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相当热情的男生叫尚俞。
据他介绍原先是一名大一新生,他们大学的知名校草,母胎单身。说到后面青年对我眨了眨眼,像是在暗示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学”、“大一”与“校草”,但看他笑得一脸灿烂并且用这些个词介绍自己,想来应该是夸奖的话。
“帅哥帅哥,该你介绍自己了。”
尚俞的手在我眼前晃悠两下,我回过神来,此时周围诡异的安静,一双双眼睛看着我。
“时无序,新人。”我笑了笑,仿照他们的方式介绍自己。
对面两位年纪不大的少女凑在一起小声嘀咕什么,边嘀咕边看我。声音很小,但因我并非常人,听得一清二楚。
是无意义对话。
确认后我抬眼朝她们勾了下唇角,其中一位姑娘的耳朵倏地一下就红了。我感到新奇就多看了几眼,然后便看到薄红飞速地在少女面容上蔓延,她撇过脸,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我也顺势移开了视线。
从面容来看这六人,两女四男——一位六旬左右老人,两位中年男子,以及三位年龄位于十八到二十五之间的一男二女。
简而言之老弱病残无一不缺。
而听他们讨论,这轮玩家**有四位老手,而新人算上我有三位——当然,不排除老手伪装成新人的可能性。
四位老手分别是刚见面就怼脸的尚俞,短发女,上吊眯眯眼中年男子,以及另一位中年人,也是全队看起来唯二有战斗力的壮汉,与他一身腱子肉相比出人意料的是壮汉格外腼腆的性子。
见其他人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壮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脖子,“我参与过三次副本,这是第四次…不过前三次都有大佬带稀里糊涂就过去了,我本身并不是很会。”
除了捧场的双马尾黑框少女,其他人多是默不作声,约莫是不信的。
轮到他人亦是如此。
不过是浪费时间。
我轻笑,那些飘忽不定的视线便像是找准了方向,瞬间依附在我身上,它们中有挑衅的,敌意的,有疑惑的,喜爱的……但最终无一不是汇聚在我的脸上,化为失神的长久注视。
直到那个金发青年凑了过来,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挡住了所有视线。
他轻轻拽我衣摆,垂眼低声委屈道:“……你怎么不理我啊。”
有点下摆的眼尾显得青年眼睛湿漉漉,像是落水的毛绒幼兽。
可在魔界,外貌越是无辜可怜的魔兽,往往越凶残。
我收回了视线,近处阳光下那抹耀眼的金色触手可及。
尚俞如同熔铸日光般的金色发色在一群杂黑中亮得显眼,翡翠色眼睛映射着熠熠阳光。
他比楚浮提还高些。此时见我好奇,青年便主动单膝跪地,握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头上。
“要摸摸吗?手感很好的。”
灿烂的金发下,那双翡翠色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明亮又炙热。
有种毛绒绒主动凑上来的既视感。
我被他拉着摸了两下。
摸着也很像毛绒绒。
我看着他的眼睛,心想如果他不是人就好了,这简直是天选毛绒绒圣体。
好遗憾好遗憾好遗憾好遗憾好遗憾…………虽然是人也不是不行,但他太高了,比我高好多,我抱着他走来走去不是很方便。
……要不只带着头?
我一脸严肃的看着眼睛亮亮的金毛青年。
这时,先前出现过的声音又出现了。
与此同时眼前凭空出现一行行字——
【各位所在的地方名叫华北小镇,这里曾经遭受了数年的干旱,在那些难熬的日子里,即使靠着湖边却仍遍地寸土不生、黄沙漫天,人们饥肠辘辘】
【但在一个不知名的日子里,小镇突然恢复了过去的生机甚至更加繁荣昌盛,人们也不再挨饿,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
【您以为这就完了?像是每一个孩童睡前听到的童话故事,有一个纯真美好的结局?】
【不,就像小美人鱼最后分裂四散而成的泡泡,小镇繁华的景象也如同梦幻泡影——一戳,便破了】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一夜之间整个小镇犹如炼狱。不过……或许也算是原形毕露啦】
【主线任务:调查当年真相,进度达到70%;存活5天】
【祝你们游戏愉快】
最后一句话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头。
我轻拉尚俞的衣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也看到了吗?”
