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揍他 第5章 宿舍

黑暗中。

红点密密麻麻，忽隐忽现，似在靠近，冒着阴森气息。目睹一切，夏云尹一僵，感到头皮发麻。

是老鼠。

诡异的鼠群，精明的人性，是某人的异能力。

其他人不见踪影，估计是在入住后察觉到异样，当场跑路。

很明智。

刚开学，宿舍本就安排妥当，空余的床位很少。但只要够及时，够顺利，便能换入其他宿舍。

可夏云尹不行。

他本来就是加塞的名额，而且因为昏迷，与别人错开五日时间。

因此，哪里有空位，他就去哪里。显然，这个宿舍有。

而借一己之力，让四人间变两人寝，无人敢住的始作俑者……

夏云尹看向房间，门牌上写着“01”。

里面的人就是原因。

他是漫画“月考篇”的出名角色，是鼠群的主人，异能力【鼠患】的持有者。

“退下。”

陌生的声音响起，很轻，显得有气无力。

主人下令。

一时间，刺耳的抓地声暴起，又陡然消散。而红点们如同倒逆的流萤，四散退去，直至无影，屋内重回黑暗。

下一秒，异能者走出房门。

他很高大。

似乎刚刚睡醒，神情困顿，随意套着一件黄外套。

灰发凌乱，一抬眼，特别的红眼睛映入眼帘。偏深的红色，因四周昏暗，反而如同盛着光，有些亮。

他开口：“你叫什么？”

异能者盯着面前的人，目光专注，似伺机而动的鼠。连那眼中的红光，都宛若再现。

“夏云尹。”

并未感觉到冒犯。

黑发青年声音平和，不见任何焦躁、厌恶。他甚至回以笑容，态度礼貌：

“请问，这里有它们没有去过的房间吗？”

不同寻常的表现。

异能者眼睛一眨，睡意稍散，他抬手指向对面的房间：

“3号的采光好，它们不愿意进去。”

好。

“谢谢。”

青年的脸上似牢牢挂着笑，他拿起行李，走入3号房间。

背后，见青年要关门，鼠群的主人忽然开口：

“我是乱虎。”

被叫停，青年回首，与其面面相觑。

良久，他似乎觉得有趣，表情戏谑，回应：

“我记住了。”

隐匿的鼠群，突然开始躁动。而让它们警觉的对象，这时已经走入房间，关上了门。

乱虎站在原地，半晌后，呆呆的挠头。他露出不符合外形，但符合年纪的神情。

灰发垂落在眼前，乱虎低头，看向暗处的鼠群。

声音雀跃：“太好了……”

乱虎蹲下身，摸向上前的鼠群，感知着自己的异能力。

“他是个好人，不讨厌你们。”

相似的红眼睛相望，鼠群静静聆听，主人继续说着：

“不用再把讨厌的人打出去了。”

那些恶人……

鼠群无声，但愈发阴森。

夏云尹所见的漫画，有着缺陷。

他知道的所有事，都是基于“自己已死”的前提下，主角经历的事情。

乱虎是篇章角色，出场篇幅远不如主角团。所以，当他看见乱虎时，虽然觉得熟悉，但绝对称不上了解。

他并非全知，但他还是主动入局了。

他真的来到了异能学校，进入世界的暗面，而且自身并无异能力。

当事人明白，自己与普通人、异能者都不同。

他同前者一样，感知不到奇妙的“钮”；但如后者般，能进入界。

符合特征的存在，还有一个：

怪物。

所谓的自愈，只是躯体在自救。

房间内，夏云尹整理着衣服，同时梳理信息：

他并未死去，是因为在医院时，已经死了。而再次“苏醒”的，是怪物。

他……是怪物？

夏云尹扯平衣袖，看着手背，不再惨白吓人。

漫画里，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过这种设定。

但万一呢？

可能“夏云尹”的出现，正意味着一个新设定的出现。

不行……

他们不能发现他的不同。

哪怕漫画里会画出他的特殊，读者会因上帝视角，而窥见一二。

但周围的人不行。

夏云尹深知，自己其实没有退路。

从罐子打开，黑气伴着怪物出现，他被带到管理局面前后，他就只能是异能者。

邓队长盯上主角和他，并帮助他们融入异能社会。目前，他对两人还保持着关注。

会持续多久，就看事情何时结束，如何结束。

夏云尹环顾房间，拉开窗帘，正如乱虎说的，阳光灿烂。

他并没有感到压力。毕竟，事情是他做的，选择是他定的。

那么，结果如何，他都能接受。

夏云尹深呼吸，觉得全身的生命力，都在欢庆。

“真好啊。”

他还活着。

界中，夏云尹的情绪会亢奋，行动大开大合，不顾疼痛。

可能是因为血，可能是因为生命遭到威胁，再加上自愈，使他疯狂。

非理智且癫狂。

所幸，因为他二十二年的人类身份，与未变的外形，使他的表现被归因于性格。

可是，性格的表现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觉得，自己在界中的行为，需要一个更合理的解释。能欺瞒他人，甚至骗过读者。

