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在分手之前 第8章 08

下了专业课，唐玥一路小跑着到了医务室。

迈进门，她一边喘着气平复心跳，一边用目光找过去。谢天谢地，这时的医务室里只有向谨一个病人。她一眼便看到其中一张床位的蓝色帘子半拉开，他正躺在里面。

她向他走近，这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叫醒他的时候，向谨突然眉头皱起，头上很快沁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的身体仿佛被人下了定身咒，想要动弹却不能成功。

这是陷入梦魇了吧？唐玥不忍见他在梦中受苦，伸手想要摇醒他。

“向谨。”

见对方没有回应，她又把声音提高了一些：“向谨！”

梦魇像一座牢笼将向谨锁在里面，又隔开了她。躺在床上的少年看起来状况更加糟糕了，面色变得痛苦起来。

唐玥也顾不上其他了，只想着先将他弄醒再说，她又使劲推了推他，这次力度可没有保留。

“快醒醒！”

向谨的头无意识地朝她的位置偏了偏，嘴唇微微动了动。

唐玥弯下腰将耳朵凑过去，听见他喃喃道：“妈，不要……”

向谨的梦魇是他的妈妈？电光石火间唐玥觉得自己像是窥到了什么东西，但它跑得太快，稍纵即逝，她根本来不及抓住。更何况向谨现在这么难受，她没有心思去多想其他事。

唐玥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帮到他。迟疑了一下，她伸出手，覆盖在了少年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慢慢的一下又一下。

就像小时候，每当她被噩梦吓醒，母亲就会坐到她床边，一边轻声哄着她，一边安抚般轻轻拍着她的手。

别怕，有人会一直在你身边。

如今，她将同样的方法用在了向谨身上。

“别怕，我在你身边呢。”她放柔了声音。

梦里的一切开始褪色，人影也跟着渐渐淡去。向谨觉得自己仿佛泡进了一汪温暖的泉水中，身体的每一寸都开始恢复运转。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最开始眼底还带着一丝迷茫，很快便渐渐恢复了清明。他从梦魇中逃出来，借着窗外透过来的阳光静静看着她。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在沉默之中，是向谨先开口：“玥玥。”

医务室外有一群人经过，吵吵闹闹地说笑着，可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去在意。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视觉功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唐玥突然发现能够看清楚他的每一根睫毛，每一次呼吸的动作。

大脑迟缓地运转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里的东西。

咦？这触感……

忍不住又摸了摸。

被忽略的记忆浮上了水面，唐玥后知后觉地低下头，这才看到向谨的手还放在她的手里。而她刚才的行为，像极了电视剧里拉着美人小手不断揩油的猥琐男。

接触的那一小片肌肤烫得厉害，唐玥飞快收回了手，又觉得不对。他们现在是情侣关系，摸摸手怎么了，之前他们也经常牵手的。

这么想着，她又重新握住了向谨的手。

看到她的动作，少年不由失笑，他的轻笑声唤醒了唐玥平日的理智。

“……”

对于她刚才的行为，她可以解释。

不过向谨也并不在意这些，甚至还让她继续握着自己的手。他的脸色跟刚才相比好了不少，甚至带上了几分血色。

“被你看到狼狈的样子了。”他低下眸子，语气无奈。

散落在额角的头发因为汗水的原因还带着微微的湿润，要不是注意到这一点，唐玥差点以为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被梦魇困住的人只是幻觉。

现在的他无论是说话还是身上散发的气息都过于温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怎么突然进医务室了？”唐玥问道。要不是她在课间听别人随口提了一句“我在医务室遇见向谨”，她甚至都不知道他身体不舒服的事。

“有些发烧，加上胃疼，不想让你担心就没有告诉你。”话音刚落，他的额头就碰上了女孩温热的手背。

唐玥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感觉似乎不怎么烫了。

“有温度计吗？你再量量体温。”唐玥收回手，发现向谨正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迟疑地问。

有什么问题吗？还是她的脸上有脏东西？

“没事。”向谨轻轻摇了摇头，“我这里有温度计，先前校医给我了一只。”

温度测出来36.8度，算是正常体温。唐玥放下心来，不忘嘱咐道：“虽然不烧了，但还是得好好休息才行。”

“我没事。”向谨伸手，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摸了摸，从醒来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不要为我担心，过会儿我就回宿舍了。”

唐玥又陪了他一会儿，直到另一门课快要开始才离开。

“那我先走了，记得我说的话，要好好休息。”

她转身没走几步，背后传来向谨的声音：“唐玥。”

“嗯？”她疑惑地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向谨张了张嘴，想说的话似乎有些难为情。唐玥耐心等了几秒，但最后只听到他说：“没有，你快去上课吧。路上小心，不要着急。”

