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如归 第17章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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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厢房门前，还是上次跟着纳兰明珠来的小厮。富察云依一笑：“小六，你家爷在里面的吧？”

“郡主安康，我家爷在里面。您请。”小六瞧着是富察云依，连忙笑着应声，还开了门。要说小六，那也是同纳兰明珠，福临和富察家两子一起长大的，只是属于自己是下人也就没有那四个人这么无话不说。对富察云依倒是没这么多顾虑，却也尊敬。

“我说怎么天天到这儿听戏呢，原来是有心上人了。也怨不得你天天到这儿，金玉姑娘可是美的很。”富察云依一进屋就打趣着，也不管纳兰明珠如何。

“何苦说这些话，过了今天我和她就该断了，怕是这辈子都见不到了。”纳兰明珠是听到门外是她的声音，所以对富察云依进来也不惊讶，只是听了富察云依的话，心里不免沉下来。

“你到底去了哪儿？在那儿发生了什么？又为何带回来金玉姑娘？”富察云依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抛出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她早想问的。

那日纳兰明珠回来，在御花园里的神情显然是劫后余生。只是当时没有那个条件问，今日正好问了出来。

“被人追杀逃到江南，救下了金玉，帮她在戏班里赎了身，才带她回来的。”纳兰明珠显然没敢告诉富察云依实情，被追杀的是她大哥，他是去救她大哥的，却不曾想费扬古赶尽杀绝。

正当时遇到了流动的戏班子，俩人受了伤，富察恒泰又性命垂危，东躲西藏的遇到了金玉，金玉瞒着戏班老板救下俩人，再后来，看到金玉被打，纳兰明珠一怒之下才给金玉赎身。

三个人又东躲西藏，才得以逃了回来。

“那……”富察云依还想问什么，但纳兰明珠先她一步将话止住。

“剩下的你不该知道。那是我的事了。”纳兰明珠手握着一把扇子，敲了敲面前的椅子，开口道：“坐下吧。听听戏，过了就罢了。”

富察云依知道他不愿多说，也就索性不问了，听着金玉唱戏，那唱腔着实与京城的不同，缺些京城的尖锐，却带着江南特有的温柔，合着金玉那张脸，不愧是江南女子了。

一曲罢了一曲起，只是这一曲，金玉一开腔，富察云依和纳兰明珠都愣了，唱的正是《牡丹亭》，纳兰明珠盯着台下老半天，别过头去一闭眼一睁眼，那眼里没有了玩笑，有的只是金玉有的只是痛。

“金玉姑娘挺好的，若你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我也不反对你，只是……罢了。若你往后愿待宜安姐姐好，皇上还能准金玉进了纳兰家的门。这样也两全，你想想吧。”富察云依只能这么说了，说她偏心也不为过，毕竟是和宜安一同长起来的，自然比刚认识的金玉要亲近了。

纳兰明珠听富察云依这么说，不免看向她，眨眨眼睛，然后道：“我不忍心金玉受苦，她那性子做不了妾。倘若嫁不了我，就凭她名角儿的身份，在这京城还能嫁个富有的好人家做正室，现在若嫁了我，她得受委屈，做妾室。”

“金玉姑娘是真心待你的，我想哪怕是妾室，只要你还在她身边，她也就安心了。我本不该管，可一是我容不得你对宜安姐姐不好，怕你娶了金玉姑娘做正室，二是金玉姑娘好，她真心待你，我也看不到她嫁给那些个纨绔子弟。”

富察云依看向纳兰明珠，扯着他的衣角，吐出自己心里所想：“只有这个才是办法。”

“你真这样想，那日宴上你就不会闹了，说来人都是这样。”纳兰明珠只当富察云依说笑，若她真这样觉得，也就不会阻止福临娶静儿，何不自己做个妃呢？此时的纳兰明珠自然不知道富察云依知道福临娶静儿的目的了。

“过往就不提了，只是那日后我才想通透些，况且今日我都有些看不明白自己对他的感情了。只你自己想明白吧，既不能委屈了宜安姐姐也不要放开金玉。”

富察云依看着台下的金玉，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却也在这时候金玉就唱完了：“走了，出来久了，我也该回去了。”说完也不管纳兰明珠什么反应，就踏出门去。

富察云依方才回了宫，一进院子就听下人告诉自己宜安郡主在里屋等着。没有犹豫，富察云依进了里屋，就瞧见宜安正在品茶，一旁柒儿在伺候着。

“姐姐婚期可选好了？”富察云依接过了凌珠递来的手炉握着向宜安走去。

宜安见她来，连忙起身，连带手里的茶杯给放下了。笑笑的伸手扶着富察云依：“我来就是说这个的。你走得没多久太后和老方丈就定好了日子，倒是也让人将日子送到了纳兰侍卫那儿。”宜安拉过富察云依，俩人坐在榻上。

“选好就成，哎呦，你也让柒儿给你备个手炉，这天虽说回暖了，可也还冷着，冻着可如何是好？”富察云依后觉宜安的手太冷，心里有些担心。“日子是多久？”

“这年的十月初七。还早着，太后娘娘说也好准备。”宜安笑，脸上倒有些红晕。

富察云依听着却又吩咐凌珠去备手炉来，嘴上也应着：“晚些好，你还能再陪我一阵，往后可就难见着了。”

宜安听这话笑道：“有什么难见的？不过是宫外宫内罢了，你若想我只管出宫来便是了。”