夏云尹来回踱步，许久，定下计划：

“漫画名是《斗》，那就真的斗吧。”

他决定了。

他要当在界中忽略他人，专注打怪，特立独行的人。

正好，能填补他的缺陷。避免在界中和他人过于靠近，避免忘我打斗时被人怀疑。

现在，只差两件事：

一，回报主角。

二，变强，别主动冲出去，却总挨打。

前者应该比后者简单吧？

是吧？

……

开学第六日。

季英和室友周六刚从研究社出来，他手里拿着自己的新武器。

周六与季英同岁。

但他天生笑脸，金色的眼睛很大，五官秀气。娃娃脸的潜质，使他看起来很讨喜，能让人放下戒心。

可他表里不如一。

周六走在季英身侧，好奇的看着外形不起眼的武器，问道：

“这就是研究社推荐的，适合你的武器？”

季英抱着武器，他也很困惑，但想到忙成一团的研究社，最后只是回答道：

“副社长说，这个武器可以帮助我学习控制电流。”

“滋啦。”

爆开的声音响起。

一听，周六连忙抽身后退，他的动作利落，双目稍稍瞪圆，盯着季英周围绕着的电流。

五天里，他从一开始的好奇，主动去碰，变成现在下意识避开，不敢靠近。

是因为，电流的强度在加大。

季英尴尬的看着周六，觉得很不好意思，但又无法控制电流。

高中部是两人寝，作为插班生，季英人生地不熟，都靠舍友周六的帮助。

虽然……

同学们都不喜欢周六，而且，他们不喜欢自己。季英有些沮丧，但不至于气馁。

无法控制自己异能力的插班生，听说还是刚刚觉醒的新人。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和周六是舍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开学第一日，（4）班的所有人看着门口结伴而来的两人，默契的想着。

然后，在自我介绍时，季英就面临冷场。

主角当然很好，不管是性格，还是外表，都不至于被所有人讨厌。

但是，周六不同。

厌屋及乌，同学们选择了漠视。

而对突遭变故，身心交瘁的季英来说，这群人怎么对待自己，他都不在乎。

他没空去在乎。

不管是噩梦，还是异能力，都让他感到疲倦。

因此，开学至今，季英和（4）班之间，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关系中。

季英回以的淡漠，也加重了其他人的冷淡。只有周六，在季英第一天自我介绍时，对满堂的沉默恍然未觉，欢呼庆祝：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

自然而然的，季英就和周六一起行动了。

金发耀眼如阳光，倒映着电光的蓝眼睛看向周六，后者已经恢复如常。

周六的发色很少见，是极浅的粉色，在阳光下，偏向银色。两人站在一起，就颜色而言，都很惹眼。

当然，漫画主角团，容貌都不差。

季英和周六走在回廊上，东拐西拐，走出大楼，来到户外。

今天正好也是周六，高中部（4）班没有安排课，而研究社的制作也有了成果。所以，季英还有一个目标。

他要试试研究社针对他的异能力，制作出的新式武器。

其实，更应该叫做道具。

因为这个通体银色，如棍棒多次折叠，两端嵌有暗黑色的圆形玻璃的产物，着实不像武器。

他们来到户外训练场，选择了两面靠墙，无人靠近的角落。两个少年遥遥对望，一人大声呼喊：

“英，你知道怎么用吗？”

季英见状，也大声回应：“可能！”

其实，他不清楚。

此时，研究社内。

半小时前，某个社员的研究失误，造成大火，直接烧到了天花板。

经过长时间的抢救，原本有活力的社员们，都累得满头大汗。

其中，戴着针织帽子的社员看向身侧的副社长，回忆片刻，开口：“本贵，你告诉那个新人怎么用道具了吗？”

“都说了……”

听到问题的吕本贵瘫在座位上，脚边是水桶，脸上沾着灰尘，他挥挥手，语气不满：

“我那是真正的武器，不要小瞧我的浪漫！”

社员一气，声音加重，重新说道：“那！他知道怎么用那个武器吗？！”

“不知道。”

吕本贵换了个姿势，双手搭在脑后，压着小辫子，他不在意的说：“如果他不能理解，说明他不适合。”

研究社的副社长，武器狂人看着焦黑的天花板，似在自言自语：

“不能一拿到武器就了解它，使用它，在界中还怎么活下去。”

界中变化莫测。

异能者用适合自己的武器，如虎添翼，反之，则万劫不复。

而又有多少人，因为武器故障，在界中自乱阵脚，死于非命。

他冷着脸，心想：死于自己异能力的异能者，也不在少数。

三天前，季英的异能力愈发不受控，直接将周六电到炸毛。

借着老师的推荐，他前往研究社，并好运的得到了副社长吕本贵的帮助。

季英说，他想学会控制自己的异能力。

最起码，不要漏电了。

而在吕本贵耳中，则是：我想学会怎么精准的电到其他人。

有差距吗？

有。

差距大吗？

并不。

能精准电人，或物体，可不就是学会控制电流了。

训练场内。

喘着气的季英一手抓着武器，周身电流乍现，又很快消失。银色有一瞬变亮，但当电流消失后，又变回寻常模样。

季英已经试了一个小时，不断尝试用异能力去接触武器，甚至去探寻自己的“钮”。

但没有用。

不管是用“钮”加强异能力，还是用电去刺激武器，自己伸手去掰动，它都纹丝不动。

“真牢固。”

