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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郢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我看过你的资料，你父亲和哥哥三年前因意外去世，你们家因此获得了一大笔赔偿款，金额足够支撑你到大学毕业甚至还有富余，你的学习也确实优秀，你高一的学校是你们市最好的一中，科大少年班也曾向你抛出橄榄枝，但你都拒绝了，反而选择接受一个陌生人的资助来B市……”
“你来B大附中到底是为了什么？”薛郢侧了侧头，嘴角拉成一个冷漠又极具攻击性的弧度：“或者应该这么问你，你跟我妈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宿舍陷入了长久的僵局。
被质问的男生还躺在床上一声不吭。
薛郢轻轻转了一下电脑椅，视线里宿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他极其冷淡地嗤笑一声：
“我妈在打什么主意，我一清二楚，至于你，你做什么我不关心，你也影响不了我，但是我奉劝你一句，最好离汤昱儒远一点。”
最后一句话暗含深意。
薛郢说完就戴上了耳机继续打游戏了，但这次他的键盘声只有偶尔才会响起几个音。
宿舍彻底安静下来，但是没过多久，薛郢听见身后下床的声音，男生窸窸窣窣穿上衣服，拿着钥匙就出门了。
薛郢头都没回过。
--
五月初的B市，夜晚也开始慢慢燥热起来。
林彦之穿着睡衣，拿着校园卡就出了门。
楼道里遇到跟他打招呼的同班同学，林彦之第一次没有回应，直接走过去，下楼，一路走到学校超市附近的电话亭。
他没有手机，好在B大附中有专门的电话亭，刷校园卡就能用。
他将校园卡插进卡槽里，屏幕上开始按秒计费。
林彦之拿起话筒，按下了烂熟于心的几个键，嘟嘟音响起，他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
“喂？”
熟悉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林彦之终于松懈下来，靠在电话亭上，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
“是彦之吗？”女人那熟悉的略显疲累的声音在电话里追问着。
林彦之干涩开口：“妈。”
“彦之……”
话筒内话筒外的两个人一时都无言。
电话亭外学生们的说笑声此起彼伏，好半天，话筒内才有声音：
“彦之，在学校里还好吗？”
“都挺好的，妈，同学也都挺照顾我，你不用担心。”林彦之手指一圈又一圈缠绕着电话线，轻轻道。
“嗯……嗯……”
“妈。”林彦之轻轻叫着：“最近大伯有去找过你吗？”
“没有，你大伯没敢来找我了……你别担心啊彦之，你好好读书，妈妈这里你别操心……你钱够吗？妈妈这里有钱，你要是钱不够你告诉我……最近天又热了，你那边衣服够不够啊？要不要妈妈给你寄？不行你就买几件……”
林彦之听着耳边女人絮絮叨叨的话，喉间的哽咽差点憋不住，他咳了几声，笑道：“妈，我有钱，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嘛，学校管吃管住，我又拿了奖学金，根本花不完……大伯他们没再去就好，要是去了，你就给我打电话，我来解决，你也别太节省了，该吃吃该喝喝，等我放假回去陪您。”
“好……好……妈妈听你的……”
两个人贴着电话说了许久，一个人在异乡求学的孤独、茫然和先前突然被质问的无措都被慢慢抚平。
临挂电话了，林彦之终于问道：“妈，你还记得当初找到我们的那个受赠者的家人姓什么吗？”
电话对面沉默了好一会，才犹疑地问：“为什么突然问到这个？”
“没什么，我就是……今天做梦梦到哥哥了……”林彦之有些苦涩地道。
“……彦之，妈妈也想哥哥，但是人总要朝前看的，这还是你对我说的，你还记得吗？别让你哥哥失望，彦之……”
提到这个话题，两个人后面都有些没心情再说话，简短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林彦之将卡拔出来，走出电话亭，原本被门阻隔开的笑闹声更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他沿着花坛边往男生宿舍楼走去。
他想起先前在宿舍里，薛郢咄咄逼人的样子。
他来这个陌生的城市，确实别有目的，只是薛郢似乎是误会他了。
林彦之抬头，天上只能看见大半个月亮，看不见星星，不知道明天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天气。
但是总归，会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
5月8号是B大附中各类竞赛报名的日子。
林彦之早上刚进班里，就被班主任叫住询问准不准备报名竞赛。
“我想报数学竞赛。”林彦之道。
班主任点头：“其他科还考虑吗？你的理科成绩都很好，可以去试试。”
林彦之摇摇头：“不用了，就数学一门就可以，专注一项。”
班主任被逗笑了：“行，等你的好消息！你去找汤昱儒领报名表吧。”
交代完班主任就走了。
林彦之进了教室，汤昱儒坐在他的右前侧，两个人隔了一个过道和赵礼，林彦之绕过去去拿表，就看见汤昱儒桌上摊开的一本已经翻了过半的奥数书。
汤昱儒递给他一张表，微微笑了下：“要看吗？我可以借给你。”
林彦之摇头：“不用了，我那也有一本奥数，还没看完。”
汤昱儒像是只是随口一问般，也不介意自己被拒绝，说话间他又翻了一页。
林彦之拿着表，犹豫了一下：“你都会做？”
汤昱儒语气有些随意：“不知道，我只是翻开看看。”
林彦之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拿了表就走了。
