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我了 第10章 嗜甜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大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扬起的尘沙，像浓雾般直迷眼睛。

肥大的校服被劲风裹挟，勾勒出校服主人纤细的身形，林菁不自在地扯着衣服，拿着书半遮着面，向天台下方的体育老师撒谎请假。

女孩的鼻子红红的，声音柔柔闷闷。

得到老师的准许后，林菁独自返回班级，她避着其他正在上课的班级。在转角的楼梯口处，她正巧和宋渝打了个碰面。

在上体育课之前，宋渝就被老王叫走了，此时的她抱着一沓试卷，林菁垂眼瞥了一眼，上面是最令她头疼的英文。

两人不同路，宋渝看见林菁后稍抬了眉毛，算是打招呼，林菁只是朝她象征性地扯了下嘴角，便顺着楼梯上去了。

班级里空无一人，不知从何处起的烦躁情绪此时被突来的安静氛围抚平。

她回到座位，抽出张白纸，身子微微斜着，手肘撑着脑袋，墨色的长发拢到一边，心不在焉地在纸上乱画。

大概是过了许久，林菁对时间没有概念，当她听到嘈杂且愈加近的脚步声时，她猜想应该是下课了。

风扇按钮被人旋转，头顶的扇叶开始吱呀地转，林菁手中的纸被风吹起一角，她的笔尖顿住，想不通这种天气为何还要开风扇。

当她抬头，她便看见站在讲台上面满头大汗的黄呈梁。少年的个子在男生中极为突出，他的皮肤泛着浅浅的黑色，她看见他转过身时后背的布料完全被汗打湿。

他的五官硬朗端正，刚洗过脸后水滴沿着他的鼻梁滚落到衣领。黄呈梁从讲台上下来，他看见白净的林菁，笑问：“你没去上课？”

林菁没应他。黄呈梁又问：“宋渝呢，没和你一起吗？”她看见黄呈梁小心地从后面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扔在宋渝的桌洞里。

而恰巧他抬头，和林菁对上视线。他扬起笑容，递给林菁一根棒棒糖。

橙色包装的棒棒糖，橙子味的。

林菁接过的时候，上面还沾着水珠。

黄呈梁被别的男生喊走，他又去打篮球了。那股令人不适的汗味终于散开。

前方传来脚步声，林菁遮住纸张，以为是宋渝回来了，而她抬头，却看见一张陌生却莫名熟悉的面容。

女孩扎着高高的马尾，扬起的发尾稍黄，她的额间散落着一些自来卷的碎发，两颊有着浅浅的雀斑。

浓浓的睫毛，乌黑的眼睛，色深的嘴唇。

林菁觉得莫名眼熟，觉得这张面容她曾在哪里见过，她微张着嘴巴，却始终喊不出名字。

女孩就这么站在林菁座位前，笑着看着她。后来，她“噗嗤”一笑，顺势而坐，视线与她齐平：“真不记得我啦？”

她这么一开口说话，林菁一下子全想起来了。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她是她隔壁班的同学，还跟秦梓是好朋友，她们三个曾经在食堂一起吃过饭。

没想到还挺巧地，被分在了一个班里。

徐巧的性格比秦梓还要自来熟，在她的认知范围里，只要见过面都算得上是朋友。

她撑着脑袋，把玩着林菁柔顺的长发，和她说闲话：“中考后的暑假我在家都好无聊哦，秦梓又很忙，几次约她都不出来。”

林菁闻言发疑，她刚想说话，徐巧便拿起林菁桌子上黄呈梁给她的糖，她期期艾艾地看向林菁，林菁发笑：“别人给的，你想吃就吃吧。”

徐巧眉眼弯弯，没有撕开吃，只是装进了口袋，起身挽着林菁的胳膊，拉她：“我们去外面转转吧，班里太闷了。”

林菁不想去，但拗不过徐巧，她把纸张胡乱折进一本书中，和徐巧出去了。

徐巧的性格和林菁的完全相反，拉着林菁的胳膊讲了很多话，就没怎么停下来。

直到前面响起班主任老王的声音，徐巧的嗓门才稍稍地小起来，她凑近林菁的耳朵：“感觉她好高冷哦，不好相处的那种。”

