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越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他不可能——”
声音戛然而止,齐征的脸色越来越差,倏一下站起来,右掌心按在桌子上,正要说话,郑凭玉端着汤盅摇摇晃晃地出来了。
姐夫忙去接过来,齐越也不作声了。
磕磕绊绊总算吃完了这顿饭,陈今澜起身告辞,齐征追出来送他,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撒手让他走的意思。
二楼阳台后探出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陈今澜抽回手:“那走吧。”
齐征脸色稍缓,提着精神冲陈今澜笑笑:“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等我一下,我去拿过来。”
他跑得很急,转身时绊了一下,全然没了在公司指点江山时的气魄。齐征总是在不经意间对陈今澜流露出讨好的神色,他不问陈今澜还有没有跟商峪来往,不是不想,是不敢。
陈今澜今天肯来吃饭,愿意让他送他回去,这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齐征欣悦不已,拿了东西,立刻又冲下去。
“今澜——”
陈今澜站在灯下,影子被拖得颀长,闻声转过了脸,在齐征逐渐僵硬的表情里缓慢说道:“你有客人,那我就先走了。”
“等等!”齐征的视线仅在叶蒙身上停了一刹,目光晦暗了几分,在陈今澜走下台阶前,立刻伸手拽住他。
他不知道叶蒙为什么突然过来,但他决不能让陈今澜就这么走了。
叶蒙不是第一次见到陈今澜,心里的震动却丝毫未减,不管是照片还是亲眼所见,都会忍不住惊讶两人的相似程度。
难怪,难怪同事口中深沉不近人情的大老板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他另眼相看。
“不是我让他来的。”齐征着急的想要撇清自己:“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
“这跟我没关系。”陈今澜想抽回手,但他攥的太紧了,只好说:“我想回去了。”
“今澜,事情不是你想象那样。”
“你误会了。”陈今澜缓声道:“我什么也没想。”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话,叶蒙原本应该觉得难堪才对,但他却没有。他看了看齐征,又看陈今澜,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对的。
齐征好像真的很在意他,脸上的慌乱是叶蒙从没机会见识过的。
他穿着很单薄的毛衣,跑得太慌,没顾得上给自己加件衣裳,手和身子同频发抖,嘴唇冻得青紫,换作以前,齐征会很不高兴地斥责他不爱惜自己,现在,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他了。
叶蒙略低了下头,眼眶忽然就湿了。
陈今澜烦不胜烦,他觉得有些冷了,但齐征死活不让他走。树下的男孩儿穿得比他还要单薄,陈今澜耳朵在听齐征解释,眼睛却向叶蒙瞟了过去。
看他肩头微颤,好像哭了。
“齐…”陈今澜扭过脸,想提醒齐征一句,屋里突然传来一阵又急又凶的脚步声。齐越人未到,声先至,骂了句很不好听的脏话,出来时重重推了齐征一把:“不是断了吗?”
说罢不等齐征回答,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下台阶,姐夫想拽她,没拽住,反应过来时,齐越已经揪住了叶蒙的头发。
“是你吧,还敢找到家里来,不知道他有对象吗?我今天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玩意敢勾引我弟弟!”
平时柔弱大方的女人打起人竟然十分彪悍,她怒气冲冲地扯住叶蒙的头发,一耳光抽得他蹒跚向后,撞在身后的树干上,发出了一声很低地呻吟。
“贱骨头!”
陈今澜张了张嘴,齐越已经扯着叶蒙的头发,迫使他将脸抬了起来。看清他五官的那刻,犹如被一盆水自上而下浇了下来,齐越顿时哑然。
“他,他怎么…”齐越脸上露出几分不明所以的茫然,被一旁寻找时机的丈夫抱住,将她拖离了叶蒙身边。
陈今澜转头看向齐征,看他只是微微发愣,也同他们一样望向那个被齐越撕扯得只剩下哭的男孩子,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忽然感到有些矛盾的失望。
不管他们之间究竟是真感情,还是全然的身体交易,齐征似乎都绝情的有些过了头。
现在一副要和他还清界限的模样,好像忘了,如果不是他主动招惹,也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征,征哥…”一声细若蚊呐地低喊从叶蒙嘴里发出来,他红着眼,蹒跚来到齐征面前:“我知道我不该来,但我没办法,她快被打死了…”
过了一会儿,齐征稍显冷硬的声音才传到陈今澜耳朵里,他握紧陈今澜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向后拉了一步,毫无感情地向叶蒙道:“你应该报警。”
“没用,没用的…”叶蒙看见了齐征的小动作,什么也没说话,只是掩面哭了起来:“等他们走了,只会打得更凶。”
大约是因为这张酷似自己的脸,让陈今澜恍惚回到了那段日子,但也仅仅只是一刹,他不会像叶蒙这样哭,也不会开口求人,更不会因为一张像自己的脸就产生动容,只觉得有些厌烦,他无比讨厌那段时间的自己,便也对他同情不起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齐越试图挣脱丈夫,涂得鲜艳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戳向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打不打死不死的跟我弟弟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识趣就快点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人心里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不就是想要钱吗,要多少,你说个数,我给你!”