她点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她是在距离上课只差一分钟的时候进的教室。找了个位置坐下，她把包里的课本拿出来，开始复习上次老师讲的内容。

至于向谨的梦魇……

她分神了一下，但很快便将这件事塞进了脑海深处的记忆柜里。

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经历。比起追问和探查，将那些事重新挖出来，或许让它就此掩埋会更好。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

唐玥原本以为向谨会请假再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第二天就发现他按时出现在了课堂上。他们两个不同系，但有些大课是一起上的。当她迈进教室时，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人。

“我不想耽误课程。”向谨向她解释道。

好吧，学业为重。

但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甚至还照常参加了体育课的1000米跑步和读书社的活动。

唐玥明白了，他压根不打算休息。平时就算了，这次他参加竞赛那么累，又赶上发烧胃疼，buff叠在一起竟然还当没事一样。

“你才刚好，不怕又生病？”布置活动的间隙，她忍不住叹气，“就不能多休息一下吗？”

“放心，没问题的。”向谨整理着手上的东西，抬头朝她笑了笑。

“你这么不爱惜身体，家里人也会担心的。”话刚出口，她突然想起了向谨梦魇时吐露的只言片语，心里不由后悔。她担心自己是不是触碰到了向谨不愿提起的那部分。

“不会的。我妈已经去世了，至于我爸……”向谨微顿，声音带着嘲讽的意味：“他只爱他自己。”

念及唐玥还在身边，他克制了一下情绪，轻松道：“而且休息的话没什么事情可做，太无聊了。”

看来向谨和他爸的关系不太好。唐玥想着，绝口不提刚才的敏感话题，她提议道：“无聊的时候，你可以听听音乐，看看书，去学校外面走一走。”

“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放空自己，看着天空发呆。”

向谨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那如果休息的时候有人要找我呢？”

“就说自己不舒服，如果对方要你做什么，你就拒绝。”她回答得毫不犹豫，“病人最大。”

“我知道了。”向谨轻笑出声，“下次我会这么做的。”

下次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反正这次向谨是不会听她的了。

她妥协了，“好吧，那你下次可要记住，别敷衍我。”

“知道了。”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台相机，在唐玥毫无准备的时候，对着她按下了快门键。

等等……

唐玥愣了愣，“你刚刚是在拍照？”

“对。”向谨点头。

唐玥的表情快要和世界名画《呐喊》的主人公同步了。

她刚刚完全没准备好，也不知道在采集影像的那个瞬间，被镜头捕捉到的她是什么模样。她眼睛有没有眯起来？

唐玥惊得瞳孔都放大了，伸手想要去将相机拿过来，好检查刚才的照片。

就在她即将要碰到时，向谨突然抬高了手，让她拿了个空。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握着黑色机身，扬眉朝她一笑。

“给我看看。”唐玥还想去拿，可她一动，向谨又把手抬得更高了。

唐玥拽了拽他的袖子，急得快跺脚，“为什么不给我看，肯定把我拍得很丑。”

“不丑。”

“丑。”

“不丑。”向谨笑得气息都乱了，他很少笑得这么开怀，连胸腔都跟着颤动。“我发誓，等我把照片洗出来给你看就知道了。”

唐玥的动作幅度小了些，但依旧扒拉着他的衣服不放，面色带着几分怀疑，“那为什么现在不给我看。”

这是数码相机又不是老式的胶片相机。

“提前看了就没有惊喜了。”他看起来很认真的模样。

听他这样说，唐玥越发怀疑刚才的照片是张丑照，但她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把相机抢过来了，只能识时务地松开手，不过嘴上还是凶巴巴地提醒他：“记得洗出来要给我看，如果很丑的话……哼。”

向谨笑得更大声了，看起来毫不设防。

唐玥的目光偷偷落在了相机上，趁现在抢的话……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似有所感地抬眼，看到向谨正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算了。

她装作不在意道：“怎么突然带了相机？”

“用来拍社团的活动照。我的相机突然坏了，这是从子昂那里拿过来的。”

向谨口中的子昂指的是他的好友李子昂。唐玥之前曾见过他几次，是个性格不错的帅哥。

得知这是别人的相机，唐玥彻底放弃了抢夺的想法，要是弄坏的话就尴尬了。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向谨温声问她。

出乎意料的是，唐玥竟然摇了摇头，“我打包带回宿舍吃，今天舍友让我帮她带饭回去，我怕她等太久。”

向谨点头，体贴地表示理解。

等唐玥打好饭回去，宿舍里竟然空荡荡的。她正纳闷，突然听到其中一张上铺传来抽泣声。