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牌间隙,桌上的其他两位女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敢说话。
按理说分手应该是件让人难过的事,刚开始的时候最为痛苦难熬。但戚柚的情绪实在过于平静,说“分了”两个字的时候云淡风轻到像是在讲别人的事情。
朗琳看出两人的心思,手里扔出张东风,看着两人催促道:“都愣着干嘛?出牌啊!”
“哦!”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两人看着手里的牌陆续打出:“打牌打牌!”
戚柚搁在桌边的手机连续发出嗡嗡嗡的震动声响,中途她听得不耐,又输了一把时,直接捞起将手机静了音。
不听为静。
奈何秦尤打得锲而不舍,誓有她今天不接就不肯罢休的架势。
棋牌室内灯光并不明亮,是令人舒适放松的暖色灯光,因此,戚柚那始终亮起一闪一闪的屏幕格外显眼。
知道她分了手,又一把牌结束掉,手中麻将推倒,身旁女生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她因为什么原因分手,秉着劝和不劝分的道理,她问戚柚:“你要不要去接个电话?”
“就是,”另一个女生附和:“就算是判.死.刑也得有个缓期徒.刑不是?”
听她们这么说,朗琳视线也看过来。
以为是自己的电话频繁响起打扰到大家,视线往手机上看了一眼,戚柚拿着电话走出麻将室。
门关上,将身后屋内麻将机的洗牌声音隔绝在内,戚柚站到走廊窗口,滑开屏幕接起秦尤的来电。
她声音是冷到极致的平静,问:
“什么事?”
-
秦尤是今早才看到王野信息的。
昨晚把岑昕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一整天都筋疲力竭,心里的石头一落下,他在岑昕的床边找了个位置,基本上是秒入睡。
连医院给家属的陪床都懒得走过去睡。
早上梦里做到事情都结束后戚柚冷着脸和他提分手,一下子惊醒。
醒来坐在床边独自缓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刚发生的那些场景都是一场梦。
但梦里的情景太真实,
真实到让他无法接受。
手一摸,发现额角处汗湿一片。
床上岑昕仍在熟睡,早上有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给挂了点滴,起身将点滴速度调得慢一些,又给岑昕掖了掖被角,秦尤起身走出病房外。
像是终于从压抑煎熬的环境里走出,关上病房房门,秦尤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他坐到走廊的长椅上打开手机,处理微信上未读的消息。
从上往下一个个看,等工作的消息陆续处理完,他看到昨晚王野发过来的信息。
时间是他从酒吧离开以后。
王野发过来个朋友圈的截图,附言:戚柚昨晚上给你打电话是因为生病了。
秦尤立刻点开图片。
截图上其他人的朋友圈都被王野用马赛克抹去,点开不用刻意寻找,一眼看见戚柚发的文字。
短短的一句自嘲似玩笑话语,却莫名让人心疼。
下面有王野的评论,问:怎么了?
戚柚没有回复。
退出聊天对话框,秦尤点开自己的朋友圈。
他本身朋友不多,身边喜欢发朋友圈的朋友和合作伙伴更是少之又少。打开朋友圈,里面大多是些工作关系上的人转发一些关于自己集团信息的文字链接。
找不出一条跟生活相关。
直到滑到了上个月末,才看到一条某公司高管陪夫人度假去的合照。
秦尤退出,从通讯录里找到戚柚,单独点开她的头像进到朋友圈。
倒是没有三天可见也没有半年可见,但上一条她发朋友圈的时间,秦尤看了一下,是在一年半之前。
一张雨景照,照片主体是落着密集雨点的明亮玻璃,以及窗外被雨水洗刷过的郁郁葱葱的绿植。
配字喜欢下雨天。
除此之外只剩下两人认识之前零零散散的几张。
有日出有夕阳,再加两张海水图。
一共没过五条。
秦尤很少去关注朋友圈,他自己就是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一个人,偶尔一条,也是年末转发公司宣传。
还是经由公关部经理提醒。
以前也从未在意过戚柚的。
今天这样一看,才察觉出不正常。
哪有女孩子这样几年不发一次朋友圈的?
还正值大好年华。
当然,也不乏戚柚性格原因。
但秦尤眉头仍然蹙死。
抱着侥幸的心理,他给王野回了信息:把戚柚朋友圈截屏给我看一下。
王野那边刚好醒得早。
他先点进戚柚朋友圈看了一眼,看里面照片实在太多,他觉得截屏可能有些麻烦,秦尤那边看时也显得凌乱。
于是退出回:有些多,截屏你看的时候太过凌乱麻烦,要不直接录屏?
秦尤眉头夹得更死,缓了缓情绪,他打字回:录。
王野:“……”
心里奇怪朋友圈这东西不是都能看到,转念一想,有可能昨晚两人吵架秦尤是被删了微信。
打开录屏录到上个月月末,王野问:后面的还用吗?