陈今澜目光浅浅地从齐越脸上滑了一下,叶蒙哭得更哽咽,不住摇头,祈求地说道:“我不要钱,征哥,你知道的,我没想要你什么,我只希望你能救救她。”
“我帮不了你。”齐征近乎冷酷地打破了叶蒙心里的一切期翼和幻想:“与其在这浪费时间,不如早点报警,或许能让她少受点罪。”
“征哥…”叶蒙向后退了两步,内心绝望无比。他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但他还是来了。因为对齐征抱有一丝天真的期待,觉得无论如何,他们是有些感情的,尽管这点感情产生的极其不纯粹,但他始终相信,齐征其实是有一点喜欢他的。
他在风里瑟瑟发抖,一群人里,只有他是那个啼笑皆非仿佛小丑一般的存在。
其实在认识齐征之前,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毫无自尊的去求过谁,是齐征给了他期待,把他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哭得太难看,让陈今澜也不禁皱起眉头。这通闹剧看到现在,他已经全然没了感受,只有点替叶蒙冷得慌。
幸而,及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他从这场闹剧里拯救出来。
屏幕上弹出一串陌生号码,没给备注,不知道是谁,陈今澜仍感到庆幸。
乍然响起的电话使齐征本能警惕,手上的力道一松一紧,陈今澜已经趁机挣脱出去。
“是我。”
陈今澜反应了一下,想问“你是谁”,到嘴边却换成了:“来接我。”
巧的是,商峪刚好就在附近。他赶到时陈今澜正独自在路边踱步,神色不好,步子又急又燥,很轻易便让商峪察觉到他此刻心情不佳。
“跑这来干什么?”商峪在他身后停住,被一身黑色冲锋衣包裹住的身子异常单薄,谁又想得到脱掉之后里面会是那样的景色。
陈今澜脚步一刹,转过头看了他:“是你。”
“是我。”
“打电话干什么?”陈今澜将冻得僵硬的手缩进口袋,鼻尖冻出异样的红,每说一句话嘴里便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朦朦胧胧。
“不能打?”商峪不答反问。
他一向是这么说话,陈今澜也没觉得冒犯,轻轻叹了口气,道:“能,打的很好。”
“什么意思?”
“就是很好的意思。”陈今澜道:“吃饭了吗?”
商峪不仅吃过了,还吃顶了,却摇摇头:“没。”
“那走吧,我请你吃饭。”
他让商峪选地方,可每说一个总要被他挑三拣四的嫌弃,嫌环境,嫌卫生,还嫌服务员是个一米九的彪形大汉。
商峪失去耐心,手一甩,烦道:“你是去吃饭又不是去相亲,人家一米九怎么了,倒你胃口是怎么着?”
陈今澜不生气,还很耐心地向他解释:“一米九没什么,但他有胡子。”顿了顿,又道:“还有胸毛,很长,没戴口罩和网兜,不卫生。”
商峪脸色几变:“你眼睛到底往哪在看?”
“他穿很少,露出来了。”
“那你究竟要去哪吃?”
陈今澜道:“你声音不要这么大。”
商峪忍了忍,将脸扭到一边。
最后什么也没吃成,因为过节的缘故,餐厅爆满,每家都要等位,商峪不耐烦等,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饭团塞给他。
“凑合吃。”
陈今澜没说什么,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慢条斯理地拆包装袋。
“怎么又不挑了?”
陈今澜咬了一口三明治,嚼得腮帮子微微鼓了起来:“没得挑就不挑了。”
看他一口一口把自己买的东西吃干净,商峪难得有了几分好脸色,拧开矿泉水,递过去:“你刚去哪了,饿死鬼一样。”
“吃饭。”陈今澜言简意赅道。
“你吃过了?”
“吃过了。”
“没吃饱?”
陈今澜喝了口水,转头看了商峪一眼,将剩下的饭团塞进嘴里:“倒胃口。”
商峪眉头一皱,难以置信般拔高了音量:“你说我?”
“不是。”陈今澜又看了他一眼:“你很好。”想了想,补充道:“很下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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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