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如归 第12章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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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富察云依从门外跑了过来，脸上挂着笑，手里还拿着李渊给的糖人：“外祖母怎在这？外边儿风大，怎么不到里屋坐着？”

“我担心你，你外出一天了，晚了才回来，干什么去了？”和硕贤妃拉着富察云依一边进屋一边又担心又笑着，还伸手点了点富察云依的头，“你呀，就不让我省心，你母亲走了，若你再出什么意外，让我这老嬷嬷可如何是好？”

“孙儿知道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孙儿命大着呢！”富察云依有些心虚，却又媚笑的哄着和硕贤妃开心。

“臣女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富察云依一进里屋，就看见太后坐在了榻上。

“起来吧，可算舍得回来了。你呀！真真儿把我们担心坏了。”太后抬了抬手让富察云依起来，话语虽有怪罪，可脸上却是宠溺的看着富察云依，“想来你也累了，不若早点休息去，倒不用陪我们了。回去吧！”

太后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索性让她回去休息。

“那，奴才告退。额嬷格，孙儿就先回去了。”

富察云依没有一丝犹豫，行了礼就走出了慈宁宫。

和硕贤妃等人只留了几天后就一齐回去，太后不舍富察云依，于是苦心留她，推辞不过，富察云依无奈留下，心里却是打着小算盘。

没想到，只这一留下，她便再没回过科尔沁。

纳兰明珠回来了，但没有人知道他那段时间去了哪，只道自富察云依去了科尔沁后，他就消失了，众人再见到他时，他正悠闲的走在御花园中，想是方见过福临。

正走着就听到有人叫了自己，那声“明珠哥哥”听得纳兰明珠有些恍然如梦。

“明珠哥哥？”听宫人说纳兰明珠回来了，富察云依还有些恍惚，这次见到纳兰明珠的背影她竟有一丝心酸，怕是在这宫中自己唯一能信的只有纳兰明珠了。

“丫头，好久不见。”纳兰明珠转过身来，他以为自己看到富察云依时会很平静，可他错了，看到富察云依两眼含光的望着自己，纳兰明珠此时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都没有丢命在江南，幸好逃回来了。

富察云依不知道为什么纳兰明珠会有庆幸的表情露出，可他不愿说自己也不会去问，她只能轻轻拍着抱着自己的纳兰明珠的后背，“明珠哥哥，依儿在。”

她像小时候阿玛哄她那样哄着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富察云依这样想着，突然右颈感到一阵湿热，富察云依一惊：

“明珠哥哥？你，你怎么了？”

她放开了纳兰明珠，看到的是纳兰明珠红红的眼眶。

“没事儿，不过好久没见到我们依儿了。”纳兰明珠眨眨眼睛，佯装镇定，心里却暗骂自己没用，居然哭了。“你如何在宫里？我听说次妃等人都回科尔沁了，你如何留在这儿了？。”

“太后想留我在宫里，推脱不了。”想到那天太后步步紧逼，让自己根本找不到说辞的样子，富察云依一阵无奈。

“跟太后请愿吧，别住宫里，回王府去。”

纳兰明珠想都没想，就出口给富察云依出了个主意。

“怎么？宫里挺好的。”

富察云依觉得纳兰明珠就是太小心。

“别问那么多，你得回王府去住。”

纳兰明珠不想富察云依在宫里出什么意外。

“你放心，我有自己的计划，不会受伤的，走吧，到我屋里坐坐。”富察云依绕到他身后，推着纳兰明珠。

纳兰明珠被推了几步，转过身来：“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强求你，自己注意安全便是了。”

整了整衣装，纳兰明珠深吸了一口气，“你宫里我就不去了，我这刚回来，只见了皇上，还得回去给我阿玛复命，明日就得入宫任职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揉了揉富察云依的头发就转身离开。