汤昱儒的视线这才从书本上移开，投到林彦之的身上，手中的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那惯来温和的眉眼收敛起来，细长的眼尾显出几分略显冷漠的审视，但只有一晃眼的功夫。
课间的时候，林彦之问赵礼借了手机用，赵礼二话不说就掏出来了，但还是好奇地问他要做什么。
林彦之解释道：“唐芝芝的生日快到了，不知道送什么好，想上淘宝看看。”
赵礼眼睛都瞪大了：“你俩真在一起了？？”
“想什么呢！”林彦之无语：“我把她当妹妹。”
赵礼听了这话，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年度前十渣男语录啊，她只是我妹妹~妹妹说紫色很有韵味~”
“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彦之听着赵礼说着说着就哼出来的歌，笑骂着。
“哎你别不信，学校论坛早就有个帖子叫【高二的唐芝芝跟转校生在一起了？】，给你看看！”赵礼拿过手机就登上了校内论坛，从收藏那一栏里找出这个帖子给林彦之看。
林彦之：“？我看到你从收藏夹里翻出来了？”
赵礼试图转移话题：“你先看，你先看！”
帖子镇楼是唐芝芝和林彦之分别的学生照，林彦之看了眼回帖，已经有一千多层了。
1L：唐芝芝是不是跟16班的那个转校生在一起了啊？我好几次看到他俩走在一起。
2L：我也是，之前还见他俩一起吃过饭呢，在一起实锤了吧！
3L：别说，转校生长得还挺好看……
4L：唐芝芝是那个高一入学典礼上晕过去的女生吗？
5L：楼上正解，我高一没分班的时候跟唐是一个班的，一学期她能来一个月都算时间久的。
6L：这女生身体这么差？就这还没休学？
7L：楼上肯定不是高二的吧，唐芝芝常年红榜第二名，俗称“万年老二”，人家在家躺着都比你在学校里学习考得高。
……
45L：怎么都是说唐芝芝的，没人讲讲男生的情况？
……
79L：我来我来，我知道，我是转校生隔壁班的，他这学期刚转来，月考考了年级第五！
80L：转校生成绩不错啊，刚来就能考年级第五。
81L：听说是特招生，因为成绩太好才招进来的！
82L：咋感觉年级第三跟年级第五好像也挺配的？
……
185L：停一停，等一等，唐芝芝喜欢的不是汤昱儒吗？？
186L：我也记得哎，唐芝芝好像还跟汤神表过白。
187L：我也记得，汤神好像是拒绝了吧，唐芝芝那之后半学期都没来学校，也不知道是太伤心了还是啥。
……
379L：别说了，汤神是我的。
380L：楼上想peach ！汤神是大家的！
……
521L：小道消息，听说汤神最近在给转校生补习英语。
522L：？不是说转校生年级第五？还用得着补习英语？？
533L：楼上不知道，转校生的英语成绩在年级前二十里都排倒数，敢信？
……
797L：汤神口语很牛批的，我看过他之前参加演讲的视频，标准的伦敦腔，声控福利！
780L：我也听过我也听过！我们老师放给我们听的！还让我们学学！大哭！
781L：学是不好学了，据说汤神小时候在英国住过几年，所以英语特别好。
……
891L：汤神同班同学告诉你，汤神不仅英语好，还会法语意大利语和俄语哦~
892L：我知道汤神的电脑也玩得好，之前还跟清大那边的计算系合作过项目！
……
921L：汤神还会钢琴小提琴！
……
1011L：汤神还会骑马！
……
1533L：我只想知道汤神不会什么！！！
……
林彦之快速翻了一遍帖子，发现帖子最后一路歪到了汤昱儒身上。
“汤神？”林彦之念了念帖子里的这个称号。
“是啊，班长在我们学校可是神级人物，高一的时候有不少人喊他汤神，但是他不是很喜欢，就让大家叫他名字，也就在论坛里才有人喊喊汤神了。”赵礼科普了一下：“别看班长平易近人温柔体贴，班长可是真·十项全能，几乎没有他不会的，就连学习也是，我合理怀疑班长考试考了150只是因为满分是150，呜呜呜呜呜呜……”
林彦之早就对赵礼的间接性发病习以为常，将帖子拉到最低，见最后一条回复是昨天，想了想，用赵礼的账号回复了一句：
1679L：林彦之没跟唐芝芝在一起，他们只是朋友。
发完就切回了淘宝界面。
“哎哎哎——你好没意思啊，怎么能把瓜摔了呢？”赵礼阻拦不及，只能看着论坛弹出发送成功四个字。
林彦之哼哼两声：“你还是吃书吧。”
赵礼嘟囔着：“话虽然这么说，但你跟唐芝芝真的，正常人都会觉得你俩在一起了。”
林彦之放下手机，想了想，认真道：“她不喜欢我，当然我也不喜欢她。”
“那她天天来找你？”
“可能是因为我们班有她想见的人吧。”林彦之若无其事说道。
赵礼满脑袋问号：“所以她利用你呗？你就这么接受了？自甘堕落做别人鱼塘里的鱼？”
林彦之无奈了：“你一天天到底在想什么……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在找一个人吗？”
“啊……”赵礼回忆了一下：“好像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你还问我唐芝芝……”
赵礼恍然大悟：“唐芝芝就是你要找的人。”
林彦之点头又摇头：“还是不确定。”
“你到底要找谁啊？”
林彦之想了想，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开来，其中一页夹了一张照片，他递给赵礼：“找我哥哥。”
赵礼接过一看：“这是你哥哥？亲哥吗？有点帅哎……但是你找你哥哥怎么找到唐芝芝身上去了？”
林彦之垂眸看着那张照片，这是一张在清大门口拍摄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眉眼温柔，笑望着镜头，跟林彦之的长相有七分相似。
林彦之轻轻道：“因为我哥哥的心脏可能在她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