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抵达李次投宿的客栈,纪淮舟引着霍少闻前往李次所住客房,敲响屋门。
“嘎吱——”屋内传来凳子与地面相撞发出的声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门边,木门被打开半扇,李次探出头来。
他望见来客,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迟疑道:“二位是?”
纪淮舟低声道:“谯山兄,是我。”
李次一愣,盯着纪淮舟的脸细细瞧了瞧,目光扫向两人身后,谨慎环视一圈,退到一旁:“请。”
两人踏入屋内,李次仔细将门关好,转身笑道:“又是一副新面孔,不知何时能得见程兄的庐山真面目?”
纪淮舟:“待日后时机成熟,定当以真容示君。”
李次视线转向霍少闻:“这位公子是?”
“他是我兄长。”纪淮舟回答。
李次目光在霍少闻身上绕了一圈,回首瞟向纪淮舟,定格在那张沾着几分薄红的唇间,嘴角一点点挑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纪淮舟坦然回视。
霍少闻盯着对望的二人,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些不快。
“今日我们兄弟前来找李兄,是有一事要与你商议。”霍少闻沉声开口。
两人闻言,齐刷刷转头望向他。
霍少闻微凉的眼风掠过纪淮舟,那双清透的浅色瞳仁正专注地盯着他,一眨不眨,霍少闻心头那股郁气忽地散了。
“坐下说。”李次将二人引至榻上,从一旁的木柜中掏出一块茶饼,置于梨木小几上,又取出一个竹筒,“你们今日算是来着了,我昨日刚去了一趟玉临山取了那处的山泉水。”
“谯山兄竟精通茶术之道?”
李次将风炉、茶具等物一应摆在几上,摆手:“我是俗人,没什么文人风骨,不过是因贵人们好此道,我才去钻研了。”
李次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纪淮舟笑了笑,正欲坐下,忽觉背后一凉。
转头,霍少闻眼帘微垂,面无表情。
又生气了。
纪淮舟暗自思忖。
霍少闻似乎不愿他跟旁的男人走得太近。
尽管知道这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并非吃醋,但纪淮舟仍不免心生欢喜。
他绕过小几,撩起衣袍,在霍少闻身旁坐下,手指钻入霍少闻宽大袖袍中,悄悄勾住他的小指。
霍少闻睨他一眼,没有抽回手,任两人手指勾缠在一处。
李次似乎对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毫无所觉,用煮好的热水浇壶,对两人道:“这茶饼更是千金难求,它是我祖父去深山里采的茶,茶树仅有一棵,一年只能制出一个茶饼。”
“这茶竟如此珍贵,今日我与我阿兄能饮此珍品,真是荣幸之至。”
纪淮舟扭头冲霍少闻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是吧,阿兄。”
霍少闻瞥向他,“嗯”了一声。
纪淮舟两眼弯弯,接着与李次对话:“明日便是会试之期,谯山兄还有心思去取玉临山泉,可见谯山兄对此次科考很有把握。”
李次拿起一旁的木碾,开始碾茶,语气中是满满的自信:“这次的主考官是萧相,我都打探好了,明日必会作出一篇合他心意的文章。”
纪淮舟与霍少闻对视一眼。
在霍少闻眼中,纪淮舟看见了微不可察的嘲讽。
两人来之前,霍少闻对他说过李次可能会落榜,原先他还不太信,如今一听李次这话,他便知霍少闻会一语成谶。
没人比他更了解萧怀璋。
萧怀璋最讨厌汲汲营营的人,李次削尖了脑袋想往官场里钻,为讨他欢心作文章定会惹他生气。
纪淮舟轻叹:“谯山兄可否想过,若此次落榜了,你该当如何?”
“我不可能落榜,”李次将山泉水注入茶壶中,问道,“你们要与我商议何事?”
纪淮舟:“谯山兄文采斐然、操翰成章,春闱后必然有人找上门来招你做幕僚。若三皇子前来找你,还望你能假意与他结盟。”
李次拿着茶匙的手停在空中,隔着薄薄的水雾望向纪淮舟,问他:“你不怕我假戏真做?”
纪淮舟微微一笑:“谯山兄是聪明人。”
李次未置一言,往壶中拨入茶叶,清香瞬时盈满屋室。
纪淮舟赞道:“好茶!”
李次:“程兄是懂得品茶之人。”
在一室茶香中,三人闲谈起来。
起先,大多是纪淮舟与李次说,霍少闻在一旁听。后来霍少闻也加入其中,他与李次相谈甚欢,纪淮舟反倒插不进去了。
纪淮舟偏过头,笑吟吟望着身旁男人。
两个时辰后,纪淮舟与霍少闻离开客栈,走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纪淮舟小声抱怨:“阿兄,你今日冷落了我许久。”
霍少闻捕捉到少年的不满,目光移向少年因生气而微鼓的脸颊:“这么缠人?”
