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昌公主脑内蓦然浮起一个念头,难道林郎十分嫉妒师灵君属于别人?
他给不师灵君正妻之位,又或者为了前程择了自己这个公主,但其实也舍不得师灵君的脸蛋和痴情?
念及于此,灵昌公主也不觉升起了一股子嫉意!
她猛然回过身来,压下心口这缕酸妒,忽而生出一缕恐惧。
她自不喜欢自己嫉妒难看模样。
牢房之中,林衍正伸出一片手掌,捏着一块绸帕,细细擦拭手里白瓷杯。
因顾忌灵昌公主,旁人也未对林衍如何留难,更未曾用刑。
他如今一身简单素衣,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打扮很华贵,但林衍仍悉心的收拾了自己。他把自己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衣衫亦是一丝折痕也无。
他知灵昌公主对自己十分上心,此刻必定是心焦如焚,也许公主不知什么时候会来看看自己。
所以林衍总是会将自己收拾最好。
他指尖那枚白瓷杯已经很干净了,可是林衍却似要将之擦得更干净些,擦拭得一尘不染。
林衍本就有些洁癖。
从前家中家中有一套他喜爱的茶器,家人不慎,拿出来待客,他之后便砸个粉碎。
与其说洁癖,不如说是占有欲。
他气量小,很不喜欢跟人分享。什么样好东西,林衍只想自己独独占一份,绝不愿意分去给别人。
林衍想到了师灵君,心尖儿便泛起了几分厌色。就像当初他跟师灵君说的那样,师灵君不知好歹,弄脏了自己。
两年前师灵君还未留宿客人,可已跳舞唱歌娱人,唱跳给旁人看。
真是下贱,她知晓自己不会欢喜的。
林衍面上浮起一缕忿色,不过这缕忿色也渐渐和缓。
他瞧着自己手指尖,想着就是自己这双干干净净的手勒毙了师灵君,掌心甚至还记得紧拽时女娘濒死挣扎,然后一缕爽意就涌上了林衍身躯。
林衍要细细回味,使这种兴奋留得更久些。
他已恼了师灵君很久了,师灵君坏他名声,刻意羞辱于他,那女娘明知自己会在乎的。这样的感觉如鲠在喉,堵得人难受,偏生林衍还要在灵昌公主面前扮好人。
直到师灵君死了,他方才痛痛快快的出了这口气,内心甚为舒爽。
想到灵昌公主,林衍眸色也柔和几分,公主自然是最好的,就好像他所奢求得到最珍贵奖赏。
那日雨水纷纷,他知晓了除了自己,灵昌公主再无别的男人。
念及于此,林衍又有几分得意。
不错,如今他是有几分危险。满京城都不喜他,裴无忌又跟狗一样死咬着自己不放。灵昌身边的人都不喜自己,哪怕别人口中性子好的沈偃亦对他隐隐不喜。当然其中最可憎最不依不饶最难应付的自是裴无忌!
那又如何!
他知晓自己已牢牢将公主拽入掌中,他笃定公主已离不得自己。除非裴无忌想要玉姜俱焚,灵昌那般重情意,必会陪着自己死。他也有些手段,人在狱中,也得了些消息,知晓灵昌已为自己绝食两日,再好不过了,自己果然没估错灵昌性子。
公主,她是离不得自己的!她毕竟已是自己女人了。
林衍身躯渐渐泛起潮热,他不会有事的!
他的计划十分周密,便算如何有一些小差错,结果也不会变。
只要,好好用对灵昌公主这枚棋。
公主府上,灵昌公主说道:“薛娘子,我想请你查案,不是为了包庇林衍,而是想你查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他自入京,受尽诋毁,连我也不得不将身边之人言语听进去几分。”
她嗓音渐渐低了,心里也浮起一层苦涩。
身为公主,她可以跟裴无忌争锋相对,但不能拒绝沈偃讲道理。
她一边动摇,一边觉得林衍十分可怜,心思十分矛盾。
薛凝亦说道:“公主,我虽对林郎君心生怀疑,但我查案时素来多疑,谁都会揣测几分,并不会先入为主。若公主肯信,我必细心查探真相,绝不相负。”
灵昌公主轻轻点下头,说道:“有劳。”
她忽而微微苦笑:“我想裴无忌也是跟你这么说,使你无妨查出真相,他心里却已经认定阿衍。我跟他,始终会错一个,你也不必觉得难做,事实跟前,总有人要服输。”
薛凝听灵昌公主称裴无忌全名,知晓公主心里对裴无忌还气着,不过公主还是很讲道理的。
薛凝也看得出来,灵昌公主其实已有那么点儿动摇。
灵昌公主或许亦是半信半疑,但听公主口气,哪怕是要输,亦要输个明明白白。
灵昌公主:“若查出真情,便由你来回我,裴无忌就不必再见了。”
她一挥手,一旁婢子送上枚令牌,使得薛凝能出入公主府。
与令牌奉送至薛凝跟前的,还有一卷卷宗。
薛凝略有讶色,灵昌公主解释:“师灵君死后,我亦令人查了查。阿衍亦跟我吐露了真情,案发当日,他是分身乏术。”
林衍居然有不在场证明?!
