没关系。”
话骆落是扭着头,气鼓鼓地说的。
“你这关系不关系的,绕的我头晕。”显然眼前的人在装傻,不正面回应。
平日里在外人看来情绪稳定,不起波澜的骆落在瞬间炸了,“当初说要分开的人是你!要去跟别人结婚的人也是你!何温,你是怎么做到,可以如此轻描淡写说我们还联系的啊?”
如果不是时间线拉的足够长,那些让她痛苦的事情,也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她的情绪会比现在更加激动。
她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恨过眼前的这个人。
她击碎了她所有的天真浪漫,打破了她关于爱情所有的幻想。和她分开后的每一天,她蹲在地上,一片片将碎掉的自己捡起来。
直到现在——
她都不能说自己完全好起来了。
很多个无法入睡的夜里,她糟糕的情绪如海浪般不断朝她涌来,她都是硬生生地靠自己扛过去的。
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但睁开眼,又是新的一天。
她麻木且孤独的一个人活着。
而眼前的人,能说消失就消失,说出现就出现。不论在什么时候,她都那么高高在上,说话的姿态永远都那么轻描淡写。
凭什么。
凭什么先转身的人,想回头的时候可以随时回头。
而另外一个被丢下的人,要一直在原地?
不说这事还好,一提这事骆落就很委屈。
当年的那些事情,虽然没有和任何人再提起。她也很少跟人说那些过往的事情,但不代表,对她没有伤害。
那些伤害曾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每次到深夜就狠狠撞击着她,一下一下又一下。
“抱歉。我不知道对你伤害这么大。我以为我们当初是和平分手的。而且,你也一直在‘北岛’酒馆没有离开。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什么?”骆落面上看着镇定,但其实身子在颤巍巍地发抖,“你以为我还原地等着你是吗?”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那个卑微到尘埃里,像是一个皮球一样,可以被踢来踢去的小丑吗?”
“何温,你觉得你自己是多大的本事啊?”骆落的情绪起伏很大,至少在最近几年里,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她一字一顿地说,“需要我提醒你吗?何总——”
“你已经结婚了。”
“在三年前……”
那个漫长的夏天。
丢下了关于这里的所有,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身离开。
“我……”
“不用解释什么。我累了。你走吧。”骆落一头倒在了病床上,瞬间朝四周散开的头发,盖住了她的眼睛。
温热的眼泪,瞬间包裹着她整个眼睛。
她以为这样可以掩盖她的脆弱,但她却忘记了,此时站在她跟前的女人,是她整个青春时代一直都深爱着的人。
为了她,她只身一个人来到这座名为莫城的陌生城市。
为了她,努力成为一名调酒师,只为当她最得意的助手。为了她,她放弃了很多东西。
只为能够在她的身边,一直陪伴着她。
她付出了那么多,到最后又能怎么样呢。
人家还不是说丢掉就丢掉,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
那段突然分开的日子,即便过去了三年,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她觉得痛苦和窒息。
迟来的关心和在意,她不需要。
她不要。
她宁可自己咽下痛苦,她宁可自己是一滩烂泥,无人问津,她也不需要这样的一份情感了。
-
骆落一直蒙着脑袋。
她不知道昨晚照顾自己的人是她还是江暮,她脑子昏沉,没办法细究。
她记得在自己昏迷前给江暮打了电话的,但她好像不知道自己家里的地址。
可能她怕麻烦,就联系了肖满吧。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肖满会联系上那个人。
骆落的鼻子一酸。
又偷偷地躲在被窝里掉眼泪。
-
五年前骆落大学刚毕业,为了那个人,她放弃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奋不顾身地来到她所在的城市。当时的她,什么都没有,只有满腔的热血和一片赤诚之心。
她毫无保留地相信身边的这个人,她甚至什么都没有图。
就是感情至上,她呆在她的身边,她才能感觉到鲜活,感觉到一切都有盼头。
她想跟她在一起。
永永远远,一辈子。
她可以因为她一句,我想开个酒馆,但现在缺个信任的得力助手时,她放弃了自己学了四年的室内设计,分文不要地从当一个服务员开始做起。
因为她喜欢喝鸡尾酒,酒精过敏的她,开始学习调酒。