周六看季英的电流减弱，他察觉不到危险，便重新靠近，他上看下看，建议道：

“要不进攻看看？”

“什么？”

季英面上全是汗，全力使用电流让他感到疲惫，同时很开心。他仿佛忘却所有事情，只看到那束奇妙的电流，在他面前出现，又消散。

他回神，反应迟钝，看向周六。

后者指着武器，金瞳因专注而显得发暗，让他看起来有些骇人。

周六提议：“既然是武器，那就进攻，向我进攻。”

说罢，他动用异能力，在他们四周，忽然冒出五个人。他们与周六一模一样，就连神情，都彼此一致。

异能力【化身】。

季英头脑有些发晕，他看到了几双相同的金眼睛，慢吞吞的眨眼：

“周六？”

此刻，维持了五天，宛如最友善的同学兼舍友的人，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他说：

“没事，英。”

他声音清晰，传入季英耳中：“是我逼你的。”

自说自我。

独断。

无法理解。

全高三都知道，（4）班有个神经病，而且还是家传的。

周家的人，都不正常。

离他们远点。

电流与人同时动作，化身的姿势各异，向中间的两人袭来，而电流则慢了一拍，异能的主人还在状况外。

就在两人即将莫名其妙开始对打时，他们背后的墙壁发出无法支撑的嘎吱声。

碎块落地，不等他们去看，就见墙体彻底崩裂，一个陌生人从里面窜出来。

墙体倒塌，重响打断了季英和周六的对立。眨眼间，那个人来到他们身旁，就在中间，如同裁判。

好快！

两人暗自惊讶，同时抬头，看向比自己高的青年。

青年额前带血，目光如黑鸦般黢黑，死死盯着两人。

但季英觉得，他看的不是人。果然，下一瞬，巨大的拉扯感袭来。

季英被猛的一扯，脚步不稳，和正出神看着青年的周六撞在一起，勉强站稳。

——武器被拿走了。

原本少年手中的银色武器，不知怎么，已经来到了青年手中。

青年双手握着武器的两端，肌肉绷紧，用着最大的力气掰着它。他的力气很大，但武器也很坚固，刚才他们就掰了很久。

周六耳朵更好，他听到了卡拉卡拉的轻响，但他不知道这是武器承受不住力气，即将崩解，还是……

“哗啦哗啦铛。”

先是链条从两端的圆孔掉出，再是棍子从中间出现纹路，并在青年的指间一分为二，最后，竟看到内部，居然还有着相似的棍体。

只是它们更细，更短，看起来更坚固，色泽更亮。

季英不敢置信，他看着那个截然不同的武器，出现在青年手中。

它从一个成年人一臂长的叠状棍体，变成了长至一米三，两端粗并坠着长链条，中间细但坚韧的长棍！

原来，确实要掰，但并不是根据原本的形状，将其拆开。

而是从中间掰。

那些叠在一起部分，其实是内部的结构，恐怕里面看不到的地方还缠着那些链条。

季英屏住呼吸，看着那个青年，那头黑发在风中，轻盈飘扬。

青年掂了掂武器，似在适应手感，忽然抬头，看向墙壁的缺口。鲜血流下，刚好到他的眼角，染出绮丽。

青年并不在意，反而很高兴的样子，他向里面的人招手：

“来。”

很明显，他在期待，也完全不觉得里面的人对自己有丝毫威胁。

墙的另一面，有脚步声响起，还带着骂声。对方似乎很生气，季英一直看着青年，然后发现，他举起了手。

“滋啦。”

“滋啦啦啦。”

高中部二人都陷入沉默，周六似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他瞅了眼青年，扭头问季英：

“你的电怎么在他手上？”

要不是长的不像，周六都要觉得两人有关系了。

季英没有回答，他看向那个武器，银色在刚才，变成了黑色。

如青年般的黑色。

“哗啦啦。”

一端棍口正对缺口，链条直直垂落，青年平举长棍，侧首，单眼闭合。

他瞄准，然后开口：“还是滚开吧。”

在背后观众的注视下，一道熟悉的电光一闪，从棍口，电流如蛇般爬出。

电蛇滋啦作响，它如同活的一般，刚出现时，如此缓慢。可下一秒，它就彻底体现了电流的特性。

电蛇锁定还未出现的目标，瞬息间，化为无形的电，缠住下方的链条，将其完全裹住。

链条发出不妙的银光，明明是死物，却仿佛被赋予了活力。它如弹跳的蛇般，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墙壁的缺口，直奔目标。

电光四起，惨叫声不断，都在墙壁的另一面。

季英只看了一眼，然后发现因电流窜出去带来的风，青年的头发飞扬，虽散乱，但没遮住他上扬的嘴角。

电环绕在他四周，仿佛他才是那个用电的异能者。

季英忽然发现，这个人……

有点眼熟。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