他似乎又在发愣,听到我的话后不知所以的‘啊’了一声,然后学我那样轻声回答,“看到了。就是探究事情真相,要比大逃杀那种简单多啦,不用担心。”
是这样的吗?我留有疑虑。
又一次失去视觉。
又一次睁眼,众人都出现在一俩正在向前行驶的怪物的腹部内,里面有座椅,我甚至能够透过怪物透明部分的身体看向外面。
我缓缓收起掌心戒备的魔气——
他们并不惊讶,也没有紧张。
这个‘怪物’没有威胁。
【你们的身份是前来旅游的游客】
【请在NPC面前遵守身份,否则扣除积分,积分为零者死亡】
“谁会来这么一个偏僻穷苦的地方旅游啊,一看就是被虚假广告骗了。”戴着黑框架的双马尾少女小声反驳。
跟她站在一起的短发女生耸了耸肩,无奈道:“既来之则安之。”
气氛很快又归于平静,人们或是闭目养神,或是低头出神,像是在为接下来要面临的‘战斗’做准备。
又过了一会,‘怪物’缓缓停下了,原本一处透明的东西向两侧收紧,‘旅客’依次从‘怪物’腹中走下去。
为什么说依次呢?
因为就在刚刚,那个面相贼眉鼠眼的上吊眼在停车的瞬间抢着率先下去,其余人见状也争抢着往那个出口挤去。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老年人,凭借已经佝偻干瘪的身躯一马当先,一拐杖挥退数人,成为下去的第一人。
然而在他踏出车门的那一刻,原先干瘪的躯体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从中心向外依次迅速膨胀,额头青筋血丝遍布,眼球凸起,人类的躯体终究承受不住极大的压强,像爆炸西瓜一般四分五裂。血液,以及不完整的器官,白色的骨渣,崩得到处都是。
一股子血腥味顺着风扑面而来。
就在我皱着眉心想要不要捏个洁净诀时,尸体凭空消失了。
是的,凭空消失,就连那股子难闻的血腥味也一同不见。刚刚的一切像是一个幻觉,甚至察觉不到一丝一毫曾经存在过的踪迹,一股难以言喻的冷意从头爬到脚,脊椎阵阵发凉。
直到这时我才开始正视这个所谓的‘副本’,它并没有想像那般简单。
“呕……!”
呕吐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两位少女之一,此时面色苍白、额头上汗珠滚滚。呕吐物的气味随着树叶晃动的“莎莎”声四散,与浑浊的泛着铁锈味的空气混合,恶心令人反胃的气味经久不衰,也让其他人面色不虞。
最开始想要冲出去的那个上吊眼此时拍着胸膛,长叹短嘘幸好自己不是第一个,贪生怕死在他身上极致显露,也引来其余人侧目。他也注意到了这些目光,脸青了又紫恼羞成怒,“那个老头又不是我推下去,他自作聪明的以为这次的规则是……况且你们不也暗地里庆幸自己没有第一个上前!?”
上吊眼眼珠子嘀哩咕噜转得飞快,随即阴恻又恶狠地瞪着我,畸形的身子尽力挺直凶神恶煞的拿着食指指着我,口水纷飞,“你,对就是你!呸,嘿你个小白脸看什么看,你知道老子一路走到这里杀了多少人吗!”
吐沫星子到处都是,目光黏腻的打量着我,干瘪男人突然猥琐地咧嘴,露出一排黄牙,仔细看上面还有菜叶等食物残渣,“哟小白脸长得还挺不错,要不……”他“嘿嘿”一笑,浑浊的两颗黑豆子上下扫视,布满裂痕的舌头极具暗示意味地舔了下黄垢牙齿。
咦,臭水沟里的老鼠怎么爬上来了。
拦住了一旁想冲上前争论的金发毛绒绒,我笑道:“我啊,可能不是很清楚你说的意思。”
“可以解释给我听听吗?”
上吊眼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意思……当然是能让你快乐的意思。”
我心平气和的错开脚,利落拔下腰间佩戴的剑,右脚蹬地,借力闪向对方,刀光剑影间血花纷飞。
耳边阴阳怪气的难听声调倏地变为刺耳的尖叫,涕泪齐流的上吊眼一只胳膊脱落在地,裂口整齐。
“情绪别这么激动啊,我的朋友。”
戴着手套的那只手轻轻拍打他的脸颊,我微笑道:“多亏你的倾诚表演,我现在确实很愉悦。”
原本半跪着的男人被吓得痛哭流涕、连连后趴,好不狼狈。
整个流程下来不到半分钟,全场静肃。
在寂静中,我低头看向滴滴答答不断淌血的剑,有点不开心。
楚浮提送的剑,脏了哦。
我挥挥手将扔掉的手套与剑用残余的魔气碾碎。
若非修为被这个古怪的地方压制与常人无异,收拾那么个废物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可惜事与愿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