为了准确把控酒的味道,经常性过敏,她随身都会带着氯雷他定。过敏身上痒的时候,她就吃一粒。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她的个性签名都是:“氯雷他定可止突发性过敏。”
这句话是她告诉她的。
当初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整整迷恋了好多年。
后来两人分开,她把这句个性签名删除。
此后,她的个性签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空白的。她删掉的那些东西,在过去都是她的精神支柱。
都是她的良药。
可那良药,却让她成瘾。
忘了自我。
所以最后也是她亲手,将那良药丢弃。
她感觉整个人都浮空了。
直到最近,她才感觉自己已经慢慢好起来了。
可就在她觉得自己已经慢慢好起来的时候,那个曾经给过她致命一击的人,又出现了……
-
骆落觉得很委屈。
刚开始是因为何温的突然出现,但冷静下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另外一种委屈,是因为江暮。
她以为把自己送到医院,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她。
虽然她没有直说喜欢自己,但各种表现和她的反应,以及她看自己的眼神,那不是喜欢是什么。
骆落一个人独居的这几年,很少会主动麻烦别人,什么事情都自己抗。她是第一个自己在出事时,主动联系的人。
骆落很了解自己。
她知道那是她信任对方的开始,是她迈出放下防备的那一步。但好像——
结果并不如意。
因为曾经,她对那个人,也从信任和放下防备开始的。最终回馈给她的,是无尽的伤害和痛苦。
-
她蒙着头难过了好久。
直到说去买水的肖满回来了,她回到病房后,才感觉病房的空气流通了。
她坐在骆落的边上,笑着说:“骆姐,你都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我可是看到了修罗场。”
修罗场?
什么意思。
骆落疑惑地看向她。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啊?”
嗯?
“昨晚可是江老板一直在照顾你的哦,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什么!”
肖满又重复了一遍。
还把骆落不知道的事情也都说给听,“反正大概的意思就是,你出事的那天,江老板给店长打电话,问你家地址,说你出事了。然后店长他就很好心的把你出事的事情跟何总说了,谁知道,何总竟然飞回来了。”
“……”
其他的骆落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到处去摸自己的手机,但半天摸不到。她的情绪有些失控,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我手机呢,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你帮我一起找一下,好不好。”
肖满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子的她,错愕了几秒钟后,她开始帮忙一起找。
“骆姐,你别急啊。我帮你一起找!”
没过一会,在一旁的抽屉里翻到。
肖满立马递给她,“找到了!”
骆落接过手机,二话没说,立马解锁,点开微信页面,拨通了一个语音电话……
-
江暮不知道自己在医院的楼梯间坐了多久,从来都没有这么沮丧过。感觉头重脚轻。整个人不着地的感觉。
但她的脑海的画面,始终没有办法驱散。
她忘不了今天早上……
她没办法去形容,她看到的那个女人。
不论是她的气场还是她身上的气质,甚至是她对骆落的了解,以及她的漂亮。都是江暮没办法比的。
别说比了,根本没办法相提并论。
她的出现,让江暮感觉过去她所有建立起来的信心,在此刻全部崩塌。
-
电话响了很久。
都没接人。
骆落的情绪突然就崩了。
她眼睛红了一圈,她问身旁的人:“江暮呢。我怎么没有看到她。她人呢。”
她是不是也把我丢下了……
肖满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何总来之前,她还在的。
但在何总来之后,她说出去上个厕所,好像就没再回来了。
就在骆落感觉自己情绪要崩溃的时候,江暮的电话回了过来。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接起,委屈极了:“江暮,你还回来的吗……”
“那些打不死我们的,终将是我们登顶的垫脚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杯酒“无心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