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嫣的突然发作让底下人跪了一片。
原主才回老宅没几天,这些原本宅子里的仆从求饶动作已经十分熟练,显然这段时间没少被这位大小姐折腾。但是熟练归熟练,恐惧也是实打实的,小娘子每发作一回,他们这些人不死也得褪层皮去。
在辅助系统的控制结束之后,杨嫣本人也在发抖。
倒不是怕,而是情绪激动之下的生理反应。杨嫣很少跟人吵架,倒不完全是因为脾气好,而是情绪稍微一激动,泪腺就控制不住,眼泪稀里哗啦地往下淌、说话都打嗝,当然也吵不起来。
杨嫣没想到,她都穿越了这毛病还会跟着转移。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憋住、不能哭!谁知道哭出来人设会崩成什么样?!!要是系统再强制一遍,场面只会更失控。
织烟也随大流一起跪着,她虽然是跟着小娘子一同从京里过来,在主子面前有几分脸面,但也只是有几分而已,这位发作起来可不会顾念这点情分,早些年夫人在的时候,小娘子虽也娇纵,但也没有像如今这般乖张,只是这些年啊……织烟在心底叹息了一声,却越发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只等着小娘子找个出气的把这次的脾气发了。
想是这么想,一抬眼却瞥见了小娘子通红的眼眶。
少女嘴唇抿得发白,玉白的一张脸上只有眼眶红彤彤的,眼底里水光闪烁,却硬撑着抬头、不让眼泪淌下来。
织烟心像是被什么触了一下,禁不住就软了。
早些年小娘子虽然娇纵些,但也有闯了祸后、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哀求的时候,‘好织烟、好姐姐,你莫要同阿娘说……’
家主这次做得这么绝情,小娘子必定是被伤到了。
这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织烟在原地跪了一会儿,终究是不忍心了。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膝行往前了几步,拉住小娘子的手,跪坐在旁边用帕子一点点擦干净了上面沾的汤汁,小声地哄着:“广饶郡产盐、口味偏重,小娘子初到才几日,厨房还摸不准您的口味,并非故意怠慢……小娘子莫要气了,气坏了身子家主要心疼的,罚他们月钱好不好?”
原地僵了半天的杨嫣终于找到台阶下,她恨不得拉着这位贴身婢女的手痛哭流涕:好人啊!!
不过她要真这么做了,那什么[强制辅助模式]大概真的又要开一遍。
杨嫣定了定神,总算把那股鼻酸劲儿憋回去,冷着声开口:“罚就不必了,叫他们重新做一遍,要是还不好……”
编不下去台词的杨嫣只能冷哼一声,留一段意味深长的沉默:做不好会怎么样,叫他们自行领悟吧。
织烟垂首称是,转头对着那边还在呆跪着的一群人斥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小娘子的吩咐吗?”
一行人这才如梦初醒,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去厨房传递指示的去传递指示。
织烟则是领着小主子回房去换衣服。小娘子刚才扫落杯盘的时候,袖子上都沾了污渍,裙摆上也溅了汤汁,这衣服显然不能再穿了。
杨嫣也不知道到底是杨家老宅的仆从训练有素,还是这群人都被原主的大小姐脾气折腾怕了,等她人出来的时候,膳堂已经彻彻底底恢复了原样,半点看不出来刚才的狼藉。
织烟端了一碗粥过来,仍是轻声细语地哄:“厨房重新备菜还要些个时辰,小娘子先喝点粥垫一垫吧……您多少用一口,身子要紧。”
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生怕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不敢吱声的杨嫣:!!!
她心底热泪盈眶“这姐姐也太体贴了!”,但是面上只是冷冷淡淡地答应了一声,表情十分勉强地快速把碗接过来。
粥入口的温度刚刚好,应该不单纯的是米粥,里面还加了别的什么东西、味道鲜香。
杨嫣试图矜持,但是她还是飞快地把这一碗粥喝得干干净净,仅有的自制力用在没有试图舔碗底上。
吃完饭当然不用她洗碗,杨嫣按照原主的习惯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但没多一会儿就冻得缩回了屋里。主子屋里不缺炭火,也没人敢委屈这位脾气糟糕的大小姐,温度适宜,又刚吃了饱饭,杨嫣没多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等织烟回头再看的时候,小娘子正一只手臂支在桌边、单手撑着脑袋,眼睛已经闭上了。
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没了醒着时的骄纵神情,小姑娘漂亮得像是一尊雪娃娃、难得平和的眉宇间竟露出几分乖巧来。
乖巧?
织烟为自己这个想法打了个激灵,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轻手轻脚地回了里间抱了件白狐裘衣出来,正准备给人披上,却见小娘子的眉头不知何时皱了起来。
织烟微怔,旋即轻叹。
这可是嫡亲的女儿,家主缘何能这般狠心?
