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钞能力 第2章 她的眼泪

江念栀的第一场戏过的很勉强，但比吕袖想象中的好。

“对，就这么演，再入戏点就更好了。”

江念栀看着回放却始终忘不掉那双眼睛，她掏出手机翻到吕袖发给她的围读剧本的照片，一张张翻过去，直到认出那人。

江念栀将手机递到吕袖面前，“这位是？”

“余遥啊！女一号。下场戏你就和她拍。”

江念栀认真打量着照片里的女人。

一头及胸的直发，清淡的长相，眼睛很好看。

“吕袖，你为什么选她当女主角。”

“你不觉得，陈天就好像属于她一样吗？”吕袖提起她，语气里都是如获至宝的兴奋，“她和陈天一样，都像玻璃，通透又细碎。而且她的眼睛，有故事。你能懂吗？”

江念栀若有所思。

吕袖没等她回答就自问自答下了定论，“算了你肯定不懂。”

江念栀**裸的被蔑视，却无力回击。余遥的眼睛有什么故事她不知道，但是有对她本人的讨厌她倒是清楚的。她经常被人讨厌，因为很多莫名其妙的理由和偏见，以至于只要对视，她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对方对她的好感。

在江念栀的世界里，眼睛比嘴巴诚实的多。

“她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你可以跟她多学习学习。”

江念栀无奈撇嘴，她倒是也想。

“正好，余遥来了，你们认识一下。”吕袖朝远处招手，江念栀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去，手机里的那人就这样走进现实，穿着和她款式类似的黑色大衣，没有任何装饰，发丝上落着几片雪花，随着她的走近，江念栀发现，她的鼻梁上有颗不明显的痣，双眼皮不宽，睫毛不密但很长，眼睛不大也不圆，如果只看眼睛是有些古典美的长相，但英气的眉毛和一双薄唇又增添了份辨识度，像一副水墨画。

江念栀常去江怀瑾的经纪公司，自然也常见艺人，但余遥很特别。

这是两人剧外的初见，而她们一会儿要拍的也是剧中的初见。

剧本上写道，田蔷枝对陈天说，“你好漂亮，漂亮的像冬天。”

好吧，江念栀理解吕袖为什么说她和陈天像了。确实像冬天，冬天是单调的黑白色，是冷冽的风和无尽的沉默。像极了余遥会拥有的性格。可她和田蔷枝不一样，她讨厌冬天。

余遥走近后，吕袖和江念栀起身，吕袖站在两人中间介绍。

“这位就是你剧中的好姐妹，饰演陈天的演员，余遥。”

“这位，江念栀，你们提前对下词。”

吕袖介绍完后便去盯着摄像架机位，留下初次对话的两人在原地。

“您好。”江念栀大方的递过自己的手，“导演说你很有天赋，以后请多指教。”

余遥伸手回握，客气的回答道，“你好。”

余遥的声音也和江念栀预想的一样，不是少女的娇嗔，也不尖锐，像新闻播报里女主持人的声音，像薄荷糖。

余遥比江念栀高，因此站在一起对视时余遥的视线带着些俯视，两人再没什么话可说，都沉默着。

江念栀看着手中的剧本，雪花落在剧本上，洇湿她用中性笔画下的笔迹，上面重点标注着田蔷枝角色小传上写道的，“陈天的好友”

开拍前江念栀很焦虑，她的表演老师看过剧本，给她的建议也只是真情实感。她说这是对她演技提升最高效的办法。

不就是友情嘛，交个朋友又不难，这样就可以沉浸式出演一位好闺蜜，但余遥那个眼神给了她当头一棒。现在的沉默又像是一堵墙。

勇闯娱乐圈第一章，被女主角讨厌。江念栀想到这有些烦躁，她决定长驱直入，直接的确认一下。

“余遥。”

江念栀轻轻的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率先打破沉默。

“嗯。”余遥以为她在确认她的名字，一边应下一边翻到剧本两人初见的那页，“我们对一下台词吧。”