富察云依和纳兰明珠告别后回到了自己的宫里，晚上时听太后说有家宴，富察云依本想推脱，可太后又请来静儿劝说，这样一来，富察云依的计划不得有变。

晚宴前，凌珠拿了几套衣服来，说是内务府做的新衣，富察云依看到这些衣服，突然想起之前在福临生辰宴上她穿的衣服，既然是宴会，那就从头开始。

她吩咐凌珠找到了那套只穿过一次的衣服，嫣笑着再一次穿上它。又让凌珠给她画了盛妆，这样下来倒与以前那个清清爽爽的她大不相同。随后又吩咐吓着了的凌珠到内务府去一趟。

众人坐齐，福临坐在上位一声“不必拘礼”这家宴也就算开始了，好戏在后头。

“依儿，你如何拿这套衣服穿了？国丧期间，这怕是不妥。”坐在富察云依身旁一个女子悄悄凑过来询问，还用手指捏了捏富察云依的脸。

“宜安姐姐，这你就不懂了，我啊，自有打算。”

富察云依笑着拍掉宜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宜安，皇太极第十二子阿济格最小的女儿，这宫中对富察云依真心好的人中为数不多的一个，善良温柔，贤惠体贴，完全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可以说是没脾气的人。

一直心仪纳兰明珠却将这份爱压在心里。

“好，知道你小点子多又聪明，还是当心些。”

宜安莞尔一笑，她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富察云依，她都说自有打算了，那肯定没事儿。

“对了，宜安姐姐，十二王叔还好吗？”

富察云依刚从科尔沁回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此前这个王叔就是个桀骜不驯，性情暴躁的人，后来又与多尔衮为敌，处处针对多尔衮，甚至有越矩之意，福临一怒之下便将他关入大牢。

富察云依对这个王叔说不上亲近却也不疏远，至少在富察云依跟前，他从未发过脾气，只是爱到云亲王府拐走小云依到处玩，后来进宫了却倒是少见了。

“别提了，阿玛那点心思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十四王叔被送回京那日，阿玛对皇上有越矩之言，皇上一气之下便把他打入大牢。我不知如何是好，也无法救他。”宜安柔弱的身形配上她说话的语气，让富察云依想安慰她，却找不到话。

两人说话间，福临却看向了这边，他被今晚着装如此惊艳的富察云依吸引到了，福临觉得这身衣服似曾相识，一想，这是生辰宴的衣服，一想又隐隐觉得那里不对，不多时他反应过来，如今正是国丧期间，他已然下令禁止着装奇艳，张灯结彩，歌舞升平。

所以今日只是家宴，并无歌舞。

富察云依怎么敢如此穿着。

就连董鄂宛儿也有所注意，只是她可没有福临这般看破不说破：“云依郡主今日果真是惊艳四座！虽是旧衣，可穿在郡主身上才是它选对了主儿！只是，会不会有些不妥啊？”董鄂宛儿假惺惺的笑着，看似为富察云依好，可字字诛心，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富察云依身上，四座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说：

“想此前摄政王是最心疼她，如今摄政王西去怕是没想到她并不尊重自己吧。”

“可怜摄政王白疼她了，就是个无情义的人。”

“……”

“都给哀家闭嘴！依儿，想来你是明白先祖的规矩的，只是今日为何会犯此糊涂？还不快解释清楚！”

太后揉揉脑门，拍了拍桌子。她也看出这是生辰宴那天的衣服了，一时有些不明白了，便问着富察云依。话方问完，她便明白了。心里暗笑富察云依的小把戏，却也不点破，还有些要助着她的意思。

座上众人也不再闹只安静听着太后问话，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富察云依闻言上前一步行了跪礼，佯装伤心：

“回太后的话，奴才今日着装如此是因为摄政王爷那日赶到科尔沁看望奴才，他言是看着奴才长大的，奴才家中已然无人，阿玛与家兄戍边，恐怕难以回京，日后若奴才出嫁，他好替阿玛送奴才出嫁。只是现在王爷西去，怕是不能看到奴才出嫁了，于是奴才思索着一次艳装给他看，也让他走的安心些。只是竟有人说臣女是个没良心的。”