纪淮舟似乎仍在戏中,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纯净的姿态:“我最喜欢阿兄啦,不缠你还能缠谁。”
霍少闻沉默片刻,再次拽着纪淮舟走向暗巷。
“呀!”纪淮舟没有丝毫防备,被拉得一个趔趄,撞在霍少闻身上,他揉了揉额头,抱住霍少闻手臂控诉,“你把我撞疼了。”
霍少闻充耳不闻,阔步向前,转瞬间,两人又回到方才那条小巷。
纪淮舟又一次被抵在斑驳墙壁间。
他又是在生哪门子的气?
纪淮舟不解,他无奈地勾住霍少闻脖颈,踮起脚尖,吻上霍少闻的唇,轻声呢喃:“我错了,别生气。”
不等他深入,铁钳般的大掌突然锁住他的臂膀,巨力袭来,他顿时被扯开。
纪淮舟疑惑地睁开眼,男人看向他的双眸幽深无光。
下一刻,那只大掌贴上他的后颈,拇指轻轻在他颈脉摩挲,薄茧划过皮肤,传来轻微的刺感痛。
“现在不需要伪装讨好我,我要看你真实的模样。”
纪淮舟被拇指抚过的皮肤发着烫,他勉力忽视掉那份异样,上扬的唇角缓缓落下,弦月般的双目恢复沉寂,周身气息陡然变得阴冷漠然,将霍少闻想看的“真实”模样展现给他。
霍少闻望着与方才判若两人的少年,拇指重重按上他秀美的喉结。
少年喉结猛地一滚,眼中射过一道冷意,沉声开口:“霍少闻,你又想做什么。”
霍少闻面上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
对,这才是纪淮舟。
方才在大街上纪淮舟的模样,恍惚间,又让他忆起了前世。
上一世,他把纪淮舟当亲弟弟看待,在他羽翼未丰之时给了他所有的疼宠。可惜,这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纪淮舟从未认过他这个兄长。
更何况……
霍少闻自嘲一笑,漆黑眼眸定在纪淮舟沾着水光的唇间。
哪有兄长与自己的弟弟做这等事的。
他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
昏暗床帐间,一抹雪色落入他怀中,素白上衣勉强遮住隐秘之地。少年面带潮红,呼吸急促,口中发出情难自抑的低喘。
光影随着身体的颤抖,在修长匀称的双腿上缓缓流动……
刹那间,霍少闻思绪回笼,眸中酝酿着危险的气息,逼近纪淮舟。
日渐西斜,院墙旁斜伸出几丛初生枝叶,拓在被金色涂抹的墙壁间。
风起,婆娑树影中,两人正在相拥亲吻。
少年被高大男人掐着腰托起,令人心悸的悬空感让他不得不抱住男人宽阔的肩膀,双腿紧紧缠住对方,为自己寻找支撑点。
“霍……嗯唔……停……嗯!”
断断续续的字眼从交缠唇齿间飘出,墨蓝锦袍被纤长手指揉得发皱,随着少年一声闷哼,攥着男人衣衫的指尖骤然覆上一层霜白。
情热气息在两人中间缓缓流淌,少年无力地环着男人的腰,声音软绵绵的。
“呜……别……亲了……”
许久,两人才分开,少年粗喘着。
他被男人托住屁股抱在怀里,蔫蔫趴在对方肩膀,双眸半阖,水汽打湿的睫羽黏连在一起,唇瓣微肿。
看着怪可怜的。
霍少闻的气息也有几分不稳。
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下来,轻轻抚着怀中少年后背,等待他缓过神。
过了一会儿,少年的声音传进耳中,音色温软,分不清是在控诉,还是在撒娇。
“霍少闻,你究竟与多少人亲过呀?”
纪淮舟先前都是装的,但这会儿是真被亲的有几分脱力。
他想不通,霍少闻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从未见过霍少闻与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可他怎如此会……
霍少闻沉声道:“只你一人。”
“真的?你莫要诓骗我。”
“诓你作甚?”霍少闻颦眉,眼中闪过一道厌恶,“我不喜与旁人亲吻。”
“哦——”纪淮舟拖长声音,趴在霍少闻肩头偷笑。
霍少闻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
从一开始就不讨厌与纪淮舟亲吻。
前几日在青筠别庄,并非是他们第一次亲吻,他们初次亲吻是在前世——
帝王驾临侯府,两人相谈甚欢,开怀畅饮。几杯酒下肚后,帝王有些醉意。
昏昏烛火中,青年帝王白净面庞染着酡红,双眸明亮,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开口道。
“我能亲你吗?”
“你在想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在霍少闻脑海中响起。
小霍,有没有可能,他没认过你这个兄长,是因为他把你当老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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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