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如归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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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

“小六，我真的不饿。”富察云依摇头，略显疲惫。

“毡房里外的侍卫都是我们自己人，您放心。”小六这才想来她担心什么，于是安慰的笑道。

“您吃吧，我给少爷擦脸就是。”

富察云依这才安心下来，才把手里浸水的帕子递给小六，起身到案边吃饭，余光却一直注意着纳兰明珠。

艰难的将饭都咽了下去，富察云依来不及擦嘴漱口，就又接过小六手里的帕子了。

“凌珠，你再去打些热水来。”

“小六，你将方才大夫留下的药粉拿来。”

凌珠与富察云依一同给纳兰明珠擦拭着脖子与脸，小六则将早些时候大夫包扎的地方，拆了重新换上新药。

“小六你慢慢倒药粉儿，仔心明珠哥哥受不住疼。”

“诶，好。”

“今儿这些事儿，你们谁都不可以对宜安姐姐说起。我方才也写了信回去，特意未提此事，免得她担心。”

“咱的嘴那是守口如瓶，郡主放心。”小六与凌珠点头。

“科尔沁也断不敢随意将此事告知宫里，所以谁都别再提。若今日是我受伤那还好告诉宫里，只是明珠哥哥不同，宜安姐姐有身孕，没多久就要生了，断不能受刺激。”

“郡主这是什么话？便是所有人受伤，郡主也是最不能受伤的。”小六难得点了富察云依额头一下，看着是有些气。

“郡主吩咐的，我们记下就是了。”凌珠搭话。

“说来，今日是我不好，我若不下车，明珠哥哥也不会分心。”

“至于他们背后的人，我暂无精力追究，只希望他聪明些，别坏了大清与蒙古的和气。”

“我一不会对他们的计划构成威胁，二不会将他们的作为上诉皇上，真不知他处处置我于死地是为何。”

富察云依似累了，扑在床边躺着。说话渐渐无力，或是无奈，或是怕吵到纳兰明珠。

“郡主身在帝王将相家，奴才们还都羡慕。可却不知，郡主日日担心性命，日日忧愁。”

凌珠和她一块儿长起来的，甚至因为比她大几岁，还算得上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知道她经历的一切，也自然比谁都心疼她。

“尔虞我诈，有什么好的？若有的选，我不愿再要。”富察云依渐渐闭眼，没了声音。

毡房里无一人把守，半夜，富察云依心惊醒来，倒将毡房外的小六与凌珠招进来了。被子被扔在了地上，富察云依光着脚踩在地上，头发凌乱，见了凌珠与小六，惊恐万状，手指着二人，连连退了几步。

“别过来！都别过来！”声音颤抖着，富察云依这一喊，外面也有了动静，正有人掀帘而入，凌珠忙退到帘边拦着众人。

“郡主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小六明白过来，忙到毡房外守着，拦住了许多人，甚至是被闹醒的和硕贤妃也过来，却依照凌珠的话被拦在外边儿。

“郡主，奴才是凌珠啊，您的贴身丫头。”

凌珠默默走近，虽还是有些距离，不难看见富察云依指甲边儿上的血迹，在望望贴墙的床榻的木料，有了明显划痕与血迹。

凌珠心都凉了，生怕富察云依真出什么事儿。

奈何富察云依不让任何人接近她，见凌珠上前，富察云依忙退后，跌坐在床边，手却依然指着凌珠，“别过来！血！都是血！别过来了！”

“郡主！没有血，是，是您磕着了。”凌珠伸手去夠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外面的人早问了出声儿。

“凌珠，郡主怎么了？”和塔在，像是要进来了，伴着他的还有和硕贤妃与宰桑布和的关切声，甚至有卓礼克图王妃与四公主的哭声。

小六不等凌珠解释，正要开口，富察云依却突然手握匕首避开了凌珠，冲向外面，“我杀了你们！都是凶手！”

“小六快拦住主儿！”凌珠在毡房内火急火燎的喊道。

小六还没等听到凌珠的话，就见富察云依冲出来了，也没过多考虑，一把抱住富察云依，死死拖住她。

富察云依在他怀里挣扎，拿着匕首瞧着和硕贤妃身后刚赶来的卓礼克图亲王，神志近乎崩溃。

“放开我！凶手！都是你杀的！都是血！”

“杀了你！杀了你！”

“杀了你！放开！”

凌珠接着便跑出来，与小六一同制住富察云依，“郡主冷静些！”小六抱着富察云依，心急地喊。

“全都是血！杀了他！血，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都得杀死，谁都不能活。”富察云依突然安静下来，可嘴里仍念念有词，“都死了干净，谁也不拖累谁，都去死吧。”

“死吧，都杀了。”

卓礼克图王妃见事不对，于是同着几位长辈将看热闹的人都遣散，也算是给富察云依留一个面子与台阶。

四公主虽有陪着富察云依的意思，可奈何弼尔塔哈尔心疼她，也就让她回去了。

剩下了小辈在这儿，富察云依也不见得神志清醒，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这么围着被小六拦腰拦着的富察云依。

“郡主？”小六感受到怀里的人突然软了下来，于是低头瞧。

富察云依此刻只靠小六支撑着，回忆方才发生的事儿，她都记得，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梦里又出现了她的阿玛，哥哥，穆察，俩位王叔，还有金玉姑娘，人人满身都是血，人人都在喊冤。