林菁蹙眉试图理解徐巧这句没来由的话，然她抬眼，便看见老王向她们这边迎面走来，他身旁是他的英语课代表宋渝。

他对宋渝说了些什么，说到劲头上似乎想拍拍宋渝的肩膀，可被宋渝不动声色地侧身躲开了。

她加快脚步，独留老王的手尴尬地顿在半空。

只一瞬，他便抽手，握成拳放嘴边干咳了两声。

目睹这一幕的林菁忍不住发笑，走至面前，她们朝老王打了个招呼。

宋渝闻声朝她们这边浅浅地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走后，林菁还醉在笑意里，徐巧摇了摇她的胳膊，问道：“你觉得呢？”

“什么啊？”

“英语课代表啊！”徐巧道。

林菁想起来方才她的问题，脑海中浮现宋渝拉着脸躲开老王的触碰时的面容，她笑答：“还行吧。”

下节的语文课自习，语文老师因病请假了半天。老王隔壁班有课，不能来本班上课，他就让宋渝把英语试卷发下去给同学们写。

徐巧上个厕所磨磨蹭蹭，连带林菁一起迟到。两人怀着准备罚站的心情一路小跑到教室，站在班级门口打了声报告。

班级里有细碎的声音，低着头的林菁始终没听到意料中语文老师责备的话语，身旁的徐巧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她，她方抬头，便直直地撞入宋渝墨色的眸子里。

宋渝坐在讲桌前，手里捏着笔，她的薄唇微抿，目光淡淡的停留在林菁的身上，上下扫视了一番，再看向林菁身旁的徐巧。

——“进。”

徐巧吐了吐舌。

笔端抵着试卷，林菁做英语试卷的速度一向很快，连蒙带猜，差不多能对一小半。

身后的板凳腿忽然被人从后面踢了一下，王呈梁伸着脑袋，小声地喊林菁的名字。

林菁没有回头：“不要问我，我也不会。”

“哎，不是这个。”

林菁不动声色地侧身，带疑地看向他。

王呈梁看着林菁旁边的空位子，他低声问：“我给你的那颗糖，好吃吗？”

那根棒棒糖，她给徐巧了。

但是考虑到这么回答似乎有些不妥，林菁犹豫了一瞬，回到：“还没吃。”

黄呈梁挠头小声嘀咕：“那她为什么不喜欢...”

林菁没听清，她顺着王呈梁的目光看去，宋渝的桌洞里很干净整齐，试卷折叠得整整齐齐堆在一处，教材书堆在另外一处。不似林菁的，书、试卷、草稿纸乱得不成样子。

唯一乱的地方，恐怕只有角落里的一堆糖纸。

宋渝很爱吃糖。和她相处久了，就会发现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含着糖。

有次林菁好奇到底是什么糖让她如此嗜好，宋渝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给她，林菁含在嘴里尝了尝，那糖真甜腻得发苦。

偏宋渝喜欢吃。嗜甜得要命。

林菁以前买过一袋糖，很酸，专门上课犯困吃的。可是那糖的酸爽程度她只尝过一次便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她把酸糖递给同样在犯困的宋渝，想看见她被酸到紧皱着脸的样子，对方却神情自若地把糖嚼碎，连眉头也没蹙一下，末了还反问她：“很酸吗？”

“林菁，”黄呈梁叫她，“你们...通常都吃什么牌子的糖啊？”

林菁觉得黄呈梁的问题真是无厘头，她低头在书包里翻找了一阵，递给他一颗剩下的酸糖。

“这个...很酸的。”

黄呈梁没犹豫地撕开包装袋含进嘴里，糖外层的糖霜被化开，他的脸色几乎是一瞬间就变了，接着他低下头，脸几乎要贴着书本。

林菁被他的这副模样戳中笑点，她掩唇，眼睛里是溢出的笑意，她没有注意到，讲台上宋渝的目光正落在这一片。

黄呈梁的动静不小，引周围的同学也频频侧目，他埋着头把糖果吐到纸巾上，包起来，不善地看了一眼林菁。

林菁表示和自己毫无关系：“我说了很酸的，是你偏要吃。”

黄呈梁梗着脖子想出声反驳，一句冷冷带着分量的话突兀地在班里响起：

“安静——做试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