说完还用衣袖沾沾眼角的泪水，一脸委屈样的看着太后，心想既然他们都不愿明说自己阿玛与兄长，那她也便当做不知道。

太后一见她抹泪的样子还有刚才那套说辞，面色柔和：“没人怪罪你，你记着摄政王是好事，哀家和皇上也断然不会怪你，快起来。”

“只有一事，还望皇上与太后替奴才做主。”

富察云依并没有起来，而是继续跪着，定了定身子，在接到太后示意的眼神后继续说：

“晚宴前，此前跟在我身边做事的宫女凌珠拿来了两套新衣，说是内务府准备来给奴才今晚用，臣女甚是疑惑，于是托凌珠去询问，得知衣服竟是董鄂娘娘吩咐赶制来给奴才的。臣女虽疑惑，心里却是感激娘娘的，董鄂娘娘真真了解臣女。”

一连串的话一开始将众人听得云里雾里，可听到董鄂妃，众人心里就有几分明白了，只要有心的人想想就能知道富察云依话意，这是指董鄂妃陷害让她出丑啊。

太后听完，脸色大变，立即盘问：“董鄂氏。”

“摄政王去世，这期间皇上明下旨意不能着装过艳，依儿怎么做情有可原，可你此举是何居心？”

董鄂宛儿此时有些懵，自己何时吩咐过内务府，

“回太后，皇上！臣妾万没有吩咐人去做新衣啊！臣妾此前根本就没有去过内务府，只几天前让宫里丫头去取了火炭来取暖，这新衣臣妾不知啊！皇上可要替我做主啊！”

“既然是这样，朕立刻派人去查。若你没做，朕定还你一个公道，可若是你做的，那你就好好闭门思过。”

福临思索片刻，中肯的开口道，随即吩咐人下去查了，又让两人都起来。

闭门思过？

若今儿个做错事的是她，只怕不只是闭门思过了。

富察云依觉得自己输了，不管做再多，福临终究只会护着董鄂宛儿。

富察云依起身坐在椅子上，不经意间就瞥见董鄂宛儿气闷的看着她，富察云依朝她得意的笑了笑。

从前我不与人争，佯装天真，你却偏要欺我富察家，如今只是栽赃嫁祸罢了，从小在这种环境长大，这些手段早就烂熟于心了。

不一会儿，派去调查的人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内务府的人：“皇上，内务府下人带到，事情确实如郡主所述一般，那衣服是董鄂妃娘娘吩咐拿给郡主的，过手的下人就都在这了。”

“嗯。朕问你们，郡主的新衣可是董鄂妃亲自吩咐你们的？若不是，又是谁来吩咐的？”

福临玩弄着手里的扳指，心里思索着什么。

“回皇上，并不是娘娘亲自吩咐，是一宫女来的，她说自己是娘娘宫里的人，说娘娘吩咐了，郡主不容易回宫，今晚又是家宴，理当给郡主几套艳丽些新衣来赴宴。”

一个微胖的奴才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董鄂妃。

只是一个眼神便把董鄂宛儿吓到了。

看我作何？

“你也是个不长脑子的！她让你做艳衣，既然说明了用意，你何不多想想？就如此平白让人摆布了去？”

太后听了那话，直骂跪在地上的胖奴才。

末了太后又看向一旁隐隐有笑意的富察云依，她何尝不清楚那丫头的小伎俩，漏洞百出。只是她先前既伤害到富察云依，往后自己是无论如何都站在要她那边的。

“皇上，事情真相大白，这些个不长进的奴才同那董鄂妃你随意处置。只是这依丫头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若处置他们怕是会有所偏执，就交给你了，我相信皇帝也不是个黑白颠倒的人！”太后揉揉头，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