已经不用了。
戚柚一个月的朋友圈发布次数王野录屏用了两分二十一秒,可想而知,之前的朋友圈她屏蔽了他多少。
原本秦尤抱着侥幸的心态想,昨晚那条他之所以看不到,是因为戚柚发布之后没过多久就给删掉。
但此时,他清清楚楚看到,这一条仍旧留在王野的朋友圈内。
所以她每次发朋友圈时只是单独把他屏蔽掉。
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逐渐从内流失,昨晚那个梦的预感也越来越发强烈。
就像掌心里握了一把柔软的细沙,开始逐渐掌握不住,眼看着它一点一点从虎口里流出,却怎么也无法拿回抓住。
越往后查看录屏里戚柚的朋友圈,秦尤的这种感觉就越是强烈。
原来在他不去找她的那些时间里,她日子过得从来都不寂寞。
也没有期盼性的等他。
她工作插花去学手做,清晨四点的时候和朋友去海边一起等日出,也在凌晨三两点的深夜里和闺蜜在一望无人的宽阔马路上骑着大红摩托往前冲。
黑发从大红色头盔里露出,迎着风潇洒飘扬在身后。
然后她们一起在日出之后会就近找个深巷里的早餐店铺,一起去喝豆花吃包子。
热呼呼的,流着油又表皮松软的鸡汁陷大白包子。
她们端着小板凳就坐在路边,清晨的阳光透过古树叶子间的缝隙洋洋洒下,所有的场景都被金边笼罩。
戚柚手里拿着包子垂头在喝豆花,身上穿的皮衣和马丁靴是秦尤从未见到过的装扮。
放在以前,他怎么也无法想象出她穿这种风格的衣服会是什么模样。
她说很多人都喜欢吃松软浸汁的包子皮,但她偏偏就喜欢肉多流汁的包子陷。
她说她最喜欢那种咬下一口就会流满嘴汁水的包子。
当然,虽然不爱吃皮,但它也要足够松软。
她还说相比于吃混沌,她更喜欢喝鲜香可口的混沌汤。
喜欢上面加一点香菜,她不喜欢吃香菜,但也没那么讨厌,所以只要一点点就好。为了让汤的味道更加鲜美。
朋友圈里面她自言自语的抱怨自己有点小小的奇葩,同时却又享受做自己。
而这些,秦尤则全部都看不到。
他觉得自己像是从来都没认识过戚柚。
他不知道她有如此生动有烟火气的一面,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和不喜欢吃什么,甚至不知道她会在深夜的公路上狂飙摩托车。
所有关于戚柚贴近生活的一面,他全部都看不到。
或者说是他从未想过要去了解。
他们有着人和人之间最为亲密的关系,但他却被她如此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那个他看不见的世界里,她是如此的生动鲜活立体。
光是看着文字和图片上的描述,就能想象到她的生活有多有趣。
秦尤想起王野之前几次说的。
这么好的女孩儿,你好好珍惜。
一种自己无法再掌控这段感情的强烈不安感从内心升腾而起,秦尤颤着手打开和王野的消息对话框,没理会他上面的接连几句疑问,给他又一次发信息,说:把戚柚近几年的朋友圈全部给我录屏。
王野给他回复了问号,秦尤没心情理会他的想法,只回复:尽快。
等王野视频过来的期间,他瘫倒似的靠在座椅上,仰头眼望着天花板,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循环:
这两年里,他和感情从来都不是戚柚世界里的中心。
戚柚这两年的朋友圈实在太多,即便只录了小半年的,也用了不少时间。
王野录屏视频过来的时候,秦尤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点开。
形容不出什么心情看完的,
视频里戚柚的每一面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最后一条朋友圈看完,秦尤没再让王野录新的过来。
他将之前的那些又反复看了几遍,直到手里的一截烟燃完,他点错号退出录屏。
起身走到医院走廊尽头的窗口,又燃起新的一支。
烟蒂烧在指尖,他望着窗外浅蓝缀云的天空,电话里,是戚柚直接挂断电话传来的机械女音。
紧接着,是嘟嘟声响。
脑海里又浮出昨夜的那个梦。
从未有一刻,
秦尤如此患得患失过。
昨晚戚柚的最后一个电话停在他从酒吧出来,至那之后,再没有任何动静。
昨晚睡觉前他还看了眼手机里的通讯录。
像昨晚戚柚不停地给他打电话那样,秦尤一遍一遍拨通戚柚的号码,打到直到她接听为止。
手里的烟燃完,再想点一支时,突然想到医院里禁烟。
烟掐灭,他又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心中早已提前预设好了结果,但真拨出被拒的那一刻,心里仍苦涩得发紧。
这一刻,秦尤终于和昨晚被他拒接电话的戚柚感同身受。
垂头,他一次又一次地继续拨通戚柚电话。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终于接起。
声音极其冷淡生疏的一句反问,
问他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像是没事就不能给她打电话。
想想,自己平时确实很少给她打电话。多数时间她打电话过来,自己不是开会就是处理工作上的问题,很少能够接到。
从来都是想起了,就直接去到她那里。
戚柚这句话像是把秦尤问住。
他自己也不知道给戚柚疯狂的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是要干嘛,真接通了,也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从他做了那个梦醒过来,再到看完她所有把他屏蔽掉的朋友圈,冲动之下,就想给她打这个电话。
听听她的声音。
或者潜意识里,总觉得如果自己今天不打通这个电话,可能以后两人的结果真就像梦里那样。
秦尤承认,
这一刻,他深切的感受到恐惧。
他觉得自己开始握不住戚柚。
嗓里干涩到发腥发紧,听戚柚说要挂断电话时,秦尤终于开口。
他问戚柚:“你现在在哪里。”
他听到她背景里有男人说话的杂音。
她应该是站在走廊里接的他电话,因为说话时的声音空旷。
有男人的声音,很有可能是酒吧的走廊,或洗手间门外。
以秦尤看完戚柚朋友圈现在对她的了解。
他以为戚柚起码会回答完他的问题,奈何戚柚根本不买账,只声音清淡似的讽刺回复了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你男朋友。”
从没想过戚柚有一天会这样和他说话,这几个字,秦尤几乎是从嗓眼里干涩挤出。
却又显得如此无力。
下一刻,他听到更加让自己无法接受的话语。
戚柚云淡风轻的语气从电话那头传来:
“哦,那分手。”
受不了也得受着,以后有你吃苦的地方还多着
这才刚刚开始
——来自秦尤的后妈对秦尤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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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