半响没有得到回答，余遥抬起头，正对上江念栀审视的目光。

视线相撞，江念栀噙着笑，缓缓地问，“余遥，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她的话很轻，没有责备。但余遥的心事就这样被拆穿，握着剧本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余遥不知道江念栀是怎么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她被面前的人的敏感和直接惊到，难道是自己一时没收敛好情绪，表现的太明显了？她强装镇定的否认，“没有啊！”

江念栀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确认完毕。

很多问题有了答案，形势反而明朗。这也是她喜欢直接的原因。

江念栀冷静下来。

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几千万个，当然，对一个人有好感的理由也会有几千万个。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她还有很多时间和余遥接触，根据她过往的经验来看，和一个人变成朋友并不难，只要她制定好“对症下药”的攻略计划，并逐步实施。

于是江念栀笑着将头发掖到耳后，半开玩笑地说，“我想也是，应该没人会讨厌我。”

余遥不知道怎么回复。

余遥确实讨厌江念栀，因为只需要一眼，她就足以确认江念栀和她曾经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是她17岁的噩梦。

她们一样得天独厚，就像是命中注定要站在聚光灯下被注视被看到被喜欢，这样的人在光中，是看不到别人的。她是影子下不被看到的人，黑暗里是她的安全区。根据她的经验来看，和站在光下的人交往很危险。

也许是食草动物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余遥久违的感受到慌乱与无措。只能安慰着自己，只要把戏顺利拍完，以后不要再与江念栀有什么交流就好。

但江念栀可并不会如她的意。虽然还没有时间制定一个完善的攻略计划，但她可以先创造些时机了解余遥。

“余遥，我晚上能去你房间和你对明天的台词吗？”

很没有分寸感的要求。江念栀故意的。

她的话如同当头一棒，余遥慌乱的找着借口，也顾不上借口是否明显，“我们明天过来......”

余遥还没说完，就被江念栀打断。

她一边欣赏着余遥的慌乱，一边夸张的展示着自己的真挚，“可是明天的戏很重要，余老师，这是我的第一部戏，我真的很想演好，吕导说你很有天赋。所以才想多跟你请教一下。”

江念栀搬出吕导，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带资进组的大小姐发来与你夜晚看剧本的邀请。

谁看都很居心叵测！

但江念栀清楚，余遥却没有办法拒绝。

邪恶的资本家是很容易把她这个没什么背景的小演员换掉的。

于是，余遥任命的回答，“好。”

江念栀心满意足的朝她道谢后开始和她对台词。

“很高兴认识你。”江念栀说。

是台词，但在余遥眼里更像是胜利者的炫耀。

进入拍摄，余遥调整好状态。

一旁的江念栀察觉到这份反差，怎么我的要求让她这么慌张？这就是投资方的力量吗？

结束下午的拍摄回到酒店的江念栀依旧在回忆着下午的对话。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余遥对她的抗拒随着多次回忆，证据确凿，比如捏紧剧本的手，比如拒绝，比如反常的慌张。虽然最后她妥协了，但江念栀还是觉得有些伤自尊。

她凭什么要费尽心思讨好一个不知名的女演员，就因为她有仅吕袖可见的天赋吗？如果真那么有天赋至于出道两年还不温不火吗？这种讨好，让江念栀想起重生攻略小说系统下的任务。

宿主，您的主线任务，成为女顶流。第一个任务，攻略余遥。

可陈天是剧里的女主角。但她余遥不是她的什么女主角。

凭什么她余遥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讨厌自己，凭什么她，投资人，江念栀还得刷好感度。而且余遥装什么，明明那么讨厌她，也没那么有骨气拒绝她的靠近啊！

实在不行换掉余遥吧。江念栀分析后觉得这是最有效率的办法。

可想到今天谈起余遥如获至宝的吕袖，眼里的光藏都藏不住，太残忍了。

“她的眼睛有故事。”

