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乌黑得仿佛要坠下来般,头顶上的亮光渐渐被覆盖。
当细雨轻轻落在林菁的鼻尖时,她抬头望了眼天,转身躲进了附近的屋檐下。
手中的两杯热奶茶开始泛凉。
她腾出手来给秦梓发消息。编辑好的信息还未发出去,前方便传来她呼喊林菁的清润声音。
秦梓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微卷的长发扬在肩头,她着一身黑色碎花裙,精致而温柔。
林菁不禁笑了,打趣道:“这么漂亮啊,好像出门来约会似的。”
“就是来约会的啊,”秦梓答,“又不是只有情侣才可以约会。”
秦梓和林菁是初中时的玩伴,但不是彼此最要好的那一个。秦梓是初三临时转来的插班生,成绩优越,长相可人,性格有趣且温和,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和大部分同学打成一片。
那时的林菁对秦梓的印象只暂定于是“人缘好的转班生”,要说后来怎么玩到一块去的,可能是秦梓太过明媚热情而且主动接近不怎么会社交的林菁。
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平常和林菁玩得特别要好的朋友都不怎么和她联系,反而是秦梓,不仅在线上和她分享日常,还经常邀她出来玩。
秦梓情商很高,很会投其所好,也是个很好的倾听者,林菁和她待在一起很舒服。
秦梓把藏在身后的一支蓝色玫瑰递到林菁面前,她意料之中地看到对方微微惊讶的表情,秦梓弯起嘴角:“送你的。”
花瓣上的丝丝雨滴,把玫瑰衬得更为艳丽。
林菁没有接,反而是带着疑问:“这也是那个男生送你的?”
秦梓挽着她的胳膊,“不是,是另一个。”
跟这样追求者甚多的美女做朋友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无条件地获得她不要的各种花和礼物。
这周已经收了三束花的林菁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这好像有些不太好...”
“你这是什么话,我的东西就是你的。”
秦梓撑着伞拉着林菁往前走,林菁边走边听着秦梓说的一天满满当当的游玩安排。
她有些心不在焉,末了说一句:“都听你的。”
地上满是雨的碎片,她们小心翼翼地跨过水洼,林菁低头看着她们俩的身影,心绪逐渐飘远。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在一切都未尘埃落定之前,谁能料到会和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度过余生,谁能担保和目前最交好的的朋友一直长久。
林菁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雨早就停了。
她把秦梓给的花插在了花瓶里,便端着盆洗漱去了。
回来的时候,冷唯唯正托着腮打量这朵玫瑰。
林菁反手关上门,门忽然从后面被人抵住,刚洗完澡的宋渝半扎着湿漉漉的头发进来,林菁透过眼镜和宋渝对视了一瞬,宋渝低眼,把门关上。
冷唯唯听到动静,她抬头看林菁,指着花瓶里的几只花:“这些花是你的啊?”
林菁倒了杯热水放在桌子上冷着,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冷唯唯笑着看着她:“你在谈恋爱啊?我记得这不是第一支花了。”
冷唯唯的话一出,连在床上看小说的韩思芮都忍不住八卦地探出头来。
宋渝用干毛巾擦头发的动作只微微地停顿了一瞬,又恢复正常,不过再看向林菁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探究的味道。
在大家眼中一直是乖乖女形象的林菁,和早恋搭上钩子,自然引起她们的注意。
林菁觉得头大:“没有,是个女生送我的。”
冷唯唯挑了下眉不再作声,反倒是一直安静的韩思芮用书遮住半张脸,轻声说:“是女生的话...也有一点不正常。”
“你怕不是看小说把脑子看傻了。”
林菁觉得好气又好笑。
“其实,你要注意点了哦,”韩思芮说,“正常人哪会经常送好朋友花的啊。”
林菁:“你未免想太多。这是追她的人送给她的花。她不要,就送我了。”
韩思芮还是有些怀疑,但最终闭了口,拉上床帘继续看小说书了。
宿舍熄灯后林菁躺在床上,脑海中浮现出秦梓的笑颜。
其实她一直搞不懂,像秦梓这样从来不缺朋友的人,为何会和她相处这么久。
林菁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闪光点吸引了她。
插在水瓶里的花没撑过半周就已经开始凋谢了,林菁趁它还没凋谢完摘下一片花瓣做成了标本。
后来,玫瑰完全枯萎,林菁莫名觉得可惜,想着下次一定不要收她的花了。
清晨去上早读的路上,地上落的一片金黄,沁人心脾的浓浓桂花香飘散在空中。
冷唯唯绕着水洼走:“我最讨厌这种季节了。”
秋总是多情的,飘下来的雨珠和卷下的落叶每一片都似乎带着忧伤。
林菁笑着问:“你难道不觉得这很浪漫吗?”
满地的夹杂着霜路的落叶和落花,淡淡的缭绕云雾,和迎面吹来的丝丝秋风。
“浪漫?”冷唯唯皱眉,“你是说裤腿上不小心沾上的泥点子吗?”
林菁撇嘴,她喊走在最前面的宋渝,对方闻声回头,停下脚步等她追上来,“走快些,我不想和你一起迟到。”
而林菁却是有意缓缓走上前去,笑着问:“宋渝,你喜欢秋天吗?”
宋渝如实答:“不喜欢。”
“为什么啊?”
“懒得喜欢。”宋渝不动声色地拉着林菁的衣角加快前进的脚步,“穿这么少,是感冒好透了?”
林菁笑:“这不是有你给我买药嘛。”
她们认识彼此的时间已经超过一周了,是室友,也是同桌,渐渐地,关系已经从生疏变得可以向对方开玩笑的程度了。
但要说真正的亲昵,还远远算不上,林菁始终觉得宋渝的周围似乎有种屏障般,让她无法进去。
那时的宋渝也觉得,林菁和她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林菁有时候奇怪的想法和傻笑,她完全理解不了。
她或许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关心她,而是真的不想和她一起迟到。
而她也并不是真正地依赖她,这只不过是她千百句玩笑话的其中之一。
她们好像都在不约而同地默契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同学的同学,室友的室友。
而此后各奔东西,她们的缘分便如这满地的落叶般到了时辰,受人冷落,却未曾被一方注意,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使她迈出自己的舒适圈。
在这周而复始的枯燥日子里,谁又脱离轨道,旁生侧枝,在这角色扮演似的生活中先动了心呢?
现在还未曾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