薛凝在法华寺听了一耳朵八卦,此等内情还是第一次听到。
“是牧丘侯世子姜睿相请,阿衍亦受邀赴宴。姜睿性喜奢华,时常在府上设宴,阿衍是第一次去。他想自己刚回京城,若显清寡自负,不过是平白添了些口舌议论。”
好不容易调回京城,林衍也显然热衷于交际。别人瞧在眼里,会觉得林衍本就想要这些应酬。
当然,这应也不是这桩案子重点。
“因为京中亥时宵禁,宴会结束通常设在戌时,客人告辞,方便早回家中,免得路上被巡逻兵丁诘问。”
薛凝想到师灵君就是戌时迎客,被人杀害。那送水的婢子小香是戌时四刻推门送水,发现师灵君被吊起来的尸首。
戌时二刻,更夫窥见有人从师灵君院中离开,并认出那个人就是林衍。
如此一来,说明师灵君的死亡时间在戌时至戌时两刻之间,也就是7点客人已至,而师灵君死亡时间在晚7点到7点半之间。
但林衍却说,自己戌时才散席,晚7点才离开牧丘侯府。
师灵君这个死者居于昌平坊,林衍总不能飞过去。
两地的距离就显得非常重要。
按照薛凝所知,夏都勋贵世家大抵居于皇宫西侧,至于品阶不高官吏以及百姓只能居于城北。
像师灵君这样倡家女聚集的昌平坊,则设于城东。这一东一西,相差隔了老远。虽同处一城,彼此距离也颇为可观。
灵昌公主:“一东一西,哪怕骑马,也要大半时辰,便算快些也要半个时辰。”
薛凝估摸着灵昌公主时间估算大差不差。
按夏都宵禁前人车流量,骑马坐车肯定是要限速,从城西到城东大半时辰不夸张。当然你也可以策马急急而奔,但那样就容易引人瞩目,必会被留意,还易造成冲撞事故。
更何况大夏城内还有巡逻维持秩序的兵丁校尉,你若超速必然是会被拦下,而且影响很不好。
就如死去的吕彦,就是这样坏了名声,屡被官府罚金赎刑。
如若这样,林衍还真有不在场证明。
可是为何丝毫不见人提及?
灵昌公主缓缓说道:“但问及姜睿这个牧丘侯世子,他却说记不得了。一两日前的事,就说记不住。在场其他几个宾客也都不肯作证,纷纷避之。”
薛凝也是一愕。
可能她对林衍没好感,第一反应也是可是因林衍说了谎?但这样想来,薛凝总似觉得有些别扭。林衍当真会说这等被轻易拆穿谎言?还说得有鼻子有眼?
再者姜睿这个牧丘侯世子回答也有点儿问题。
灵昌公主当然也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他若那日真未见着阿衍,直接便说没看见,为何会说记不得?谁信他记不得?无非是为自己留下余地,不愿担上污人清白的名头。”
公主抬起头,眸色里亦隐隐闪烁怒火:“你大约也知晓,我从前跟燕侯世子宁简之相好过。宁简之母亲却是姓姜,姜睿本是燕侯世子外兄。”
“二人不但是表中之亲,关系一向亲密。当初我与宁简之不睦,他也替宁简之委屈,觉得宁简之十分无辜。”
灵昌公主会觉得燕侯世子卖妾十分凉薄,但旁人却不会这么看。这婢仆之流,本就不值当。堂堂公主与之计较已有**份,燕侯世子偏生还对灵昌这般包容宠爱。
如今低声下气,公主仍不肯满意,转头择了别人。这么挑挑拣拣,最后却选中林衍。
这么个寒门子,自然比不得燕侯世子一根手指头。
世人皆是欺软怕硬,公主受宠,虽弃了燕侯世子,臣下也不敢露出怨怼之色。
林衍这个寒门子就不同了,有了机会,还不踩下去?
灵昌公主谈及这桩事,那些对林衍的怜惜之意又噌噌噌传上心头,微微有些头晕目眩。
是呀,就是这样,阿衍被全世界所有人针对。
就连自己,刚刚都生出动摇。
好似,没有谁会坚定不移站在他身边。
他好可怜!
可是,连沈偃都劝她,她不能不反思一二。
灵昌公主心乱如麻,袖下的手轻轻发抖。
薛凝嗓音平静的引导:“虽然姜世子不肯承认,但想来公主也会去查一查。”
灵昌公主回过神来,点点头。
她说:“我自然查过。”
牧丘侯府仆从甚多,若那日林衍确有赴宴,总能打听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0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