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病，他没药 第5章 疯狗

这样的服从性测试在宋家其实并不少见，宋客知道这是宋安远对自己没有乖乖按照他的安排去上那个私立学校，反而私自转学的小小惩罚。

饭桌上的人此时都神色如常，对此时僵持着的父女俩没有丝毫别的反应，就好像这样的僵持根本不存在一样。

宋安远气定神闲地看着宋客，仿佛笃定她一定会乖乖吃下这块羊肉。

宋客拼命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将筷子伸向碗中，只是手有些微微地颤抖。

“宋客，厨房里有刚榨好的果汁，你去帮妈妈拿过来吧。”

宋夫人温柔的声音打破了这个僵局，宋客意外地看了宋夫人一眼，知道她这是在帮自己解围。

她应了一声“好”，刚要起身，却又被宋安远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力度按了回去。

“钱婶，夫人要喝果汁，你没听到吗？”

保姆连忙道歉，然后去厨房忙活了。

宋客知道今天这肉自己是非吃不可了，宋安远不会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威严。宋客忍着恶心，夹起那块肉放进了嘴里，几乎是嚼都没有嚼，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宋安远满意地拍了拍宋客的肩膀，然后这顿饭才继续了下去。

宋客不想也不敢抬头，她很怕看到那些怜悯的视线，不过也有可能是幸灾乐祸。

这个晚上，宋客没有再吃一口东西。

晚饭结束之后，宋客原本以为宋安远会找她谈话，但很意外的，他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

宋客悄悄送了一口气，然后默默背上了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

严格来说，她小时候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爷爷奶奶家长大的，两位老人虽然不喜欢她，但也不会亏待了她。后来回到宋家，没过几年，宋安远就送了她一套公寓，然后她初中就搬出去住了。

只不过大多数时间住的还是小安巷，何盟学业重，大多是时间都是住校，偶尔回来的时候，宋客就会去和外婆住一屋。

宋客有时候会觉得挺对不起何盟的，因为自己的存在，他连个正经的房间都没有了。但何盟却始终像个温柔的大哥哥一样，从来没有表现过不满。

而这些事情，宋安远基本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也知道，狗栓的太狠了，就不会太听话了。

宋客正要出门，身后却传来了宋承霖冷淡的声音。

“这里不好打车，你怎么走？”

宋客转过头，冷漠地看着他：“不用你管。”

宋承霖扬了扬下巴示意宋客先等一下，然后说出了令人十分意外的三个字：“我送你。”

宋客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是想到宋夫人今天在饭桌上的解围，于是又咽了回去：“谢谢大哥。”

车里的氛围十分的尴尬，宋客坐在副驾驶上，宋承霖显然也没有要说话的打算，于是宋客选择从书包里拿了一套数学卷子做了起来。

轻扬温柔地音乐混杂着有些凉的香水味，宋客觉得有点困。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没事儿不要回来。”

宋客昏昏欲睡的脑袋被这句话弄得有些清醒了，她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什么？”

宋承霖知道宋客听清了，没有再重复，只是淡漠的看着前面的路。光影打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的，显得整个人冷冷的。

宋客的脸色冷了下来：“所以呢，你在这儿秋后算账呢，你以为我想回来啊？”

车子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宋客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然后又狠狠地装在了椅背上。

“我操。”

脏话到同时方恨少，宋客这时候很词穷，因为她实在是不想带妈字儿骂宋承霖。

宋承霖转过身，死死地掐住了宋客的脸：“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宋安远和我妈的结婚纪念日。他在这个时候非得把你叫回来吃饭，你以为就是为了为难你，那是在给我妈难看呢。”

宋客被这句压抑的抱怨堵得有些说不出话，她狠狠地盯着宋承霖，最终冷笑了一声，驴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宋家还没到轮你做主呢，收收你眼里的野心吧，大哥。”

宋客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小刀，迅速的在掐着她脸的那只手上划了一下，宋承霖被迫松开了手。

“开门，我要下车。”

宋承霖没动，“我说了，我送你。”

宋客低低地骂了一句，然后恶狠狠地踹了一下车门：“我说了，开门。”

宋承霖皱眉看着他正在发疯的同父异母的妹妹，最终打开了副驾驶的锁。

宋客逃离似的下了车，背起书包快步向前走着。于是在这条车辆稀少的马路上，人们都看见了神奇的一幕，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像个神经病一样在路上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承霖这个疯狗，迟早把宋安远咬死。

宋客轻轻擦掉了笑出来的眼泪，旁若无人地向前走去。

宋承霖坐在这里，看着宋客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路的拐角处，然后将被划伤的手伸到了眼前。