甚至醒后，穆察与纳兰明珠在她面前倒下的场景也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脑子里被想起来。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匕首与周围，对此刻的她多多少少有一丝惧怕的人，似自嘲苦笑，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病了。”落下这么一句话，富察云依扔下匕首，失神地掰开小六的手，转身进屋。

外头的人，先是一愣，反应过来时都瞧着坐回纳兰明珠身边的她，心里难受。

小六与凌珠更是没有绷住，凌珠哭得厉害，弯腰捡起匕首，转身进屋抱住富察云依，颤抖着声音说：“主子没病，主子好着呢。”

“您别担心，您会好，纳兰大人也会好的。”

听到纳兰明珠，富察云依才算有点表情，眨眨眼，富察云依柔然一笑，“是，他会好。”

富察云依突然出这样的事儿，身为科尔沁部的主人们自然要问个清楚，凌珠被宰桑布和招去，小六则守在富察云依与纳兰明珠身边，寸步不离。

“小六，我不会再那样了，你不用看这么紧。”

“奴才不是怕您再像方才那样，是担心您和少爷安危。”

“呵，罢了，随你了。”富察云依不再说话，一直默默守着纳兰明珠。

屋内，凌珠行了礼，跪着等宰桑布和问话。

宰桑布和开口：“今日究竟如何一回事儿？”

“回宰桑的话，郡主年纪小，一路劳累本已是辛苦，昨日遇袭，纳兰大人又倒在血泊之中，郡主难免受刺激。”

凌珠万万不能将此前便有此症状的事儿说出去，她是已经知道了吴克善所做的一切，若是此事暴露，吴克善必定得不到福临重惩。

“真是如此？”吴克善搭嘴。

“是，郡主性命之事，奴才不敢撒谎。”

“那便好了，郡主来我科尔沁自应该好好养着，不能有差池。”和硕贤妃是不知道她的好儿子做了什么的，只全当他是担心富察云依。

坐在这儿的，哪一个不是善良之人，哪一个不是心疼富察云依的，也就是吴克善不一样罢了。

“奴才一定尽心侍奉郡主。”

过去得四五天了，纳兰明珠不见醒，人人都焦急，富察云依更是大发雷霆，对那大夫下令若治不好纳兰明珠，就到京城认罪受罚。

心里想的多了，富察云依隔三差五的就犯心疾，常常只是凌珠与小六还有随行守在毡房里外的侍卫知道。

只是今日，又严重了些。

过去得四五天了，纳兰明珠不见醒，人人都焦急，富察云依更是大发雷霆，对那大夫下令若治不好纳兰明珠，就到京城认罪受罚。

心里想的多了，富察云依隔三差五的就犯心疾，常常只是凌珠与小六还有随行守在毡房里外的侍卫知道。

只是今日，又严重了些。

凌珠见她刚睡下，才外出打水，小六则在纳兰明珠床前守着，俩人都不知道富察云依刚睡下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就醒过来。

这次不吵不闹，富察云依却拿着匕首就出去了，小六在给纳兰明珠换药，也就没有看到她出去，守卫们见富察云依不吵不闹，神色正常，也都没有上心。

凌珠方进来，刚掀开偏房的帘儿，水盆便摔落在地上，一脸惊恐的转头，指着富察云依的床，半天说不出话。

小六见状“蹭”的站起来，果然，富察云依床上一个人都没有，“人呢？”

“我得问你！郡主不见了，你也不知道吗！”

“来人呐！保护亲王！”外面有人喊起来。

小六与凌珠大叫不好，纷纷冲出去，就见吴克善的帐外，富察云依拿着匕首，一手掐着的脖子，周围人都不敢上前，哪怕是吴克善自己也不敢随意乱动，一是怕富察云依真伤害他，二是富察云依身份尊贵，他们不敢捉拿。

“还愣着干什么？将郡主拉开啊！”和硕贤妃等人一面让侍卫上前拉人，一面好劝着富察云依，“依儿快松手，这是你那克出！”

“那克出？那克出啊。”富察云依冷笑，正要放手，和硕贤妃与卓礼克图王妃也正松一口气，就见富察云依掐得更紧，匕首抵在吴克善脖颈上，发了疯似的吼：“都该死，无论是谁都得死！”

“依儿！放下，放下！”众人慌乱，纷纷想要上前。

“别过来！啊！你们都别过来！血，全是血！”富察云依瞧众人过来，又受了刺激，猛地放开了吴克善，拿着匕首在空气中胡乱舞着。

凌珠奔上前去抱住富察云依，匕首划过她的脸也不见哼一声，将富察云依抱在怀里，凌珠冷静的安慰着。一面将富察云依引到毡房内，外面的人都松一口气。

“全是血，看见了吗？全是血！”富察云依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惊恐万分，又如看到了什么，忙握紧手中的匕首对着自己的前方，“你们别过来了！滚，都滚！”

“郡主！”小六恐富察云依用匕首将自己伤着，于是上阵抢匕首，哪知更刺激了富察云依。

“别过来！啊！还给我！还给我！”

“血！我要杀了你们！”

凌珠见此求道：“你还给她吧，还给我们郡主吧！”

“她会伤到自己！”小六制住了富察云依，全然不顾她踢自己，打自己。

纳兰明珠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声音，昏昏沉沉的，努力睁眼就看到屋里乱作一团，富察云依更是被小六制住，嘴里念叨着一些话，纳兰明珠听宜安提起过，富察云依恐是有了间歇的精神不清。

担心她，虽身上疼，可也努力想要坐起来，奈何闷哼一声，还是未能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