富察云依笑着叹气，心里思索宜安怕是不懂自己这话里的意思，若是宜安成了亲，这宫里也就没个人陪她了，而她早晚都是要回科尔沁的。

俩人东聊些西聊些，时间也就晚了，正是午时。本想着留宜安用膳的，偏福临又来叫了富察云依去，宜安也就想出宫去，却不想太后又半道将宜安叫了去，说是商讨些事。

富察云依磨磨蹭蹭，在宫里都磨了不下一柱香的时间，一路走来也是闲着，丝毫不顾福临等急，却见福临那边等得快撤了菜，小李子在一旁冒冷汗，心里急郡主怎么还不来，若再不来自家主子该怒了。

就此刻，富察云依也才来，听着门外下人请礼的声音，福临那抹焦虑算是没有了，就等来人推开门，福临才冷哼一声，却没说话。

才进来，就听福临冷哼一声，也不理睬自己，富察云依是万分无辜，但也就没有开口说话，心里却笑福临傲娇。

拿起了碗筷，也不等福临先动筷，就自顾让小李子添了饭来，小李子是既不敢得罪福临，也不敢得罪富察云依，所以接碗的动作有些犹豫，可富察云依狠着心揪了揪他的胳膊，实在没办法了，他才小心翼翼的去给俩人添饭来。

福临也不动筷，富察云依自顾吃起来，夹了几夹菜，越发觉得身边的气场强大起来，还有些些压抑，抬起头就看见福临脸色发青，就这么瞪着他，富察云依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就腆着面儿笑起来。

福临正瞪富察云依，就见对面的人向着自己笑，那瞬间也就什么气都没了，只好认命的拿起碗筷吃饭，嘴里还数落富察云依没规矩，自己都没动筷她就先吃了。

小李子默默擦了汗，心里的大石块儿也算落下了，吃得倒是愉快，富察云依也觉着这是自己在宫里来最舒服的一次晚膳了。

膳毕，福临在一旁批奏折，富察云依也不急着走，时不时俩人唠上一句，就在富察云依吃着点心时，福临突然问了话。

“你对朕执意让明珠娶宜安这事儿有什么看法吗？”福临头也不抬，看着费扬古对富察格泰未死的又一参奏，皱了皱眉头。

“明珠哥哥和宜安姐姐着实良配。”富察云依思索片刻，才说出这话，可打心底来说她更不愿宜安受苦，若是没有金玉此人那也就好了。

“听下人说你今儿出宫了？”福临问。

富察云依心里打起了鼓，却又想自己又没犯错，慌什么？于是才笑道：“是，早些儿去的，去了正陵阁。”

福临皱了皱眉，开口道：“你去正陵阁做什么？”

“去见了金玉姑娘。是个标致的人儿，丝毫不见她身上的风尘味，倒与其他的姑娘不同了。”富察云依老实回答，还夸了夸金玉，却也不提自己在那儿与纳兰明珠见面的事儿。

“你见过她了？以后少去那地儿，鱼龙混杂的，你一姑娘，不安全。”福临看着富察云依想说什么，倒也未说，只让她少去。

又坐了片刻，富察云依突然想到董鄂宛儿还未册封，所以宫里也只唤她董鄂娘娘或有唤她董鄂妃的。

说来富察云依自打回来后就看开了许多，若不算上前些日子的宴会，富察云依和董鄂宛儿还真没什么正面冲突，俩人也算平和，连带着对福临的感情也淡薄了些。

于是问道：“何时册封董鄂娘娘？算起来静儿表姐也该册封了。”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了。”福临一愣，猛然看向富察云依，然后无奈道：“聊了好些时候了，我也得处理公务了，你回去吧。瞧瞧这天也黑了。”

富察云依眨眨眼，叹了口气也就起身走了。走前回头看着福临就留下一句：“别太累着了。”

要不说巧呢，富察云依才提过董鄂宛儿，就此时在那御花园就见着她了，董鄂宛儿身旁也不是旁人，是她父亲董鄂鄂硕。

俩人见了富察云依来，都愣了愣，然后董鄂鄂硕才行礼：“奴才见过郡主。”

富察云依一边道着不必多礼，一边向着董鄂宛儿行礼：“见过娘娘。”然后也就看着董鄂宛儿，并没有想走的意思。

董鄂宛儿只回了礼，再看着富察云依时，勾起了假笑。“郡主怎么会子可是从哪儿来？”问着，董鄂宛儿示意父亲先回去，董鄂鄂硕也就拱手离开。

“打皇上那儿来，方才皇上还提到您，想来是想娘娘了。也莫要耽误时辰，娘娘且去吧。”富察云依看着走了的董鄂鄂硕，笑回董鄂宛儿，心里却想哪里是福临提了她，只不过为了少一事也就罢了。

董鄂宛儿冷笑：“你那日栽赃本宫，你以为本宫不知道吗？只不过来日方长，我不与你计较罢了。”说着就要离开了，却又在几步后停下，背对着富察云依，只见着她神色有些恍惚：“你不知道的太多了，不过不知道也罢。”说完便离开。

富察云依皱皱眉，想想她说的话，又摇摇头离开了。

又说纳兰明珠的府上，富察格泰已经全然好了，这会子正在院里练着剑，纳兰明珠才回来就见着这景象，想都没想就几步走去将富察格泰的剑夺了，生气的看着富察格泰：“好了吗？你就耍剑？一会儿再碰着如何是好？”

富察格泰了然一笑，拍拍气着的纳兰明珠，温声道：“我身子是好了，练剑没事儿。倒是你，前几日还高高兴兴的，这两日怎么如此愁眉不展？竟到了今日才回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