很有水平的一刀，不深也不浅，鲜血此时还在慢慢地往外冒，宋承霖伸出猩红的舌头轻轻地舔了一口，他黑漆漆的瞳孔隐匿在黑暗中，却显得眼睛亮极了。

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没那么偏了，宋客拿出手机开始打车，在输入目的地时，她有些迟疑地输入了“新亿咖啡馆”。

……

做完手里的数学卷子，陈周意再次看向了宋客常坐的那张桌子。

“哎呦呦，看一晚上了，人家今天没来，你失望了？”

赵树调侃犯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陈周意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笔：“赵树，店里没人也不能这么玩广播。”

赵树犯贱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勾住了陈周意的脖子：“兄弟啊，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宋客多好一姑娘，你从了吧。我看得出来，你不讨厌她。她呢，也挺喜欢你的，你赶紧把握住啊，再晚就不算早恋了。”

陈周意：“她不喜欢我。”

赵树皱起眉头，一副我不相信的样子：“啊？不能吧。”

陈周意再次平静地重复了一遍：“她不喜欢我。”

赵树：“啧，行吧行吧，随便你。我今天提前下班了啊，我家宝宝等我呢。恋爱的甜蜜啊，你这个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是不会懂的。”

赵树走后，陈周意开始打扫卫生为下班做准备，然后和大力推门进来的宋客撞了个正着。

宋客随便挑了个最近的桌子，冷着脸说道：“把店里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上一遍。”

陈周意看了她一会儿，接着转身去吧台里接了杯热水，轻轻地放到了宋客的面前：“太多了，你吃不了。”

宋客找茬似的说道：“我就要点这么多，你做不做。”

陈周意语气平静地回道：“做不了。”

“那我充那么多钱又屁用啊。”

宋客伸手将那个玻璃杯扫到了地上，热水洒了一地，玻璃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尤为明显。

宋客有些怔愣地看着四分五裂的玻璃杯，只觉得自己真恶心。

“呼，对不起，我没控制好脾气。”宋客深呼吸了几下，边说边蹲下了身子，准备把那些大块的玻璃碎片先捡起来。

陈周意挡住了她伸向那堆碎片的手，然后让她坐了回去，又给她接了一杯热水。

宋客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垂着眼看着陈周意有条不紊地拿出扫把先把垃圾倒了进去，又包好以免伤到收垃圾的人，然后又拿出拖把拖干净了那一大片水渍。

接着他转身去厨房忙活了一会儿，最后端出来了一碗热腾腾的泡面放到了宋客的面前。

那块羊肉的味道仿佛还在嘴巴里，看着热腾腾的食物，宋客只觉得一阵反胃。但她最终还是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味道很好，面条软硬适中，咸淡事宜，除了泡面里面常见的调料包，绝对还加了别的东西。

里面甚至还有一个蛋。

温热的食物治愈了她暴躁的情绪，宋客居然吃的干干净净的。

宋客吃完就走了，没有再纠缠陈周意，因为现在的她，有一点困惑。

她觉得陈周意是个很好的人，她不想用那种讨人厌的方式玩了，她想和他成为朋友。

第二天还有月考，宋客早早地来到了学校开始整理东西。

考第一场语文的时候，前面的题都做得还算正常。直到作文，宋客一开始熟练地按照模板要求的那样写着手里的卷子，然后看着那排列整齐的一个个空格，内心突然涌现了一股烦躁，她想硬逼着自己写下去，手却越来越抖。

最终在还有一半空格的卷子上，她停了下来，然后不顾老师的反对，提前将卷子交了上去，跑进了厕所里。

宋客狠狠地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张熟悉的脸，她只觉得烦。那双上挑淡漠的眼睛，实在是太像宋安远了。

宋客有些急迫的转了两圈，她掏出兜里的烟吸了两口，然后又厌弃地将烟头摁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疼痛带给了她清醒和警示，宋客知道，接下来的考试，就算是把自己逼死，也得死在考场上写完。

还好理综和数学没有那没多字，宋客没有再像考语文那样抵触，还算是顺利的度过了两天的考试。

考完试后，学校给放了一天半的假，宋客拒绝了她同桌逛街的邀请，早早地就来到了青山公墓，然后在外婆的墓碑前坐了很久很久。

陈周意抱着一捧百合花来看他爸爸妈妈了，墓园里此时安静极了，然后他看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人。

女孩坐在一个人的墓碑前，机械地烧着纸，边烧还念念叨叨地在说些什么，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不断往下流，她却好像没有感觉一般。只有在糊住眼睛时，才会抬起胳臂擦一下，然后接着说。

尽管没有人在听。

和平时那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一点也不一样，她看起来委屈极了，好像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