*
杨嫣其实是在接收剧情。
她穿得是个女主逆天改命、从陪嫁婢女到姨娘再到世家继室正妻的故事,其中,需要她扮演炮灰角色是那个留下儿子早亡的原配。作为一个炮灰,她在剧情中是彻彻底底的背景板,一开场人就凉了。女主是她的陪嫁婢女,在主子故去之后、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小主子,这又忠心又无欲无求的态度在一众后院女人里实在是清新不做作,成功引起了男主的注意……
杨嫣看剧情开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怪,但具体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或许因为她的角色是早逝亡妻?
那些细微的不和谐终于在故事快结尾的时候串成了一线。
病重的男主涕泗横流地求个痛快,端着药的女主温柔轻笑:“五郎走得这么痛快,怎么抵得上我家娘子当年受的苦呢?”
画面场景可以简单描述为“大郎喝药了”的事发现场。
杨嫣:瞳孔地震。
这居然是本复仇文!!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女主口中的“我家娘子”——也就是她这个炮灰亡妻——到底受了什么苦?!
杨嫣折回去一个字一个字地重读剧情,但是除了反复确认她真的死得很惨之外,对具体“怎么死的”“在哪死的”“死前受了什么折磨”一无所获。
这变得更可怕了好不好?!!
得知剧情的杨嫣只觉得自己今天晚上恐怕别想睡了,但事实却是她睡得特别快。这一天下来受到的惊吓实在太多,她早就身心俱疲,剧情带来的冲击也挡不过从心底深处泛出来的疲惫,根本没等到她回到床.上,她就这么侧撑着脸闭着眼睛,意识没多一会儿就沉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临睡前的担忧太深,杨嫣睡也睡不安稳。夜半惊醒,她猛的翻身坐起,冷汗浸透了衣衫,她紧攥住前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动静吵醒了外间守夜的织烟,后者点着灯进来,问:“小娘子,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杨嫣缓了口气,勉强挤出个笑来,安慰:“我没事,你回去吧。”
下一秒,她就被系统人设警告了。
杨嫣:“……”痛苦面具.jpg
油灯能照亮的范围有限,织烟此刻并不能看清杨嫣脸上痛苦到皱成一团的表情,只听见了一声冷淡又不耐的吩咐,“出去。”
织烟很是习惯地应了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总算把人打发走了,杨嫣舒口气、瘫倒下来。
她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上的绣花床帐,回忆着自己刚才做的噩梦。
经过织烟的那一打断,梦境已经变得很模糊了,但梦中的痛苦还萦绕在心口,她仿佛在梦里把满清十大酷刑受了个遍。杨嫣一时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剧情给她的预告,还是她真的只是做梦而已。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会死得很惨是事实。
那位裴家的五郎最后都承认了啊!!
“她当年那般待至尊,我怎么敢留她?!我如何敢留她?!!我若留了她,我父兄该如何?裴氏又该如何?!她是自食苦果罢了。”
当然,裴五郎也就一开始这么硬气,后来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之后,便改口道歉了,“碧楼,我错了、我错了,数年夫妻恩情、我不该那么狠心的……求你、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很显然,她这个炮灰当年是“不痛快”的。
杨嫣越想越是睡不着(也可能是睡得太早,睡饱了),她裹着被子、盘腿坐了起来——
不行,她得想办法自救!
杨嫣整个后半夜都在做自己的“炮灰自救计划”:早亡可以,但惨死不行啊!!
“她”会惨死的根本缘由在于得罪那位登上帝位的新帝,原主大概是不明白“莫欺少年穷”这个道理……这也很正常,毕竟一般人谁也不会想到,自己随意欺辱的奴仆中将来会出现一个九五至尊。
杨嫣想要自救也很简单,在当主子的时候对这位未来大佬好一点,等对方未来发达了,就算想洗掉黑历史,也最多是三尺白绫、一杯鸩酒,不至于像剧情里一样被生生折磨死。
现在的问题在于,她要怎么从家仆里找到这位未来的大佬。
书里的剧情主要集中在裴家后院,对这位大佬的着墨不多,提起来都多有避讳、讨论对方早年黑历史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也就男主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时候透露了一两句。
杨嫣从头到尾又重新翻了一遍剧情,终于从女主的回忆片段里找出来一句“赵将军”,这位“赵将军”应该就是当时还没称帝的大佬了。
杨嫣在心底点头。
大佬姓“赵”。
比起通篇只出现过一次的姓氏,反倒是对方的名字比较好找。这倒不是因为有人敢直呼皇帝大名,而是因为避讳。裴家当时就小辈名字里带“韬”字,新帝登基后、这名字立刻就给改了。
赵韬。
或者是赵韬__、赵__韬。
嫣嫣(满意点头):名字get
冉二:“……”
ps. 冉二狗子一时半会儿还掉不了马,还早着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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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