江念栀想起这个评价，躺在床上，细细的回味着她们对视的瞬间。

隔着窗子的一撇，淡漠的。

并肩站在片场，她拒绝她时的对视，慌乱的。

她的故事？

江念栀心烦意乱的将剧本翻到明天要拍的那页，被荧光笔着标记过的台词抢夺着她的视线，那页刚好是姐妹俩感情升温的转折点。

田蔷枝撞上陈天被高齐泞拒绝的场面，好奇心驱使她没有挪开脚步，而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听完了全程，刚要离开时却被陈天当场捉获。以表不道德的“听墙角”的歉意，田蔷枝拉着陈天买醉。陈天和她讲了她和高齐泞的恩怨。两个女生增进感情最快的方式就是共享同一个秘密，就这样，两人日后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听听她的故事再决定吧。《风啸》是个好故事，她不能凭一己之力毁一部好作品啊。自己演不好是毁掉一个好角色，换了女主演，可真成毁了一整部剧了。余遥身上肯定也有秘密。知道她的秘密，他们两个会不会也成为朋友呢？

江念栀的那么多个凭什么最终只化成一声哀叹。

凭什么她要去攻略余遥？凭她江念栀没演技吧！但好在攻略计划第一步豁然开朗，江念栀决定找出余遥的秘密。

先发展到能聊秘密的关系吧！

江念栀带着这样的想法向余遥的房间走去，开始攻略或者说讨好余遥。去的路上，江念栀轻快的步伐都洋溢着自我肯定，这么好这么人性化的金主妹妹去哪里找，这么主动这么接地气的带资进组的大小姐去哪里找。

世界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江念栀好样的！

有这种心态，你一定能成顶流的。

按下余遥的门铃前，江念栀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开始一场酣畅淋漓的对台词，顺便增进感情。做好心里建设后按下门铃。

虽说是初冬，但冰城的气温不是很友好，半天的拍摄下来，余遥被冻的鼻子发酸，晚上回到酒店时控制不住地吸着鼻涕。

门铃响起，余遥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开门，门还没完全打开，甜腻的声音率先飘了过了，“Hi，余老师，我来找你提前对一下明天的台词。”

就这样，余遥和江念栀在认识的第一天就并肩坐在床边。

两人都有点不太自在。对方的小心思，余遥心知肚明。但又只能配合。

“那我开始了？”

“嗯。”

江念栀轻咳两下进入状态，开始念她的台词。

“今天的事，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

“真的？”

“当然。”江念栀握住余遥的手。刷好感度，从有肢体接触开始。

余遥下意识的闪躲，却被握住。

“加点动作好带入啊！”江念栀用眼神指向剧本，上面确实写着田蔷枝一把握住陈天的手腕。

江念栀自顾自的念下去，“明天一醒，发生什么我就全都失忆了。”

余遥只好接受，切换回陈天的状态。

“那你应该不介意知道的更多。”

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陈天一个人守着这份心事太多年，那天晚上，她突然想把所有的秘密讲给田蔷枝听。所有人都以为她对不起高齐泞，她也想有人站在她的身边，告诉她，她陈天的离开没错。

这是一大段独白，像是一场发泄，余遥在第一次读到这段时就用荧光笔划下鲜明的标记。

一个人守着心事很多年。

余遥想，没人比她更懂陈天，她也藏着一份心事。她也没有倾吐的对象。但不同的是余遥也不打算向谁倾诉。陈天回头找回高齐泞，是时过境迁，而她余遥依旧在困境中，她甚至不知道如何走出她困境的人生。

余遥不知道江念栀的目的，但拿起剧本，她便认真，这是她的习惯。

江念栀眼睁睁看着余遥入戏，她一字一句念着台词，语调没有变化，没有歇斯底里，眼眶却渐渐红润，声音也逐渐颤抖，“这些年，我一个人，真的好累。好在，过去了，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余遥没看她，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台词，江念栀盯着她的侧脸，不知道从她读的哪一句词开始不知不觉的认真，慢慢的，一切杂念都犹如正在疾驰的车窗外的浮影，被甩在身后。

她认真的看着余遥，从她念台词的嘴，到她噙泪的眼睛，再到她暗淡的双眸，最后是她眼里那脆弱又麻木的情绪。

她的眼睛像玻璃吗？江念栀觉得，更像是很容易被风吹皱的水面。

房间的暖黄色灯光下，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砸在她手中的剧本上。余遥隐忍的克制的吐出最后一句，仿佛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但她的所有力气也不过是讲完一段往事而已，“田蔷枝，我是不是做错了？”

江念栀被这一幕震慑，鬼使神差的，松开原本握住余遥的手，抬手抹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